第13章 第13章

第13章

        两人在医馆休息的时候，镇安县知县孙福林收到了一封密告信函。

        他细细看过信中内容，皱紧眉头，望向堂下送信的人。

        送信的人正是那家黑当铺的掌柜葛清，他在信中提及了长安皇城内那块失踪多年的和氏玉。

        和氏玉乃大宁传国之宝，高祖时便将之一分为二，主体部分制成了大宁国玺，剩余部分为天子玉佩，二者皆在方为正统。

        然而十六年前诸侯争权，挑起了五王之战，宁元帝携玉和宝玺一路逃难到了江南，等再回长安时，玉佩便失踪了，至今整整十六年，都未曾有下落。

        故而孙福林听得眼前这个留着八字胡的矮胖商人见到了和氏玉，便立即将人提来问话，似乎还有些不可思议，“你确定你见到的是和氏玉么？”

        葛清答：“小人从商三十多个年头，什么稀世珍宝没见过？那玉质地非凡，形状也颇为怪异，顶端有一缺口，玉身上还刻有龙纹——寻常百姓家中，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在随身之物上刻龙的图案？”

        孙福林沉思片刻，“执玉之人是什么来头？”

        葛清：“是个小姑娘，看着十五六岁的年纪。小人差人打听过了，这姑娘名唤作‘秦桑’，家住在溧村，前些天刚丧母。她母亲也并非本地人氏，大概也是十多年前从外乡来的，来时便大着个肚子，到关中不久就生下了秦桑。小人听说她祖籍好像是……是在姑苏？”

        听得这话，孙福林暗暗一惊。

        江南姑苏，恰是十六年前圣上避难时去过的地儿，听闻五王之战结束后陛下班师回朝，便急急差人去了趟姑苏，但具体是去寻人还是寻玉，孙福林却是不知晓的。

        他心里暗自有了揣测，但还需找人求证一下，事关朝廷，自然是不能叫外头的人掺和进来的。

        于是孙福林招来小吏，取了二百两黄金交给葛清，淡声告诫：“若不想惹上麻烦，便拿着这些钱尽早离开此地。今日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

        葛清目的达成，谄笑着应了声“是”，抱着一箱黄金预备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又说了句：“对了大人，那个叫‘秦桑’的姑娘现下正在镇安县城，和一个叫宋岁的土匪呆在一起，您看这……”

        孙福林骤然变了脸色，“土匪？！”

        葛清点点头，瞧见孙福林神色满是忧愁，心下不由有几分困惑。

        这狗官素日里和山上那些土匪相通，私下里不知收了多少好，寻常百姓家遭了难上门求助，他也是打着哈哈敷衍搪塞，怎的今儿却露出这样的神情来了？

        葛清面上不显，不动声色地退下了，心中却暗自揣测，那个叫“秦桑”的小姑娘，怕是不太简单。

        “备马，”葛清走后，孙福林二话不说走出县衙，“本官出去一趟。这几日，你叫马大人收敛些，莫要四处惹是生非！”

        “对了，让他带些精锐官兵，把那个叫‘秦桑’的姑娘从土匪手里抢过来！”

        ……

        傍晚时分，秦桑终于得到宋岁点头，和他一起去街上玩耍了。

        她刚才喝了一碗巨苦的药，现在那股子味儿还在嘴里蹿，舌尖几乎失去知觉了。

        瞧见街上有卖糖葫芦串儿的，秦桑眼巴巴看了半天，又试探性投了个“想吃”的眼神给宋岁，却遭到了后者无情忽视。

        秦桑气鼓鼓地盯着糖葫芦，头上那对神似狐狸耳朵的尖尖发髻都好像耷拉下来一般。

        看出她不高兴，宋岁抓了抓脑袋，似乎是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才一串糖葫芦而已，给她就是了。

        这样想着，宋岁手便伸进了钱袋子，正打算掏钱给秦桑去买她心心念念的糖葫芦。

        却见，刚才还一脸苦大仇深的姑娘这会儿已经撒了欢地冲进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还不忘跳起来向他招手，催促：“哥哥！这边来！”

