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喵喵喵

符桃一家驱车离开，在他们看不到的山路上，陆清明刚刚挂了电话。

        被电话铃声打断的音乐重新响起，他按了一下耳机，把音乐关了，然后解锁手机，并没有把音乐发给符桃，而是在看起来空无一物的屏幕上轻轻一点——

        一大片群聊消息猛地涌现出来，瞬间占满了整个屏幕。

        “陆天权：找到了吗？”

        “代银蟾：没有。你们那边怎么样？”

        “陆天权：连个毛都没看见！”

        “陆玉衡：清明那边呢？那个小姑娘没事吧。”

        “陆天璇：陶老板怎么会在那里？有没有和清明说话？”

        “陆开阳：清明的同学是什么身份？和陶老板什么关系？”

        “代银蟾：他同学应该只是个普通人，现在已经没事了。”

        “陆霜降：谁？哪个同学啊清明哥？还是个女生？我认识吗？”

        “陆摇光：霜降别添乱。清明，等你忙完来群里仔细说说。”

        ……

        消息不断冒出来，在陆清明一一扫视之后又像是积雪消融一样飞快淡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清明用语音打字，把他刚刚在电话里向母亲代银蟾“汇报”过的、从符桃那里听到的事情经过详细地发到了群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条：

        “陆清明：为了稳定她的情绪，我对她使用了c级记忆干涉。我会继续关注她，必要时会叠加b级干涉。汇报完毕。”

        群聊消息滚动不休，各种猜测和讨论里夹杂着零星几句对他的夸奖。他把手机塞进口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一身黑衣的高瘦少年孤零零地站在半山腰上，凛冽的山风吹乱了他柔软的头发；雪白的衣领紧裹着修长的脖颈，过于宽大的外套衣袖乘着风张扬而起，猎猎作响，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黑色的鹤。

        年轻又笔直的后背上，金色的“陸”字图腾平阔舒展，隐隐有暗光涌动。

        陆清明抬起头，黑沉沉的双眼安静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那片雷云，不，那场声势浩大却倏忽消散的“雷劫”，已经快要看不到了。

        ＊＊＊＊＊

        与此同时，小酒馆里的阿雪却松了一口气——陶老板说符家那小姑娘没事，因为他赶到的时候，刚好看到它把朏魄逼回去。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阿雪软绵绵地趴到陶老板腿上，雪白的小爪爪抱着晕乎乎的小脑袋，喃喃说道，“再也不喝酒了，喵呜。”

        “还说呢！”陶老板轻轻地弹了一下它的脑门儿，教训道，“小孩子家家的，学什么不好，学大人喝酒？”

        “因为闻起来很香嘛……”阿雪的两只小爪爪捂住脑门儿，委屈地想，谁知道那样醇香又清亮的美酒，喝到嘴里竟然变成了一团“火”？喵喵喵，一口就把它“烧”了个神志不清。

        和它记忆里的酒比起来，简直不像同一种东西。

        “还说？以后不许碰酒！记住了吗？”陶老板凶巴巴地说。

        “咯咯咯……”门口传来月见樱的笑声，“小阿雪，你可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阿雪闻言，再次抬头打量了一圈儿。别的不说，单陶老板身后就码放了整整一面墙的酒坛子，对面墙上的字画也是饮中八仙，门口的博古架上还陈列着各种精美的酒器……

        陶老板：？

        “就算我是开酒馆的也不行！”他反应过来，冲着门口咆哮了一句，又低头看着膝盖上那团雪白的毛茸茸，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你，是不是喝酒喝傻了？朏魄既已出世，你又何苦将它生生逼回去？你难道不记得如今是何年何月，今年冬天，你就要……”

        他像是触及什么禁忌似的生生顿住，欲言又止。

        “陶叔。”

        阿雪抬起头来，那双褪去碎金的眼眸里是一片月光般澄净的冰蓝色。它就用这双恍若新生、毫无杂质的眼睛望着陶老板，认真地说：“陶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咱们先不说冬天会如何，单看现在：我没有朏魄，不一定会死；她若失去朏魄，却必死无疑。她是符家人，又是现任家主，我不能让她死啊喵。”

        “你……唉！”陶老板伸出手，指着某个小区的方向，头疼地说，“你可知道，符家那小丫头本就胎里不足、命格早夭，因着朏魄的滋养才白赚了这些年月，早就够本儿了！若说是为了整个符家，更不必如此，一百年前你为他们做的那些事，难道还不够偿还他们的恩情？”

        阿雪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嘛，人族寿命又不长，统共才几十年，很快就过去了喵。至于我……”

        一线金光从小酒馆的暖帘缝隙里倾泻而下，午后的天空终于放晴了。阴霾散去，阳春时节的日光为半个酒馆铺了一张温柔的地毯。

        阿雪轻巧地跳到地上，在这久违了的、暖融融的阳光里伸了个舒舒服服的大懒腰，眯着眼睛说：“冬天还早着呢，何苦辜负这大好春光？我这么聪明，总会想到办法的喵！”

        ＊＊＊＊＊

        符桃没有跟爸妈说“低血糖”的事情，反正现在已经没事了，就不要说出来让他们担心了吧，她是这么想的。

        至于那场“梦”……

        唉，如果那只小猫咪真的是妖怪就好了，那样它就不会因为喝酒而死了吧。

        符桃站在家门口，叹了一口气，开门，进门。

        “你们终——于回来了，我都快饿——死了！”

        符桃的双胞胎弟弟符瑞因为感冒的缘故没有去祭祖，此时听到动静，梦游似的从卧室里晃了出来。他脑门儿上贴着退热贴、手里抱着一包薯片，靠在卧室门口，有气无力地问符桃：“爸妈呢？我的饭呢？”

        “爸妈收拾后备箱呢，你的饭……你的饭？”符桃懵了。

        他们早上出门之前说好给符瑞带那个农家乐的饭菜回来的，然而她吃饭的时候还在回想那个“梦”，不小心把这事给忘了。但是爸妈应该记得的。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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