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杂念·7-ELEVEn

出乎众人意料，这场对决竟然戏剧性结尾，少年和少女的组合连连得分，对手除了发球局之外再也没有碰到过球。

        满场都是对获胜之方的啧啧称赞，也不乏对惨败之方的连连唏嘘。

        此时高悬的太阳已将潮湿的地面烘干，也让暴露在外的皮肤有丝丝灼热感。

        观战的路人逐渐散去，网球场内只剩下了当事人。

        黄毛和白毛神情呆愣、动作狼狈。

        时枝绘凜冷眼看着他们，先前的情绪波动逐渐平息，她握着球拍走向对面，唤醒尚未回神的对手。

        “你们输了。”

        简短的语句表明她不愿再与他们有过多的牵扯。

        她站在他们面前，静静地等着两人的回应，察觉身后有人靠近，知道是越前龙雅，她头也不回，将球拍递过去。

        “打得不错，合作愉快。”

        情绪没有多大起伏。

        道谢的话语令越前龙雅接过球拍的动作微顿，他漫不经心道：“小意思，一瓶汽水就行。”

        “行，那边有家7-11，一起去。”时枝绘凜顺口答应，转身，看向身后几步之外的越前龙雅，“橘子味的？”

        “啊，当然。”

        这么快就确认了他的喜好。

        越前龙雅感受着有烧灼之感的日光，瞥了一眼少女微微泛红的脸庞。

        “话说回来，你也不赖嘛，都没有出汗呢。”

        “毕竟还是你出力最多，辛苦。”

        “能打网球，可算不上辛苦啊。”

        少年尚未将球拍放回包里，他站定，沐浴在阳光下，任凭明亮的光跳跃在他的眉眼上，抚平了一些桀骜，就这样轻易夺取了时枝绘凜的视线。

        她透过微尘，看向他，恍惚间，眼前浮现出一张稚嫩的脸……

        ——打网球怎么会辛苦呢？

        曾经，他也是这样回答她的。

        “你在看谁？”

        越前龙雅很快发现她在走神，她的目光虽然还在他的身上，却失去了先前的光彩，被蒙上了一层雾，却也不冰冷黯淡。

        她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好像他也是这样呢，看见那些傲娇可爱的小鬼们，总是会想起他的小不点，便忍不住欺负他们。

        “没什么，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思绪终于被拉回，时枝绘凜搪塞着越前龙雅的疑问，见他有追问的迹象，索性随口说出她曾有的感受。

        “就是觉得你只是看起来在认真打球。”

        “啊，是嘛……”

        这一场毫无诚意的对话让越前龙雅感到无趣，他转身走远，去放置球拍。

        黄毛是率先回神的，他不是没有料到他们可能会输，但根本想不到是以被直下七局的方式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就算再不清醒，此时也明白这两个小鬼是有意报复，不过技不如人，他也没有脸面去争辩。

        时枝绘凜接过颓废的黄毛大叔递来的美金，看着他绕过网走向黑衣少年，干脆地面向白毛小子。

        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还没有走出极大的震撼。

        让五抢七，竟然是真的……

        他的美梦破碎了。

        时枝绘凜没有忘记酒吧的事情。

        白毛小子和那些人是一伙的，他们无聊到猜测她的国籍也就罢了，竟然还试图搭讪。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和她一样，他们都是未成年，在这个控酒严格的国家，她和他们一样，都用了特殊手段进入算不上正规的门店喝酒。

        这次能够再碰面，也是缘分。

        她直视着白毛，动了动唇瓣：“不是所有东方女孩都是好欺负的。”

        至少她不是。

        解决完这一切，他们告别了落败二人组，来到了附近的7-11。

        因为说好了是时枝绘凜买单，越前龙雅没有和她一起进店。

        于是，当时枝绘凜从7-11出来，就看见一位金发女郎热烈地和越前龙雅交谈着，少年嘴角噙着笑，不时地用手比划着什么。

        她停住步伐，倚着店门口的柱子，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从她看见越前龙雅的第一面，她就知道他外貌气质出众，容易被人搭讪。

        只不过，从她进店买饮品出来，这短短的一会儿，他就吸引到人，这有点匪夷所思。

        金发女郎背着醒目的黑包，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能窥见她的烈焰红唇。

        交流并未进行很久，那位女郎接过越前龙雅留下笔墨的纸片，道别时不知和他说了什么，竟引少年向她投来意义不明的视线。

        和她有关？

        “她刚刚说了什么？”

        待女郎离开，时枝绘凜来到越前龙雅身边，将橘子汽水递给他，便头也不抬地问道。

        “她说，不要让漂亮的女朋友等太久。”

        有意被压低的嗓音撩动着她的心弦。

        专心攻略slurpee的时枝绘凜手抖了抖，她抬头，神情微妙地看向越前龙雅。

        “怎么，不相信？”

        少年深棕的眸子明亮澄净，他轻松地单手将罐装汽水打开，一脸揶揄地盯着她，勾了勾唇。

        她还真不信。

        尽管如此，时枝绘凜依旧配合道：“那么，我亲爱的男朋友，刚刚和那位小姐交谈了什么？”

        “当然是来搭讪，还问了我的联系方式。”

        他面不改色。

        “我就当你是在提醒我，连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男朋友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现在给也不迟。”

        他向她伸出手，意在讨要她的手机。

        少年的手骨节分明，指腹处有常年握着重拍留下的薄茧。

        时枝绘凜没有犹豫，将手机丢给他，让他处理。

        朋友之间留个联系方式也不错。

        “叮——”

        一条新邮件骤然出现在屏幕上。

        “不用管它，你继续。”

        时枝绘凜没有要回手机的打算。

        “啊，行。电话联系不到我，发邮件也行。”

