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皇帝育儿记

在围剿暗影成员的行动中，嬴政几乎是以势在必得之心派出了中央军的精锐部队。以白仲、郎中令夏楷以及卫尉许宥三人为首率领禁军在咸阳城内歼灭芈启等人，另由中尉李信率领其部下前往咸阳城外的暗影总部将其他残党一网打尽。

        在嬴政的计划中，这颗困扰他许久的刺头本应该在今日被拔除。然而，芈启也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围剿，他亦早有准备。

        就在他领着众人赶去的那个驻点所在处，早有十数只活尸被秘密豢养于地下，他留了个心眼，从未让白仲与成蟜二人得知过此事。

        这些活尸在关键时刻被放出，打乱了秦军的围剿计划，郎中令夏楷当场战死，数百名禁军精锐在与活尸的血战中阵亡，卫尉许宥亦身负重伤。

        白仲明白，这般兴师动众大肆围剿，结果却未立寸功，始皇帝必会大怒，因此便在混战中拼尽全力斩杀了因重伤还未来得及逃走的芈安。只可惜，芈启等楚系势力的其他核心成员最终还是在秦军的重重围剿中脱了身。

        当围剿未果的消息传入章台宫后，始皇帝却并未如众人预想中那般勃然大怒。尽管侍立于殿中的宦官们早已满身冷汗，可专心于案牍之务的嬴政却只是埋头批阅着公文，未发一言。

        一袭染血缟衣的白仲躬身立于殿中，眉头微拧，似有几分愧色：“芈启豢养活尸一事，臣未能察。以至于我军损失惨重，请陛下赐罪。”

        面对白仲的请罪，嬴政亦表现出了意料之外的大度。

        身着黑色通天冠服的帝王从案后走出，负手立于高台上，不带一丝喜怒地垂眸看向殿中的臣子道：“白卿蛰伏数年于暗影之中，劳苦功高，此次又斩首芈安，大败芈启。除了那几个逃掉的反贼外，咸阳城内的暗影势力几乎已尽数被我军消除，卿可谓是为我大秦的万世基业立下了大功，何罪之有？”

        的确，暗影势力此次根基已毁。除芈启与其手下几人逃走，其他在城内的暗影成员几乎全部伏诛。成蟜与天相二人虽不知下落，却恍如丧家之犬，不足为虑。

        这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

        现在，唯一的顾虑便是芈启是否会逃出咸阳，若芈启逃出咸阳并返回楚地，只要他振臂一呼，楚人反秦的势力势必会掀起一阵风浪。可秦既然能灭楚一次，就无妨再灭楚一次。芈启也知道当下公开反秦只会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不会这么做。

        白仲垂眸道：“臣惶恐。”

        嬴政不以为然，淡淡道：“卿过谦了。当年武安君白起为我大秦开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依照秦律，爵位世袭，卿为彻候，理所应当。朕在想，等处理完芈启一事后，便授卿爵位，封邑为太原。如何？”

        白仲微微抬眸，当即明白了这是皇帝此举是要为武安君白起平反，可自秦一统天下以来，皇帝的诸位公子尚未有爵位傍身，自己又何德何能承此厚禄？况且，皇帝之所以不分封诸公子，便是担心诸侯王各自为政，再现周末之乱，难道皇帝就不怕自己有异心吗？

        再说了，而今的大秦，唯有一位世袭彻候爵位之人，那便是王翦之子王贲。但自两年前在殿上被活尸噬咬之后，王贲便一直卧病在床，王家的势力也因此大为衰减。想到这，他连忙屈膝跪地，俯首拒绝道：“臣无德无能，不敢当此高位。”

        “对了，长公子何时策反了卿的那几个手下？卿当真不知吗？”嬴政眉梢微挑，语意带笑道。

        白仲愣住，皇帝怎么突然提及此事，语气里还有几分满足？不对，是自豪？

        他笑了笑，缓缓答道：“长公子德才兼备，睿智而果敢。臣愚钝，未能察觉。”

        见状，嬴政只是低着头在高台上往复踱步，缓缓开口道：“待解决掉芈启后，朕便要册封长公子扶苏为太子。扶苏今年已经二十一岁，后宫岂能一直无人？朕看你家那丫头与他情投意合，若他们能在一起，也甚合朕意。然而朕总不能让大秦的储君娶一位白丁之女，不然群臣非议，众口幽幽，恐难服众。是故朕虽授卿爵位，但卿只领岁俸，不领兵权，仍居都城，这样你我二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卿以为如何？”

        闻声，白仲方才醒悟，一切都在皇帝的算计之中。

        皇帝那么多年没有立扶苏为太子，就是忌惮他身上的楚系血脉会给芈启可趁之机。因此，只要以芈启为首的这帮复楚势力被除掉，长公子继位一事便无后顾之忧了。

        可皇帝为什么又突然会让白风嫁给扶苏？况且，皇帝不可能仅仅为了门当户对，就将武安君的爵位赐给他。

        白仲思忖片刻后，不由地问道：“小女出身卑微，如何能配得上长公子？”

