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白仲家中

天色暗沉，微雨。

        短短一天之内，黔中群群守吴绛、群尉夏安便带领着整个群的守军赶到了万汨，将这个小小的县城围得水泄不通。

        万汨县城内的一家普通饭馆外，几十名大秦骑兵手持长戟，摆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

        街头上，人们纷纷驻足围观，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才会招来了这么多大人物齐聚此地。

        饭馆堂中，几名店主与店员战战兢兢地排成一排，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几位朝廷命官。

        蒙毅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扫过了眼前站着的几人，最终又落在了店主老头手上捧着的那块精致玉佩上，冷冷道：“吃你这一顿饭菜，便要拿这么贵重的玉饰来抵么？”

        店主老头身子一哆嗦，连忙跪在地上道：“小人冤枉啊，小人也知道这宝贝价值不菲，可那少年偏要给小人这玩意儿。还说若是将来出了什么问题，直接说是咸阳来的贵人赏赐的，这样小人说不定还能立功。”

        “是吗？”蒙毅眉头一皱，完全不能理解失踪的长公子为何不向秦兵们表明身份，反而又在临走时向店主老头留下这些口信，似是早已知道众人会寻至此处一般。

        “满口胡言！人家对你这样说，你便信了么？我看你分明就是在欺诈，只是这位贵人岂是你这种刁民可以招惹的！”一旁的万汨县令急于在几位上官面前表现自己，忙出言斥道：“若再不从实招来就将你下狱问罪。”

        “小人见那少年虽然衣着普通，但气度不凡。因此才信了他的话。几位大人明鉴啊。”店主老头一脸悲戚地道。

        这时，都尉邓昌带人从二楼走下来，神色凝重地停在了蒙毅身旁：“禀蒙上卿，楼上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既然这玉是赏赐给你的，你就留着吧。”蒙毅抬眸看向面前的店主老头，神情平静地道：“不过你先前是否有向来探查的官兵说过，跟在那少年身边的还有一名持剑的男子？那人长相如何？”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那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五官明朗，留有短须，穿着白色布衣。”店主老头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况，又道：“看起来十分严肃，不易近人。”

        闻言，都尉邓昌轻声向蒙毅道出了自己的揣测：“难道殿下是被逆贼挟持了？”

        侍立在蒙毅身后的黔中群群守吴绛、群尉夏安闻声色变，两人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人应该不是墨家的人。”蒙毅冷冷地道：“不过长公子的意图我已明白一二，马上派人在全城寻找见过那白衣男子的人，有知道其身份者，重赏二十金。”

        群尉夏安抱拳道：“喏。”

        “还有，封锁全城。这几日先不要让任何人进出万汨城中了，以免消息泄露出去。”蒙毅一边说着，一边向外面走去。

        都尉邓昌望着蒙毅的背影，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蒙上卿要去哪里？”

        “出万汨需要马匹。我们去马市看看。”

        迁陵县城外，焦泽村。树木郁葱，静谧安宁。

        袅袅炊烟从青翠的竹林中升起，只见一座宅院隐于林间，颇有与世隔绝之感。

        此时，白仲在屋内烧柴煮饭，说是要好好招待一下自己女儿的朋友。

        院子里，白风正在马厩前给马儿喂草。

        白仲是个爱马之人，不仅在家里养了好几匹良驹，也经常出没于各地的马市物色着各种好马，有合意的便直接买下带回家中。

        昨日几人便是骑着白仲在万汨马市买的马来到了此处。

        正在这时，嬴扶苏一脸郁闷地从屋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同样神情严肃的尤赞。

        他绕到白风身前，照着她的样子，顾自地捡起一垛干草丢到了马厩里。

        “你这是在给马儿喂草还是在给我添乱？”白风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嗯。阿风知道莫容止现在身陷咸阳狱中，时间紧迫。但我不能暴露身份离开这里。”他低眸无奈笑道：“请阿风向我身边的尤姑娘解释是为何。”

        一旁的尤赞阴沉着脸，白风立刻心领神会。毫无疑问尤赞开始怀疑嬴扶苏的诚意了。也难怪，那莫容止可能随时都有个不测，这位殿下说好要帮她救心上人，结果却跑到这人迹罕至的乡下地方来了，任谁都难免会生出二心。