        越前龙雅专注地操作着手机，补充道。

        时枝绘凜低头吸了一口slurpee，感受着被太阳灼烧的热感瞬间归零。

        “对了，你男朋友这么受欢迎，你可得看好了。”

        他将手机还给她，不忘打趣道，眼中溢满笑意。

        “不是搭讪，她是来问路的，手中拿着的应该是纸片，上面有你给她绘制的路线。”

        此时，那位女郎并未走远，她正站在不远处的路牌处，不时抬头低头，确认着什么。

        “被你说准了呢。”一点也没有被戳穿的尴尬，越前龙雅神色轻松地喝了一口汽水，“我不过是充当了一位热心的路人。”

        “我也有幸结识了一位热心的男朋友。”

        时枝绘凜晃了晃杯子，呛声道。

        越前龙雅失笑，是他低估了她，他没料到她竟然能通过一些细节，就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不过，那位女郎确实对他说了一句话，和她有关。

        ——coolguy,yourprettygirlfriendiswaitingforyou

        “你和一般的日本女孩相比，还真是不一样呢。”

        印象中，多数日本女孩应该是那种文静贤淑的乖乖女，很少有像她这般顺着话开玩笑的。

        “彼此彼此，你也看不出来是个日本小伙。”

        开放到连相识不到一天的人都会开玩笑。

        时枝绘凜觉得越前龙雅还是沉默时最好，收敛些许不羁，眉目间是冷冽，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而一动，他便是看似风流、浑身散发荷尔蒙能够引来无数桃花的浪子，难以掌控。

        似乎很矛盾的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却融洽得浑然天成，吸引她探求更多。

        他和越前龙马神似，他们骨子里都很桀骜，但他更加张扬。

        “小柱子比你可爱多了。”

        抛开杂念，时枝绘凜叹了口气，忍不住感慨道。

        “你和我们家小不点很熟？”

        提到龙马，越前龙雅敛了敛眉目，笑意不禁增添。

        “除此之外，我可是给了他不少照顾。”

        比如用汽水偷偷替换掉他将要被罚的乾汁。

        网球部经理，不是好差事，她能够被手冢国光直接提名，最大的作用不过是挡桃花，以免女孩子慕名申请经理职位干扰训练。

        她隔三差五不在校，也不能常给队员们做陪练，但该有的指导还是不缺的。

        “是么，那还得感谢你的照顾了。”

        自幼时分别，越前龙雅再也没有见过小时候喜爱缠着他的越前龙马，过往的快乐时光也被埋在记忆深处，此时不过轻轻一扯，记忆的闸门便轻松打开，说不思念是假的。

        ——哥哥，我们来认真打一局吧。

        小不点总会缠着他，期盼着能够和他认真对决，可是啊……

        时枝绘凜看着少年的面色柔和了不少，了然他的感受，毕竟，谁都有重要之人。而后，她看到他的神色中藏了一丝失落。

        “你放心，青学是今年全国大赛的总冠军，小柱子很厉害。”

        这次，她看不透他的想法。

        “对了，都快忘记有你的一份了。”

        时枝绘凜猛地想起赢得的那笔美金，她将钱三七分，却被已经回神的少年轻巧地抽走张数少的那一叠。

        “买橘子足够了。”

        他看都不看就将美金随意地塞入口袋，将最后一口汽水喝完，抬了抬手腕，准确无误地将易拉罐掷入几米开外的垃圾桶。

        一系列动作轻松至极。

        “为了感谢你的好意，那我就请你和我一起购物好了，你买橘子，我买外套。”

        这究竟是谁在感谢谁。

        拒绝是没有用的，更何况越前龙雅也没想着拒绝，便由着时枝绘凜带着他前往第五大道。

        就当感谢她照顾小不点了。

        -

        纽约第五大道。

        越前龙雅一手固定住网球袋，一手拎着满满一袋子精心挑选的橘子，优哉游哉地走在街上。

        时枝绘凜早已将买好的外套穿上，简单的黑色款。

        现在，他们已经将著名景点基本逛完。

        “呵，原来购物是次要的，拜托我做你的向导才是你的真实意图。”

        有种被算计的感觉，越前龙雅有些不爽地轻哼。

        “很有觉悟，那么，你可要热心地担任向导之职。”

        时枝绘凜刻意强调了“热心”字眼，意有所指。

        “不是吧，你还在生气？”

        越前龙雅有点哭笑不得，他知道她是暗指之前的玩笑。

        “不至于，就是……”

        不知为何，她未将话说完，声音渐弱下去，步伐也停住了。

        “就是什么？”

        他停下脚步，耐心地等着她。

        就是一想到越前龙雅可能也和别人开过类似的玩笑，有了意外的情绪，谈不上是嫉妒，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不足以让她倾注浓厚的情绪。

        但是，总归有点不同。

        “就是，我想到了之前的那位大叔，他绕过了我去找你，你们交流了什么？”

        时枝绘凜若无其事地问道，再次迈开脚步将少年甩在身后。

        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再追问，毕竟他们也没有熟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她警惕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越前龙雅深深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笑出声，凭着长腿优势很快与她并排。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

        “你不会。”

        其实她如果追问，他会告诉她的。

        正想向她说明，很快就被少女接下来的话打断。

        “是小柱子！”

        时枝绘凜有点讶异。

        此刻，前方的十字路口处，越前龙马正在等绿灯，他身着便服，戴着一顶标志性的帽子，背着常用的网球袋。

        是记忆中的小不点。

        “橘子你先拿着，麻烦了。”

        越前龙雅将一大袋橘子塞入时枝绘凜的怀中，顾不上细说，就背着网球袋赶向越前龙马那边，速度快得就像一阵风。

        只剩下了她。

        而她，难以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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