        “卿此言差矣，武安君何许人也？你家那丫头既是武安君后裔，如何配不上朕的儿子？”嬴政嘴角上扬，笑道，“朕在甘泉宫会过你家那丫头，发现她倒是伶牙俐齿，性格爽快，关键是，这丫头够聪慧，看来白卿没有辜负朕的嘱托，将她教导的很好。有他在扶苏身边，朕倒也放心了。”

        闻言，白仲不禁心中一沉，他知道皇帝这是欲抑先扬，话中有话。

        很快，他便听见皇帝以一种不容辩驳的声音给自己的女儿下了判词，“刚则易折，柔则长存。这丫头的性格虽然爽直了些，但许给扶苏做妾室倒也合适。”

        说到这时，嬴政忽地转过身来，神情复杂地看向了殿中的白仲。

        他担心自己的长子会受制于这个性格强硬的丫头，也担心她的性格会给扶苏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更重要的是，那丫头胆敢质疑天子的决定，这是他绝不能忍受的。尽管她说的有道理，可身为天子，他怎么可能会有错呢。

        毫无疑问，始皇帝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让她当妾室。

        “一切皆由陛下定夺。”白仲纵使万般不愿，也知道皇帝心意已决，多说无益。

        嬴政见白仲答应了自己的条件，也不再多言，只让其继续去城中追捕芈启等人的下落，不可让芈启再次逃走。

        白仲领命而去，在其离去后不久，中尉李信便由城外快马赶入宫中，向皇帝禀报了城外的战事大捷一事。

        跪于殿中的李信满脸期待地望着高台上的帝王，声音浑厚而洪亮：“启禀陛下，城外反贼已被我军尽数控制，除五十八名冥顽不灵的反抗者皆被就地斩杀外，共计缉捕降者一百三十七人，如何发落？叩请陛下裁定。”

        作为秦国名将之一，李信曾在灭燕之战中立下大功，后又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楚，却因时任秦相的昌平君、昌文君二人的背刺而被楚将项燕大败。于是，当年的秦王嬴政不得不拉下脸面亲自去请老将王翦出山，并许诺给其六十万兵力伐楚，在那之后，秦国方才得以攻灭楚国。

        李信明白，虽然当年王上并未惩处他，可他却早已是戴罪之身。

        与此同时，嬴政亦清楚李信的心中极为痛恨芈启与楚系余孽，而这发自内心的痛恨恰好可以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利刃。

        在听完李信的禀报后，嬴政仍然是一脸平静，头也不抬地命令道：“全部夷三族。”

        李信眉头也没皱一下，叩首道：“喏。”

        半晌，嬴政才抬起头，悠悠地补了一句：“算了，按律法处置罢。”

        一想起扶苏可能又要为这件事情上书劝谏自己，他就烦闷不已。既然如此，那就按照秦律来处置吧。这样，他总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陛下圣明。”

        “还有，继续在城内搜捕反贼。”

        “臣，领命。”

        咸阳城内的风暴尚未停歇。

        五日后，长公子伤情加重的消息忽地传入了章台宫中，随后又入了始皇帝嬴政耳里。

        彼时正在批阅公文的嬴政勃然大怒，将御案上的公文尽数摔在了地上，竹简重重摔落在地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吓得皇帝身边的近侍们瑟瑟发抖，纷纷俯首跪地，恳求着皇帝息怒。

        “摆驾，去甘泉宫！”

        嬴政在近侍们的簇拥下乘御辇行至甘泉宫门前，并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向长公子通报，众人只好默然，不敢不从命。

        此刻的甘泉宫门前戒备森严，却不是为了防刺客，而是为了防止长公子出宫。毫无疑问，皇帝的命令被一丝不苟地执行着。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嬴政又特地遣散了身边的侍从，独自入了甘泉宫内。路上的宫人们见一身通天冠服的皇帝忽然驾至，并款步从众人面前经过，皆是惊讶不已。

        “拜”

        宫人们想要向皇帝行礼，却都被皇帝抬手打断。

        “长公子在何处？”始皇帝低声问道。

        两名有幸被皇帝问到的侍女惶恐不安地别过头，指了指寝宫方向。

        嬴政皱了皱眉，继续负手向前走去。就在他走至甘泉寝宫门口之际，寝宫内传来了自己长子的声音：“蒙上卿不明白。孤必须要见到陛下。”

        果然，这小子什么事儿都没有。而且，他还学会卖惨了？很好，这榆木脑袋总算是有点长进了。

        想到这，门外的他终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朗声质问道：“长公子要见朕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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