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想见你（3）

雅园里，积雪薄薄铺了一路，边伯贤捧着一束百合，徐徐行至黛娜的墓前。藏蓝色大衣的衣角被风儿吹起，他站在墓碑前，阳光从身后照下来，在墓碑上投下一片阴影。边伯贤就那样静静凝视着，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凝视着十九岁的黛娜，良久不语。

        雅园里饲养的白鸽飞过，留下几声鸣叫，悠远绵长。边伯贤轻轻吁了一口气，然后将花束仔细地摆放在墓碑前。

        “明天就是新年了，特地挑了新的花朵给你送来，希望你会喜欢。”

        照片里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暖，她不会回应，又好像什么都回应了。

        边伯贤的眼底有些酸涩，他仰了仰头，将泪意逼回心底。再低头时，只剩微微泛红的鼻头，残存着刚刚的情绪波动。

        雅园里的风不似外面的风那般冷冽，带着独有的轻柔，擦身而过。边伯贤扶着墓碑慢慢坐下，双手搭在膝盖上，头靠着石碑，置身于一片宁静之中，迎接太阳的洗礼。

        “你知道吗？我跟她已经一年没见了，她甚至不来梦里看我一次，一次都没有。”

        边伯贤闭着眼睛，语调平缓低沉，却难掩那抹淡淡的寂寥。

        “她走了之后，我才发现，她存在的那个世界，我根本找不到。像被遗弃的人一样，我被她遗弃在了这个世界。”

        “所以有的时候，我会想当初我是不是应该自私一点，哄着她留下来。”

        云朵从空中飘过，遮住了此刻热烈的骄阳。边伯贤慢慢睁开眼，望向天际深处，微微抿了抿嘴，但很快又发出了一声苦笑。

        “可那是她的梦啊，就连我，也是因为这个梦才跟她结缘。如果当初她看见的第一个人不是我，那这段故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你说，这是不是可笑又可悲？”

        身后冷冰冰的石碑依旧是沉默无言，边伯贤慢慢低下头，额前的碎发散下，泪水滴落在大衣上。他想，应该是风沙迷了眼。

        在雅园里待了许久，直到手机开始不断响起，边伯贤才发觉自己该回去了。跟黛娜好好告别之后，他便匆匆离去。

        白鸽随着边伯贤的离去复又飞了回来，落在了黛娜的墓碑上。微风拂过那束百合，花瓣枝条摇曳之间，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

        “不要哭。”

        开车回家的路上，边伯贤忽然发现，路口的那家宠物店装修后重新开门了。念着梦龙的口粮也快没了，于是他找好位子停车，便下车走进了宠物店。

        刚一推开门，一只棕黄色毛茸茸的柯基就奔到了边伯贤的脚边，撒娇讨好。

        边伯贤温柔一笑，弯腰捞起小柯基抱在怀里，顺带关上了门。

        听到关门的声音，正在里面忙活的店长姐姐快步走出来，热情地接待边伯贤：“你好呀，请问你是来看猫猫还是狗狗的呀？”

        边伯贤摘下黑色口罩，清俊的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意，他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来买一些狗粮，带回去给我的狗狗。”

        店长姐姐闻言，连声“哦”了几下，“好的，还是要最贵的那个牌子吗？”

        “嗯。”边伯贤点点头。

        “那你等等我，我去拿给你。”说着店长姐姐便转身去准备狗粮。

        边伯贤站在店里，四下看了看，想找个椅子坐下慢慢等。但这时，他却听到了一个声音。

        “呜~呜~呜~”

        一声比一声悠扬勾人的狐狸声音，引得店长姐姐快步跑来，抱起笼子的白狐，一边轻轻晃着一边低声道：“瓜瓜等等嘛，妈妈去给客人准备东西，待会再来抱你嘛。”

        实在是太像了。

        边伯贤愣在原地，紧紧盯着那只狐狸，一眨不眨，“这只狐狸，是你养的吗？”

        “不是，是上周突然来到我店里的，一直没有人来认领它，我就把它留下了，起了个名字叫瓜瓜。”

        店长姐姐揉着瓜瓜的大尾巴，笑道：“我刚开始还怕物种不同会打架，每天都抱着瓜瓜。但其实我这里的狗狗都打不过它，哪怕是几只体型比较大的，都不敢惹瓜瓜。”

        “它会打架？”边伯贤问话的时候，不免想起以前万俟舒可是把朴灿烈和吴世勋的狗治的死死的。

        “对滴，”店长姐姐笑着点点头，“所以没几天，原先对瓜瓜的入住还叫几声的狗狗们，再也不叫唤了。就算叫唤，也是轻声细语。”

        边伯贤放下怀里的柯基，走到瓜瓜面前蹲下，仔细端详它身上的每一寸，眉头紧皱，“我可以，抱抱它吗？”

        “当然可以。”

        得到了允许，边伯贤小心翼翼地抱过瓜瓜，尝试用以前的方式逗弄它。但这很快就遭到了瓜瓜的抗拒，它飞快地逃离了边伯贤的怀抱，蹿进了笼子里不再出来。

        店长姐姐见瓜瓜如此抗拒，先是查看了一下边伯贤是否有受伤，然后拿了点零食去笼子边安抚瓜瓜。一边安抚，一边赔笑道：“不好意思，瓜瓜有点认生，所以刚刚反应有点激烈。”

