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担忧

审谢奕的过程还算顺利，不知是因为他不屑说谎，还是有恃无恐，在知道开封府众人已经将事情调查清楚后，谢奕就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行。

        不过包大人出京之前，皇上吩咐他只需把事情查清，至于谢奕这个人，则要带回京再行处置。对此包大人颇有微词，但也不能违逆皇命。

        现在案子已然有了结果，他们也要准备启程回京。

        趁着开封府众人收拾准备，叶唯独自一人来到关押谢奕的客房。

        叶唯到时，谢奕正端坐于桌前。他头戴玉冠，身穿暗桔色洒金纹锦袍，背挺松柏，神清骨秀，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倨傲，似是全然不把自己已是阶下囚的事实放在眼里。

        不愧是金尊玉贵倍受宠爱的郡王爷，到这般田地依旧志骄意满。可惜他不知，就算他能平安回京，在包大人的关注下也逃脱不了律法的制裁。

        “该说的本王都已经说了吗？”谢奕的表情很不耐烦：“你又来干什么？”

        “我来是想问郡王爷，对那个和郑宏伯一同出现的黑衣男子可有什么了解？”

        “没有。”谢奕回答的干脆。

        “那他为何会和郑宏伯一同追杀我？”

        “不知道！”谢奕语气不善道：“本王只是吩咐郑宏伯追杀你和展昭，至于他用什么方法，找什么人帮忙，本王根本懒得过问。”

        “这件事展昭早就问过，如今你又来问，烦不烦？”

        叶唯无视他恶劣的态度，回道：“那人追杀我时说过，不是第一次对我下杀手。这样一个处心积虑想要我命的人，我想问的清楚些也不难理解。”

        “毕竟命只有一条。”叶唯看着谢奕的脸说：“对吧，郡王爷？”

        “哼——做了阶下囚就比不得从前了，连你这个区区六品校尉都敢这么和本王说话。”

        看他不高兴，叶唯不介意再刺激他一下。“这只能怪郡王爷自己了，要是郡王爷没做下那些恶事，我恐怕连和郡王爷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话一出，谢奕的眼神瞬间凶狠起来。

        “本王又没做错！”

        “郡王爷所为是对是错，当有律法判定，郡王爷自己说的可不算。”

        “好啊，好得很。叶唯是吧，本王记住你了。”谢奕冷笑着说道：“在这里本王奈何不了你，不代表回京之后也奈何不了你。你最好趁着现在还有命在，多得意一时是一时，免得黄泉路上后悔。”

        反正也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叶唯对他的威胁一笑置之，直接转身离开。

        叶唯刚出门，就看见一袭蓝衣的展昭在不远处等她，她下意识加快脚步迎上前去。

        “展大人。”

        展昭见她心情不错，便问：“有收获？”

        叶唯脸上的笑容垮下，摇头道：“没有，和你之前问的结果一样。我看不出他有任何说谎的痕迹，看来他对那个黑衣男子的确全然不知。”

        展昭皱眉：“那线索就断了。”

        想到那个想要叶唯性命的人，可能正躲在暗处伺机对叶唯出手，展昭的心就放不下来。

        “我本来也没报太大希望。”叶唯转身往前走，“罢了，反正我还活着，她肯定会想办法再动手，说不定下次我们就能把她揪出来了。”

        展昭本来跟着叶唯一块走，闻言却停下脚步。

        “下次？”他满脸的不赞同：“那人对你两次下手，第一次下毒算你命大侥幸躲过，第二次设计追杀，你就命悬一线，谁知道下次她会使出什么手段，你又怎么保证下次一定能平安无恙？”

        旁的不说，只要叶唯的身份泄露，欺君之罪就足以让他们无法招架。

        “我确实不能保证，但也没办法，线索已经断了。”叶唯看他好像不太高兴，忙道：“不过我现在外出办案都有展大人相伴，展大人你武功盖世，再加上我这点三脚猫功夫，这世上能有几个人杀的了我？”

        “你那可不是什么三脚猫功夫。”展昭反驳道：“再说光有武功也不够，凶恶奸险之徒的害人伎俩多如牛毛，根本防不胜防。”

        “若是下次那人又找机会给你下毒，而林姑娘刚好不在，你要如何？”

        说到毒叶唯可就不怕了，她摆摆手无所谓道：“没事。”

        “没事？叶唯，不要以为你有林姑娘准备的避毒丹就万事大吉！”

