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出差”

池念挂断电话就离开了，临走和孟昭提了陈毅试图给魏尧和她泼脏水的事。

        孟昭听完没太当一回事，造谣还是犯法的，陈毅以后再敢乱说，她实在不介意去报个警维护一下自己的名声和权益。

        孟昭送池念出门后，就回店里去收拾桌上的脏碗筷，然后她端着大盆正准备把它们拿到门口洗，就看到魏尧和沈冬野两个人匆匆赶过来。

        他们远远地打了招呼，“小孟姐！”

        孟昭当下心情不错，不免朝他们调侃：“今天怎么轮流着来啦？”

        魏尧和沈冬野刚去找过陈毅，他们找去他班上扑了个空。对方大概也知道自己干了又蠢又坏的事，预料魏尧会找过来，早就溜之大吉。

        随后魏尧想到什么，就来找了孟昭。

        魏尧听到她说的那句，立马知道她的意思是池念来找过，倒也印证了猜想。

        魏尧上来就问：“她人呢？”

        “看把你急的，”孟昭长吁短叹说，“人早就走了。”

        魏尧迟疑了一下：“她是不是来问……”

        孟昭否认：“没有。”

        魏尧脸色古怪了一下，难道他猜错了？

        “是我自己跟她说的，”孟昭笑眯眯地说。

        “那她来找你是？”魏尧问。

        “她没来找我，我拉着她和我聊的。”孟昭说，“我听她说了，有人告诉她我们有一腿。”

        “什么？”沈冬野闻言直接愣住了，惊讶，“真的假的？！”

        沈冬野一路跟过来，听他们前言不搭后语说了半天，脑袋上慢慢冒起问号，他竖起耳朵，上课都没这么认真地，努力想理解他们说的意思。

        不过还是以失败告终。

        魏尧淡淡地瞥了沈冬野一眼。

        见铁盆的水接满了，孟昭去关水龙头，说：“放心吧她没信的，她跟我说，她认识的魏尧不会做这种事。就走了。”

        魏尧听了，心头一松。

        孟昭忽然来了兴致，问：“小魏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

        魏尧眼角眉梢自然地染上笑意，淡淡说：“男女朋友。”

        孟昭有点意外。

        “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魏尧也不多跟人客套，一扬手就转身要走。

        “小魏，”孟昭这时叫住他，“你很喜欢她吗？”

        魏尧脚步顿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孟昭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称作奇怪的神情，仿佛是在奇怪她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

        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沈冬野在一旁贫嘴，笑嘿嘿地：“小孟姐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魏狗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上心过。”

        十分钟前，池念接到池晓曼的电话。池晓曼在那头说公司临时安排出差，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在家，钱留在玄关的鞋柜抽屉里，叫她回来记得收起来。

        池晓曼当下应该在家，池念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外拖了很久时间，和孟昭告辞后就忙回了家。

        她到家，发现门是虚掩着，留了一条细缝，看得出池晓曼这一趟回来得很着急。

        有两个大行李箱大敞着，躺在茶桌旁边的地上，里面有一些扔进去的衣服，大都没来得及叠好。池念进门，主卧有声音，听起来像是池晓曼在翻箱倒柜找东西。

        池念过去客厅脱书包，准备帮忙叠。这时，屋里的人似乎听到她的脚步声，动作静了一下，接着池晓曼就拉开房间门走了出来。

        池晓曼扎着不高不低的马尾，大概是皮筋年久失修，捆的马尾松弛下来，脸上只随意扑了粉，眉眼唇都没有修饰。她没有表情，看上去不喜不怒，只有疲惫，仿佛已经无力调动面部的肌肉。

        池念也不好过问，只当她是工作忙碌的原因。

        可是这样子比平时更憔悴，池念见了怔住一瞬，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小姨。”

        “嗯，念念回来啦。”池晓曼点点头，同时脚下一拐就进了厕所。

        “小姨我帮你叠一下衣服吧。”池念说。

        “好，麻烦你啦。”池晓曼在厕所回。

        接下来又响起一阵乒乒乓乓，先是水流洗漱的动静，然后是各种玻璃瓶咣当咣当放在台子上——池晓曼重新给自己化了妆，出来的样子看上去比刚才好多了。

        池念把衣服暂时放在沙发，再简单地把它们折好放进箱子。

        池晓曼从厕所出来又回了主卧室，从门后取下包，搭在单肩上，然后脚步不停地过来确认了一下行李箱，看看还有没有要带的，然后又添了一件厚外套，把箱子一合立起来。

        池念帮忙推其中一个行李箱，跟到门口，池晓曼到楼梯转身，要去接她手里的那个。

        池念说：“小姨我帮你拿下去吧。”