        边伯贤垂眸讪笑了一下，“没关系，是我吓到了它。”

        只是相似的一只狐狸罢了，怎么会是她呢？

        可是……边伯贤看向那只小狐狸，眸色哀伤。

        你真的好像她。

        店里安静了一会，边伯贤自知无趣，便拿了狗粮转身离开。离开的时候，店长姐姐刚好接通了一个电话。

        “你的店里是有狐狸吗？”

        “无意间收养的，意外的很健康。”

        “可以买给我吗？我想带它回去。”

        “如果您有能力照顾它的话，我当然是同意的。”

        “那我晚一些过去店里。”

        “好的。”

        轻轻关上门，边伯贤似有不舍地，再次深深看了一眼瓜瓜。

        夜幕终于来临，广场上的大钟表开始倒计时。华灯把整个首尔照的亮如白昼，烟花伴着人声回荡在上空。

        边伯贤被年龄小的侄子侄女拉到街上，穿行过一处处热闹沸腾，漫天的烟花在天空上炸开，慢慢来开迎接新年的序幕。

        “叔叔，你可以给我买烟花棒吗？”侄女摇了摇边伯贤的手，扎着双丸子的小脑袋轻轻晃着。

        “我也要我也要，我要大~烟花！”侄子在一旁蹦蹦跳跳。

        “好，”边伯贤低头冲两个小孩子宠溺地笑了笑，“叔叔给你们买。”说罢他带着两个小孩专门去了买烟花的店铺，买了好多形式各异的烟花棒。

        一手拉着小朋友，一手提着满满当当的烟花棒，叔侄三人来到了广场上。

        “挑吧，”边伯贤拿着烟花棒蹲下，笑道：“你们挑一个，然后叔叔给你们点燃，就可以看烟花了。”

        两个小朋友兴奋地拍拍手，随便挑了几下，便拿着烟花棒举到了边伯贤面前，争先恐后道：“叔叔叔叔，这个这个！”

        “好好好，”边伯贤笑着挡下差点戳到脸上的烟花棒，站起身拿过烟花棒，取出身上带的打火机，站到了小朋友的身后，举高了烟花棒，“那叔叔点燃烟花棒了哦。”

        “好！”小朋友们的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期待。

        火苗亮起，伴随着“呲”的一声，烟花棒瞬间炸开，绚烂耀眼的星火在跨年夜里绽放出最美的姿态。

        “啊！！！好漂亮啊！”小朋友们迫不及待地拿过烟花棒，开心地转起了圈圈。旁边的路人也被孩子这股天真的快乐所感染，站在不远处笑看着他们。

        边伯贤也是如此，他站在孩子们身后，花火围绕在他身边，带着孩子们的笑声，当真是美好到了极致。

        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边伯贤拿出手机一看，却发现是店长姐姐的来电。

        “喂，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傍晚时分有位女士带走了瓜瓜，她说是你让她带回去的。我想问一下，现在瓜瓜在你身边吗？”

        边伯贤眉毛一挑，“没有，我现在和孩子们在广场上呢。”

        “啊？这样吗？可是那位女士刚刚发短信说，她在你身边诶，所以我才打电话跟你确认的。”

        一听这话，边伯贤更是好奇，他四处看了看，见并无异常后，再次开口道：“可我身边确实没有人，联系你的那位女士叫什么？”

        “嗯，是个不常见的姓氏呢，我找一下记录，叫什么呢……叫……”店长姐姐一边说着一边翻起了记录簿，翻阅纸张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万俟舒。”

        周遭人声鼎沸，在这片火树银花不夜天之下，边伯贤在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神呆愣愣地看着前方，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

        在一刹那，他只感觉所有感官都在远离自己，白茫茫的世界里，只有一处是彩色的。也唯有那一处，鲜活的跳动着。

        他听到了，日思夜想的三个字，他听到了。

        彩色的一处迅速扩大，直到把边伯贤再次拉回现实世界。心脏剧烈跳动，熟悉的感觉逐渐在身后出现，真实到不像是幻觉，他的呼吸骤然加剧。

        会是真的吗？

        挪动着僵直的双腿，边伯贤慢慢转过身，透过侄子侄女挥舞着的烟花棒，在那片闪耀的星火之后，他看到了她。

        白裙长发，面容姣好。

        就好像，初见那样。

        她真的回来了。

        零点的钟声响起，无数烟花礼炮宛如一道道逆射的流星，划破长空，接连在空中盛放，流光溢彩。火星的点点金光窜向四周，旋即又消失不见。但很快又有一个烟花在空中绽开，扮亮了夜空，这是它拼尽全力的一次绽放，很美，很美，美得让世界为之倾倒。

        星光璀璨之下，万俟舒扑进了边伯贤的怀抱，二人紧紧相拥。

        “真的是你吗？”

        边伯贤低下头，紧紧抵着万俟舒的额头，话语里有万分的不可置信。

        万俟舒搂着边伯贤的脖子，抬眼看向他，带着满眼的温柔，轻轻踮起了脚。

        这是一个迟来的吻，但只要时间的尽头是你，那我便愿意。

        彼此的无名指上，微光浮现。

        那时独属于他们的，金色契约。

        侄子侄女站在二人后面，不约而同地捂住了眼睛，俏皮道：“叔叔婶婶亲亲，不怕羞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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