        “唉，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因为这个？展昭不解：“那你为什么说没事？”

        “这……”

        糟糕，好像说漏嘴了。叶唯一时语塞，不知道要不要说下去。

        “怎么不说了？”展昭问道。

        “说来话长。”叶唯无奈道：“不如我们回房再说。”

        反正自己总和展昭待在一起，那根鞭子的存在早晚会被他察觉，现在告诉他也没什么关系。而且现在主动说比以后被展昭发现问起来要好的多。

        虽然答应过林致不往外说，但她也不是故意说漏嘴的，林致肯定……应该不会生气吧。

        带展昭回到房间后，叶唯才告诉他：“其实，我能百毒不侵。”

        “什么？”展昭睁大眼睛：“百毒不侵——怎么会？”

        “是因为这个。”叶唯撸起右边衣袖给他看。

        看见叶唯撸衣袖，展昭本能的想移开视线，却发现眼角余光并不是印象里的雪白，反而有些发黑。

        他转回头凑近道：“这是何物？”

        “应该是一根鞭子，我之所以能百毒不侵全靠它。”

        “鞭子？”展昭看了两眼觉得不对，抓起叶唯的胳膊扯了扯那根像鞭子一样的东西，随后脸色大变：“拿不下来？！”

        “是。”叶唯默默收回手。

        展昭心底一沉，此刻他忽略了方才叶唯说过这个鞭子让她百毒不侵，一心只想着这到底是什么邪性的东西，竟然会主动缠在人的手臂上！

        “这东西怎么来的？”展昭沉声问道。

        “是那次落崖后意外得到的。”叶唯把得到这根鞭子的过程，还有后来林致做的测试通通告诉了展昭。

        直到叶唯说完，展昭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在脱险之后就告诉我？”展昭看叶唯的眼神里带着质问。

        这是展昭第一次用这样严肃的态度对她，叶唯不禁有些紧张。

        “我想过要告诉你的，可当时有公事在身，我又没有任何不适，就想先放放。”

        虽然叶唯搬出公事，展昭也没有就此放过她，而是板着脸继续追问：“那案子结束之后呢？”

        之后——之后她就忘了。

        直觉告诉叶唯不能实话实说，她只能干巴巴地解释：“嗯……后来我发现这东西对我没有影响，就想着不用说出来让展大人担心了。”见展昭眼神越发凌厉，叶唯赶忙补充：“这种事刚发生的时候还好说，等事情过了后面再提起，就总觉得时机有点不对。”

        “除非刚好聊到相关的事，比如像现在，现在我不就说了吗？”

        展昭闷不做声。

        认真算起来这其实是叶唯的私事，她并没有向自己交代的必要，而且现在也主动告知，态度还很好。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同她生气，可胸中这股火他就是压不下来。

        或许他不只是气叶唯没有及时相告，更多的是气自己无能。她的周围潜伏着那么多危险，而自己现下却什么都做不了。

        一瞬间，展昭仿佛又回到那个绝望且无能为力的晚上，放在腿上的拳头也越攥越紧。

        展昭的沉默让叶唯越发忐忑，没及时告知展昭这根鞭子的事，就让他这么生气？

        这样类似的场景她已经经历三次了，而且一次比一次难应付。叶唯有些后悔，她为什么要分开说，就应该把一叶、林致、展昭凑一块一起说，这样她面临的审判虽然会更难熬，但至少只有一次。

        就在叶唯思考到底是继续认错还是岔开话题时，展昭终于出声了。

        “叶唯，你从入开封府以来，便时常跟在我左右。你聪颖机敏、胸怀大义、与我几度出生入死，我早已将你视为知己……兄弟，却不知你心中是如何看我的？”

        “我亦是如此。”

        “那我希望日后，凡是和你安危有关的事都不要瞒我。就像这根来历不明的鞭子，它目前对你没有损害，还令你百毒不侵，但谁也无法保证将来。万一在你告知我之前因它有了危险，我却什么都不知道，那我……我要怎么办？”

        展昭的语气很平静，声音却有些发涩，听得叶唯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明白。”叶唯下意识举起手来：“我保证，以后再有这类的事绝不瞒你。”

        紧绷的情绪因叶唯的保证而缓和，展昭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温和模样，叶唯也随之松了口气。

        “此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展昭问。

        “只有林致和我家里人知道。”