        池晓曼却不让，赶她回屋：“没事，我自己能行的，你赶紧进去吧。”

        池念难得没有听她的，没有放开行李箱把手说：“小姨，这边没有电梯，箱子这么重你还要慢慢提，更花时间。”

        池晓曼疼她，辩不了两句就松口：“……行吧，送到楼下就好了哈。”

        早春的三月，气温回升快，带着些许的微温。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小区里，饭后下楼散步的人变多了，她们走了一层就正巧被结伴的两个老太太堵了，只好先停一停，等她们一步一挪地让道。

        池念在这空档，问：“小姨，你这次要去多久？”

        池晓曼低垂着眉眼，看脚下楼梯，含糊说：“可能要半个月吧，要看工作进度。”

        池念“哦”了一声，没继续问。

        ……

        池晓曼一到了楼下就忍不住催促池念，摆摆手说：“我到大门打车去车站就行了，快上去吧。”

        池念这回才老实，说了句路上小心就回去了。

        池念回屋放书包，正把课本拿出来，忽然想起昨晚煮宵夜的锅到现在还没洗，方思衡一定要留给自己，不让她碰，不过他下午一放学就被数学老师叫走了……估计又是竞赛的事。

        想到方思衡一时半会回不来，池念索性去厨房，别起袖子，挤了一点洗洁精在海绵块上，开始唰唰洗起来。

        在方家住了有大半年，不论池晓曼还是方思衡，都从不让她干家务，甚至于房间里的垃圾，池晓曼有空的时候都会帮忙丢。

        池念十指不沾阳春水，对她而言，堪称公主般的生活了一段时间。但这也让她惴惴不安。

        或许人就是这么矛盾的个体，一方面不希望给别人添麻烦，于是尽可能听他们的话，但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想付出，特别是能感受到别人对她的付出，她很珍惜，也就更想加倍还回去。

        不然总觉得自己是很差劲的人。

        池念把灶台的水渍擦干净，湿抹布摊在架子上晾，然后去打包厨余，再去厕所看看有没有垃圾可以一起丢了，结果就在洗手台下发现一个白色的角——是身份证。

        她有点懵地眨了眨眼，把它抽出来，翻过一看是池晓曼，上面照片还是八九年前拍的，她嘴角微微翘着，不仅比现在年轻，也没有眼底的乌青。

        池念马上想到是池晓曼不小心落在这里了，于是赶紧回屋去打电话，谁知电话嘟了几声就被对方挂了。

        池念暗叫糟糕，和池晓曼联系不上，她只好送过去。

        幸好唐城这片只有一个车站，池念匆匆换了鞋，后跟都没套牢就火急火燎地下楼。池晓曼还没意识到身份证掉了，应该是还没进检票站。她心里一直念着，希望还能赶得上。

        然而谁知，她刚跑出楼道不远就猛地站住了脚。

        随后池念就像风里的一座雕塑，被钉在夜色里，不知怎么做才好。

        小区大门旁边，一排有段时间没人修剪的矮树丛，刚过了冬，掉了很多树叶，隐约裸露出褐色的枝杈。池晓曼坐在矮树丛靠里一侧的石板长椅，从池念的位置，能看见她的弯背和马尾。

        小姨不是出差吗？

        ……怎么会在这里。

        池念略怔，预感到奇怪，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过去。

        但不等她多想，只听有个老太太从后面路过，对她说：“哎，602的小娃娃。”

        老太太住在楼下503，池念偶尔早上出门上学会遇到她下楼买菜。久而久之，见面会打声招呼。

        老太太这一声不仅把池念唤回神，也惊动了池晓曼。

        池晓曼听到自家门牌号，下意识地直起背转头看过去，就见池念站在小道旁啊了一声，正跟一个老太太讲话。

        周围光线很差，两个大行李箱放在长椅旁边，金属把手上反射出微渺的路灯灯光。

        池念打发了老太太，再回头就对上了池晓曼的视线，知道被发现了，也不扭捏地快走过去。

        两人一坐一站，相顾无言，但池念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池晓曼的状态很差。

        短暂的安静后，池念先开了口：“……小姨？怎么了？”

        池晓曼背着光，整个人藏在阴影里，她掩饰似地动了动嘴唇，温婉的面容上流露出为难的表情，犹豫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说：“念念……我……”

        她眼泪跟着话，强忍不住地一起冒出来。一字一颗，一颗一颗。

        池念瞳孔骤然紧缩，急忙从衣兜里摸出纸巾，蹲下身子，帮她擦眼泪。

        平常态度强硬、操持家里和公司，还能抽空和方思衡吵架斗嘴的池晓曼，现在俨然成了仿佛受到天大委屈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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