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吞噬·Darkness

越前龙雅曾试想过，经历了短暂拥抱，他和时枝绘凜的关系会发生点变化，这可以体现在清晨的一声呼唤，亦或是不吝啬她的没有伪装的笑容。

        想了那么多，不过是掩饰他自己已经动心。

        少年一瞬心动，睁眼一刹那看到的是她，心脏就莫名柔软了几分，灵魂深处的空虚感倏地消逝。

        但他还要追寻他的伟大梦想，具体是什么梦想，他自己也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长久地待在某一处，而是像风一样不停歇。

        心底有个声音催促着他。

        ——不要停，一直走，一直走……

        于是，他早早地鼓起勇气，离开了家，踏上征途，寻尽热土，就连风筝线也是半藏半放地给了他的小不点。

        这对于自己的另一半而言，有的是极大的不稳定感，一点也不负责任，根本不公平。

        虽然他本人不能说是品行恶劣、罪大恶极，但也称不上是完完全全的好人，打假球、办假id这些事儿没少干过，但好歹都是为生存所迫，至于进化成玩弄他人感情的负心汉，他没兴趣也不屑于这样。

        更何况对象是她，他的助教小姐，时枝绘凜。

        大概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他走过许多路，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她就是其中的一位。

        明明相识不过几天，他却有种冲动，坚定地认为她和他是同类人，她的神秘程度不亚于他，看起来不好惹，理性又聪明，坚实的冰川下也许是汹涌的暗流。

        被她吸引，与她共鸣。

        冲动归冲动，该有的理智还是要有的。

        他连他自己的未来还没想好，没必要再找一个不定性因素。

        他可没把握将时枝绘凜拐走，让她和自己一起追寻伟大梦想，他和她不该捆绑在一起，至少是现在。

        这些理清了，越前龙雅也就没有负担了，决定目前还是继续和她做朋友，如果她要是先他一步有表示，那他就任性一把，若是僵持不下或者退却，他依然尊重她的选择，反正一点也不亏。

        一系列想法没占用他多长时间，粗略估计就是从高层网球场回到处于中间楼层房间的这段时间。

        一觉醒来后，他没有压力地再次肯定了所做的这项决定，似乎就很随意地安排了自己。

        然而现实比设想的更残酷，再次见到他，助教小姐连招呼也不打，冷着脸就提出要打一局，看起来丝毫不被昨晚的事情影响，一点温存都不留给他。

        “啧，看来还是我多想了。”

        他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但又没那么难过。

        现在他要面临的对决，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越前龙雅眉梢一动，停止了挥拍，空着的手接住了急速旋转的网球，停在原地没有任何表示，不拒绝也没答应。

        静默了几秒，都不言语。

        耐心是有限的。

        “不说话就代表同意了。”时枝绘凜抬头看了眼钟表，视线又回到越前龙雅的身上，想要一锤定音，“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应该足够了。”

        他才打完球，她也才跑完步，需要恢复体力的时间，这样才能更好地投入到接下来的对打中去。

        “助教小姐，如果我不答应呢。”

        少年动了动，眸子黯淡下来，漫不经心道。

        他的天赋有多危险他自己很清楚，“吞噬”可不是说着玩的。

        现在就盼着平等院他们早点回来，以便解围。

        听到他的拒绝，她多少有点意外，看他也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便会错了意。

        “不耽误多少时间，一局而已，不是完整的一盘，但必须得尽全力。”

        只要他和她认真来一回，加上昨晚回放了差不多的录像，可以支持她进行初步的分析。

        越前龙雅握着球拍的手紧了紧。

        啧，那麻烦更大了，这可不是时间问题，而是是否认真的问题。

        “助教小姐为什么要亲自下场呢，想要数据，反复观看昨晚的录像也足够了。”

        大概能猜到她的目的，越前龙雅活动了一下脖子，嘴角上扬，颇为热心地提出一条建设性方案。

        时枝绘凜默了默，语气幽幽：“实践是认识的基础。”

        “实践是认识的唯一来源，可不是唯一途径。”越前龙雅龇牙，笑了笑，“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辩证唯物主义理论，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流浪，不代表他不学无术。

        “就靠录像？”