        “还好。”展昭点头道：“江湖中下毒害人之事屡见不鲜，对旁人来说若能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无异是多了个护身法宝，所以这鞭子的存在你最好不要再同别人提起。”

        第三次听见这样的嘱咐，叶唯毫不意外。

        “知道了。”

        “若是这东西有异动，或是身体有任何不适，一定要说。”

        “好。”

        看她应得认真，展昭的心终于放下了些许。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林致在外面唤道：“小唯？”

        “我在。”叶唯走过去把门打开，看见白玉堂和林致并肩站着，便道：“你们从田家村回来了？”

        之前林致为了案子将田家村的病人交给林家其他医师治疗，现在事情告一段落，林致和白玉堂没什么要忙的，就去了田家村，准备看看那些病人恢复的如何。

        “嗯。”知道叶唯会问，林致直接答道：“除了两个年老的患者痊愈的慢些，其余都已大好。”

        “那就好。”

        白玉堂看向叶唯的身后，说道：“展昭也在你这，正好，不用五爷我去叫了。”

        “叫我做什么？”展昭疑惑。

        “吃饭啊。”白玉堂斜了他一眼，无语道：“都正午了展大人。”

        展昭无奈地笑笑，“多谢白兄提醒。”

        四人去到偏厅用饭，坐下后展昭问道：“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那边……”

        “放心，王朝和马汉早就送去了。”林致看向叶唯：“见过谢奕了吗？”

        “见过了。”叶唯咽下一口菜，回道：“他说他只是派郑宏伯追杀我和展昭，不认识那个黑衣男人。”

        白玉堂道：“我猜多半是郑宏伯认识那个黑衣人，知道他和你有仇，所以接到谢奕的命令后，就找他帮忙。我劝你最好仔细想想，过去都得罪过什么人。”

        “我能得罪什么人？”叶唯哭笑不得：“入开封府之前我连门都不怎么出。”

        “没怎么出就是出过，怎么就不可能得罪人了？”白玉堂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你年纪还小不懂，有时候你说的话做的事自己觉得没什么，其实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惹到别人，所以出门在外不得不小心谨慎。”

        难得听见白玉堂说教她，叶唯正觉着稀奇，就听见展昭道：“白兄说的有理，想当初我就是这般，以为自己并未做什么，谁知白兄会因圣上所赐‘御猫’之称记恨于我，不远千里来找我讨教。”

        “噗——”叶唯没忍住笑出声来，连林致都勾起了唇角。

        白玉堂见状怒道：“展昭！好好的你提这些作甚？”

        “我只是顺着白兄的话说罢了。”

        “你以前不是总说食不言吗？怎么今天话这么多？”

        “都是陈年旧事了，白兄不必再放在心上。”

        “笑话！谁放在心上了？”白玉堂一扭头，不在意道：“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忘了。”

        展昭闻言微微挑眉。

        叶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面带好奇：“所以，你们比试的结果是……”

        “白兄赢了。”展昭道。

        这话并没让白玉堂满意，他最看不惯展昭这无所谓的劲，于是扭头对叶唯道：“别听他胡说，我们只是打了个平手。”

        “原来如此。”叶唯了然。

        谈话告一段落，四人安安静静吃了会饭。快要吃完时白玉堂又道：“你们说，谢奕回京后会被定罪吗？”

        展昭：“有包大人在，自然会将他依法论处。”

        白玉堂问：“若是要办他，为何在此不行，非要回京？”

        “这是圣上口谕，包大人也是依旨办事。”

        “这就是了。”白玉堂冷声道：“皇上此举明显是想为谢奕开脱，回到京城，若皇上执意不肯降罪，包大人能如何？”

        到时，那些被谢奕害死的百姓岂不是白死了？

        白玉堂的话正中展昭心里的隐忧，如果皇上不肯将谢奕治罪，包大人定会与皇上据理力争。皇上肯听还好，如若不肯，不仅无法将谢奕绳之以法，连包大人都会被牵连。

        “未必。”林致忽然开口。

        白玉堂不解：“未必什么？”

        “皇上未必会包庇谢奕。”

        “为何？”白玉堂和展昭异口同声道。

        林致缓缓说道：“皇上要真有包庇的念头，就不会派人来查谢奕，更不会派包大人。”

        没错，皇上若有心偏袒谢奕，暗中调查就是了，没必要派包大人前来。以包大人的性子，只要查出谢奕所犯罪行，定会不依不饶，皇上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想通其中关节，展昭和白玉堂的担忧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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