        “……”宋岁默默地把钱放回兜里。

        秦桑没怎么上街逛过。

        原先同母亲一起生活的时候，她年岁小，身体又不好，母亲来县城不方便带她，后来年纪大了些，秦桑身子利索些了，母亲却病下了，她上街除了请郎中抓药便是当东西换钱，也没有心思闲逛。

        再后来去了长安，做了那劳什子的公主，日日被关在皇宫中，更是没什么机会上街了，独独一次上元节溜出去随五皇叔一起赏花灯，还被罚禁足了半个月。

        这样看来，秦桑觉得自己的短暂一生着实无趣得很，幸而她身上没钱，否则今儿一定要在这街上大肆挥霍。

        这会儿秦桑站的地方是东街的戏台前，台子周围设了栅栏，台上有人在唱影子戏。

        在这边生活了这样久，秦桑从未听过当地有名的影子戏，她觉得自己以后也不定有机会听了，不妨借着这次机会听上一场，了了遗憾。

        然而秦桑拼了命挤到人群前头，就被告知坐席已经满了。

        她立刻道：“我可以坐在地上！”

        对方高傲地昂起下巴，“地上也坐满了！”

        秦桑：“……那站着也行。”

        对方便指向护栏里头，示意她自己看，秦桑顺着望去，就瞧见戏台前乌泱泱全是人脑袋，怕是得挤成纸片才进得去。

        秦桑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死心，“那我想看怎么办？”

        对方扬了扬下巴，让她看看后面。

        秦桑回过头，就看到一群人一脸习以为常地站在摞了几层高的箱子板凳上看戏，甚至有人直接爬到对面人家屋顶上去的，被主人强行赶下来后，又爬上了一边的歪脖子树。

        ……秦桑更想看了。

        她立刻拨开重重人群，找到悠闲漫步的宋岁。

        他身材本就高大，在人群中仿若鹤立鸡群，这会儿像大爷遛弯似的不紧不慢地晃悠着，在一众向前推挤的人里面，更显得格格不入。

        秦桑看到他后，立刻扑上前一脸殷切地抓住他手臂，“哥哥。”

        宋岁睨她一眼，“干嘛？”

        “我想看那个，”秦桑指向身后被人群遮得只能看到光亮的戏台，“可是席位已经满了，花钱也看不到。”

        她嘴上虽是这么说，神色却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宋岁直觉不好，警惕问：“所以你要干嘛？”

        秦桑往前凑了凑，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他，脸上是少女明媚的笑容。

        她还没回答，宋岁就下意识往后躲，却不料被后头的人推了一把，他立刻怒骂出声：“你他娘没长眼……”

        声音又在温软入怀时戛然而止。

        后面推搡的人似乎说了声抱歉，可宋岁没听见，他呆呆看着被人流挤到自己怀里的姑娘，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哥哥，我们去外面吧，”秦桑抓着他小臂，有些困难地仰起头，“这里人好多，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宋岁也觉得人太多，有点呼吸困难，他“嗯”了声，任由秦桑拉着他往人稀少的地方走去。

        戏台上的锣鼓声已经响起来了，已然开场，秦桑听到动静，急得立刻冲到外围，指向后面的高墙和歪脖子树。

        秦桑：“我想去那个上面！”

        宋岁：“……？”

        宋岁看向已经坐了一排人的高墙和挂着人的歪脖子树，额角抽了抽，不太理解地问：“这破戏有这么好看？”

        “当然，你要相信大众的审美！”秦桑想着宋岁怎么看也不像是喜欢看戏的人，便也不具体解释，只小声请求：“拜托哥哥了。”

        宋岁确实不懂看这种热闹，根本不能理解秦桑的请求，可看着姑娘满脸期许，宋岁又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

        见他默认，秦桑高兴地拉过他手放在自己腰间，颇有几分兴奋和紧张的，“走吧！”

        掌心覆在姑娘纤腰上的那一瞬，宋岁像是触电似的要弹开，然而秦桑毫无察觉地按着他手，硬是没让他抽回来。

        宋岁僵着身子别过视线，用力地将手抽回，“这破玩意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真是。”

        说着，宋岁把秦桑转了个方向，半蹲在她身后，一手握着拳圈住她大腿，另一手改抓住她手腕让她手撑在自己肩上，在惊呼声中，将人整个扛坐在自己的肩臂上。

        “能看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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