        时枝绘凜抬了抬眼皮，她走近他，趁他愣神的工夫，从他手中夺走球拍，她向发球机器内投入澳门币，和越前龙雅拉开一定的距离，蓄势待发。

        抛开那次和他组双打，这还算是她近几天以来少有的认真地动球拍。

        “单独练习和对打练习有区别……”

        话未说完，她的声音被机器提示音盖过。

        时枝绘凜目光如炬，她屈膝弯肘，“啪”地回击了一球，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身体的动作带动单马尾上下甩着。

        但她的注意力显然不是完全放在球的身上，趁着间隙，提高了音量。

        “不能否认机器的优势，球的速度、方位和力量可以被设定……”

        “啪！”

        又一球。

        “选手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进行合适的训练……这比对着墙练习还要高一个级别，有效整合了资源……”

        她的声音和他心底的声音相重合。

        “但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机器不是人，没有思考力，不会有变幻莫测的球路，无法锻炼临场心态……它只会配合操纵者，遵从人的意志……无法有效提高选手的综合素质……说到底，它只是死物，是替代品。”

        她轻松地回击着每一个球，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耳中。

        “啪！”

        随着最后一球被打回，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我说的这些，你不会不明白。”

        昨晚有关于越前龙雅的录像全部是他用机器练习的画面，这让她无法得到准确的数据。

        越前龙雅看着气息平稳、握着他的网球拍的时枝绘凜，她的表现不错，他象征性地鼓鼓掌，然后略慵懒地开口。

        “啊啊~实战的话，我们之前不是有过一回吗？”

        纽约街头网球场的那一次，他们两人组队打败挑事的混混们。

        “那时候我们是搭档，不是对手。”

        立场不同。

        更何况，他似乎没有尽全力。

        她摇头，不为所动。

        他抽走她手中的球拍，在她微露诧异的注视下回到长椅边，放下球拍，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

        再次开口，语气里夹杂着轻佻，还是笑着。

        “真要和你打？我可不想欺负小姑娘啊，多不绅士。”

        摆明了不愿意。

        接连被拒绝，识相的人都会借着其他由头跳过同样的话题，这算是约定俗成的一套。

        “谁欺负谁，比了才知道。”

        时枝绘凜知道这一套也不会就此罢休，语气淡淡，固执地坚持着。

        越前龙雅一时间愣住，他原以为她会打消念头的，他一向不喜欢死缠烂打的人事物，这次被她紧追不舍，只是感到意外，毕竟怎么看都觉得她是个通情达理、会换位思考的聪明人。

        “不要误会啊，没有小瞧你的意思。”

        通过之前的那次双打，他看得出她的网球技术不是一朝一夕就练出来的，没有夺目的招式不代表技术差，从她那标准的发球姿势就能判断出她的基础和各项数值不是一般的水平，反应速度快，预判能力强，刚才的回击也是很干净利落。

        明显实战经验丰富，不是初学者。

        他不想毁了她的网球。

        要告诉她真相吗……

        万一……

        球场不是密闭的，从外溜进来的风吹动着少年凌乱的碎发，他的嘴角不再上扬，薄唇微抿，面容竟有了一些沉重。

        不对劲，他在抗拒着什么。

        时枝绘凜眯起狭长的眼睛，习惯性地卷起了发丝，斟酌了一番，她选择开门见山。

        “之前和你组队双打的时候，我就感到疑惑，我问过你，为什么只是看起来在认真打球。”虽然那也是她为了岔开话题临时想的，但真实存在，“还有，平等院凤凰竟然允许你独自进行训练，不参与集体训练，你一再拒绝和我对打……”

        “助教小姐，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执着呢……”

        越前龙雅打断她，促狭一笑，他看向不远处，但眼前的事物也如过往烟云般随风而散，没刻进他的记忆中。

        “我想了解你。”虽然这咄咄逼人、刨根问底的方式很不尊重人，“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会问了。”

        一瞬讶异，越前龙雅终是哑声道：“吞噬，这是我的天赋。”他对上她的眼睛，“顾名思义，凡是与我认真对决的人，都会被我吞噬掉绝招，甚至打网球的能力。”