        “因为他压根儿没想帮你救人。”白风道。

        确实是他自己在玩火，她才不会帮他说好话。

        嬴扶苏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又连忙看向一旁黑着脸的尤赞道：“绝非如此。”

        说话间，他从袖中抽出了一份帛书递到了尤赞面前。

        “我昨晚已经写好了书信，只要让驿站官吏加急送至咸阳城中即可。”

        “秦人的字，我看不懂。”尤赞道。

        白风闻言夺过了那帛书，扫了一眼，只见上面用工整的小篆体写了满满十几行字。

        其为莫容止开脱的措辞严谨，可谓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更重要的是，这封帛书是写给秦始皇本人的。

        “他没有骗你。”她缓缓开口道。

        她明白要是自己再不帮他解释清楚，尤赞可能就真的要生出杀意了。

        “我们只在此处停留一晚，我向你保证。”嬴扶苏语气极为诚恳地道。

        闻言，尤赞才缓和了神色。

        白风见这小小风波已经平息，便转头望向了身旁的嬴扶苏。

        “跟我说说吧，长公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明知是刀山火海，却还要往里面跳，是个正常人都干不出这事情。她早就察觉到了端倪。

        嬴扶苏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垂眸道：“阿风应该也已经猜到了吧？”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父亲的身份了？之前讲武堂的那群秦兵也是你安排的？让他们故意暴露在我眼前，然后你又时刻盯着讲武堂的动向，故意与我接近。就是为了抓我父亲？”

        “阿风前面说得都对。但最后却说错了。”他满眼温柔地望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又道：“我待阿风向来都是十分真情，不曾有过一丝的欺骗和利用。”

        白风愣住了，旋即冷笑道：“殿下的毛病就是话说得比谁都好听，你觉得我会信么？”

        “五年前的那件事情对你而言，难道一点都不重要？”

        “我此生做过很多事情，那件事情不过是随手为之而已。”

        “原来如此。”他心中一阵苦涩，无奈地笑了：“父皇东巡前让我查办暗影组织，我确实也发现了你们在咸阳城中的踪迹。本来，讲武堂是应该全被剿灭的，只是后来我发现你也在其中。”

        白风定定地望着他，一时无法辨别他所言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然后你就大发好心放过我们了？”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的确如此。”

        “那当日为何你说你要我留在你身边，是为了一层层往上抓到首领，剿灭我们所有人？”

        “我有这样想过。但当时，我更多的是想把你留在身边。你我心知肚明，当时我们都在试探着对方。我若不说你愿意相信的，你会留下来吗？”

        白风气呼呼地白了他一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这么说来，他倒还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公子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鬼才会信他的话。

        “我知道阿风父亲的身份，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找到你父亲。”他微敛了眉，又缓缓道：“但是你父亲却阴差阳错地来到了我面前，我才想赌一把。”

        “赌什么？”她表情微妙地看了一眼他。

        “我要招降他。”他抬眸对上了她的目光，语意带笑道：“天下既然已经一统，便没有什么仇恨是化解不了的。”

        她忽然想起五年前救下的那个愣头愣脑的少年，和此刻眼前这人天真的模样如出一辙。

        “没想到五年过去了，殿下骨子里竟还是这般。”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又道：“蠢。”

        他微微皱了皱眉，未语。

        “以我对阿父的了解。”说到这，她顾自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奉劝长公子一句，什么都别说。活着离开这里。那莫容止还等着你救呢，还有你答应的那阿婆，要帮她找到儿媳和儿子，还有欠我的金饼，这些一样都还没有做到呢。”

        尤赞闻言，神情复杂地看了嬴扶苏一眼。

        白风喂完了马，准备转身离开。

        “你父亲必须与我合作。”他淡淡开口道：“因为此事关乎百越活尸一案。”

        白风微微愣住。

        难道暗影组织的人在帮百越对抗秦军？

        可是她父亲这些年早已很少过问组织里的事情了，只是专心在家休养，这件事情应该与他无关吧。

        “我阿父这些年蛰居家中，他并不知道此事。你找错人了。”她应道。

        无论如何，她只想先稳住他再说。现在他与自己的父亲，根本就不是势均力敌。

        他失望地垂眸道：“我知道了。”

        这时，白仲从屋里从出来，唤几人进屋吃饭。

        白风一脸担忧地望着他，他也抬眸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全是柔情。

        他一言未发，负手走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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