        他不会忘记的，在他为拥有了一个家且弟弟很可爱而高兴的时候，越前南次郎认真严肃地告诉了他所拥有的天赋。

        ——在龙马成为真正的选手之前，不要和他认真对决。

        ——哥哥，我们来认真打一局吧。

        吞噬即毁灭。

        之前的雾谷就是如此，但为了证明实力，有理由进入海外远征军接近小不点，他不得不快速解决他。

        啧，所以啊，人类真的是很自私的生物。

        同时，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时枝绘凜艰难地消化完了他说的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吞噬，强大而残忍的天赋，令人心惊胆战。

        极致的反面则是孤独和痛苦。

        这对于网球选手而言，是难以摆脱的煎熬，甚至会被防御性过剩的人出于自保而当成怪物。

        越前龙雅宁愿与冰冷的机器对打，也不愿随意和身边人尽兴地打球，这无疑是出于良知不愿伤害他们。

        温柔而别扭的少年。

        “一定会有办法的，”时枝绘凜缓慢而坚定道，“我以精神助教的名义担保。”

        以christine之名发誓。

        “噗嗤——”本该难过的是他，越前龙雅倒是笑出了声，“哎哎哎，习惯了，不用这样苦着脸，还活着。况且，对手的实力水平达到一定的高度，连我也打不过呢。”

        老头子也只是说在小不点成为真正的选手之前不让他们认真对决，又不是永远不能。

        同理，世界舞台之大，必然存在更强大的对手——连“吞噬”也奈何不了的选手。

        而且，真想打个尽兴，地下球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那里多的是黑吃黑、违背体育精神的人，他不介意教训一下他们，送他们回家。

        “不过话说回来啊，助教小姐还想和我打一局吗，一球也行啊。”

        “好啊。”

        求之不得。

        “咳咳，当我没说。”

        气氛逐渐活跃起来，没有了刚才的沉重压迫感。

        “所以平等院知道这件事，难怪。”时枝绘凜若有所思，而后她干脆地问道，“那小柱子呢？”

        越前龙雅也直接，提到了小不点，眼眸里都是笑：“他不知道，也没和他认真打过。”

        意料之中，越前龙马不服输，遇强则强，他们兄弟俩之间必然会有一战。

        “呐，助教小姐，该说的我都说了。”一听这话，时枝绘凜失笑，她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果然，“我也想探索助教小姐的秘密呢。”

        越前龙雅眨了眨眼睛，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

        “可以，作为交换，只能一个。”

        她爽快地答应。

        “左撇子？”

        他看她刚才打球用的是左手，想到之前也问过她，她却含糊其辞说是左手打球，够稀奇。

        “准确来说，是左右手都用。”

        但只有左手打球。

        “少不了专业刻苦的训练，啧，何必啊？”

        “那就是第二个问题了。”

        越前龙雅一噎，她还真是不做赔本买卖。

        “开玩笑的，我为刚才没有边界感的无礼感到抱歉，所以，我可以回答你。”时枝绘凜抬起左手，反复看了一遍，笑了，“为了一个对于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哦？是谁？”

        脱口而出，第三个问题。

        似乎喜欢上了这种问答模式，时枝绘凜点了点红唇，没有回避，反而又抛给他一个问题：“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你的天赋，你若是执意隐瞒，我不会再问的，你就不怕我也躲避你吗？”

        “我说过的啊，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这没什么。”

        他与她重逢时，他就说过。

        事实证明，她也不是那种会抛下他的人。

        时枝绘凜笑得温柔：“那个人是我的弟弟。”

        难怪。

        越前龙雅想了想他的小不点，瞬间代入理解了。

        “最后一个问题。”

        时枝绘凜蹙眉：“我不欠你什么了吧。”

        “昨晚的外套啊。”

        少年指了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提醒道。

        趁着她心情不错，看起来挺好说话，能多问一个是一个。

        “行，你问，最后一个。”

        时枝绘凜点头，她觉得他昨晚的举动确实很绅士。

        “刚才那么执着，这么想了解我啊？”

        他的笑意越发得深，他想到了他的决定，紧接着，少年的笑容僵住了。

        “我是精神助教，自然需要你的详细数据，现在看来，你的天赋很有研究价值，我会想办法的。”

        “那就麻烦助教小姐了……”

        还不如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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