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

同路人么？

        说完这话，其实无论是小果还是周寻，脑海里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当初那个晚上——那个一切的转折点来临之前的晚上。

        那时候，深夜加班，小果还要发邮件。落地窗前的夜景其实极美，然而周寻只是看着她说，“行。那等你发完，我先送你回学校吧——毕竟，我们是同路人嘛。”

        她当时也明白了什么，同样真挚而诚恳地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普凌一定会起死回生的，只要还派的上用场，我就愿意留下来。”

        可是十一个小时后，姜小果便被辞退了。

        后面又发生了很多难以预料的事情，他不合时宜的喜欢说出口，甚至还有后面她再三拒绝的告白；分开了两年有余，再见面后所有的误会和真相又一点点悄然而至……

        小果一时间好像怔住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到底有多久。

        周寻的手一直执著的伸向她，丝毫没有退缩的念头。

        直到他看到了小果眼中的恍惚。

        他伸出的那只始终纹丝不动的手终于有了颤动的迹象。

        也对，虽然她和同事说了她没有男朋友。但是无论是他飞美国的当天中午和小果一起吃饭的段振宇，还是那个眼里流露出对小果喜欢的周总监……他们未见得就不会如此时此刻的他一样向她伸出手。

        其实她可以找到更好的，这也是她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或许，她真的找到了更合适的人。

        周寻自嘲的笑了一下，手指蜷缩了一点、刚要退回去的片刻，便被一只纤细而温暖的手握住了。

        他看向小果，只见她就如同当初在较场尾告诉他‘她不后悔’时的样子，满眼里都是坚定，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盈盈笑意，这样望着他，开了口。

        她问他，“什么前提？”

        小果有心装傻，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没太听明白，你刚刚问我愿不愿意成为的‘这个前提’，是哪个前提？”

        周寻看着她，唇角终于也缓缓地弯起一点弧度，握着她的手很快收紧。

        他说，“我的前提。”

        曾经他似乎说的是爱情只会在他的生活中占百分之十，他还有更要紧的事。

        现在，他就这样伸出手，告诉她，她是他的前提。

        “你的前提？”

        周寻一字一句道，“按你当初的话解释，大概就是，我，成功路上的前提。”

        小果点点头，听着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还解释了一遍，这一次倒是再也忍不住笑意，索性就这么看着周寻，有心要调侃他，“那，‘百分之十’呢？”

        那架势好像是要管他要个解释。

        周寻似乎有点心虚的咳了两声，没有直接回答小果的话，反而是直接把正握着的手转为十指相扣，“你已经没时间后悔了，这次，既然握上来了，就不能再松开了。”

        小果没有挣脱，同样握的紧紧的，但还是忍不住说，“周总，没想到你还挺会耍赖啊。”

        闻言，周寻清了清嗓子，“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咳，投资，要抓准时机……总之就是，时机非常重要。考虑的时间一旦到了，一切就已成定局，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小果觉得这个样子的周寻有点好笑，好像，让她看到了，当初她刚入职普凌没多久时的那个因为误吃了她的蛋糕而有些语无伦次的尴尬的周寻。

        “所以，我也算一项投资？那，价值在哪？”

        周寻闻言倒是不像刚刚那样稍显慌乱，而是随着他们牵着手一起迈出的每一步，多了几分笃定，这样说道，“你的价值，在于不可替代性。”

        小果一听，终于还是咧开嘴笑了。

        过了一会，似乎周寻见小果笑的过于得意，有心找补回来，于是补充道，“你可别想多了。这可是我当初给你强调过的知识点。知识点而已。”

        “知识点？”

        “我给过你六条建议。其中的第三条，你还记得么？”

        “……我想一下啊。”

        “呵，早跟你说了，我在外面上课很贵的，还不专心听讲。”周寻不等小果反应，直接堵住了她的话，继续说道，“第三条后面说——只要有不可取代性，就一定会有投资的价值。”

        末了，还特地补充一句，“这可是针对所有投资而言的。别多想。”

        针对所有投资而言的？说这句话不就是为了告诉她，让她别多想，特意强调一下她不算唯一、也不是特例么？

        周寻根本还是老样子，用言情小说里的话讲大概就是，“傲娇且毒舌”？似乎就是不想她占上风，偏偏要说一句让她“别多想”。

        不过一提言情小说，小果就想起当初周寻一个人站在较场尾的海边，她还以为他要跳海什么的，吓得够呛。

        结果他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说，“你以为什么？言情小说看多了吧。我为什么想不开？”

        一想到这个，小果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笑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

        “我们在散步，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然而小果却因为这句话好像再一次被点开了笑穴，笑意根本就止不住。

        周寻没再说话，走着走着，也笑了。

        后来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周寻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还有星星点点倒映下来的灯光，犹豫再三、难以开口的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你真的，就这么答应我了？”

        小果觉得挺奇怪也挺好笑，当初她在这里拒绝他，他第二天问她“真的就这么拒绝我？”

        现在她在这里答应他，他反而又问出问题来。

        难不成，在周寻这个已经于风投圈身经百战、甚至能称得上所向披靡的人心里，也会因为她而这样患得患失么？

        小果侧头看向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会觉得我很冷、很无趣么？跟我在一起，可能……不会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可能也很单调、乏味、千篇一律？”周寻这样说着，双手撑着栈桥的石栏杆，“况且，你原来不是还说过‘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可以慢慢找’么？”

        小果点点头，“你是挺冷的，也像瑞贝卡说的那样又呆又木。而且，也确实是挺无趣的老干部。”

        周寻听了小果真像他说的那样评价，还是忍不住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不过呢，我觉得吧。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趣的日子也可以变得很有趣。”小果笑了，侧头看着他，“我也的确是说过我还可以慢慢找。不过呢，找着找着，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谁有周总这么好。’”

        周寻本该露出的笑意就那么僵在了那里，似乎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

        他转身正视着小果，面色多了几分郑重其事，“可是，小果，我之前说的，‘爱情只占我生活的百分之十’并不是随意说出口的假话。我没有骗你，因为我根本没法保证……”

        “周寻！”

        小果打断了他。

        “爱情是可以量化的么？你是指它占据的时间、为它付出的精力，还是它在你心里的重视程度？还是什么别的？”

        “……我不知道。”周寻没有回避。

        “那你怎么就能得出了这么一个具体的数字了呢？”小果看着他，没有躲避他探寻的眼神。他似乎是，在试探她有没有不高兴，却也并没有回答出她这个问题。

        “事业当然在生活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我也一样。没有工作，别说爱情了，我估计马上就得到街上喝西北风了。”小果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在我的生活里也都是不可或缺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它们在我心中的位置根本就是不能互相比较的。”

        “其实，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吧？”

        “反正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都没有用。”

        “因为，我能感觉的到。”

        “你到底是付出了多少真心、默默地做了多少事情……这些，我都能感受的到。”

        “至于，你当初说的，那‘百分之十’。”小果顿了顿，笑看向他，“我是瞎了还是傻了，你为我都做些了什么我看不到么？压根就不清楚那意味着什么，是么？随随便便一个‘百分之十’记了这么久，别的都不听不看，偏偏要耿耿于怀着？我要真是信了你这种鬼话，别说我今天根本就不会答应你了，我都不会和你再来这里散步！”

        周寻没有作声，只是抬眸时的动作好像泄露了什么。

        他似乎，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问她，“那你刚刚，为什么会犹豫？”

        小果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因为这个才问我的么？想让我慎重考虑？”

        周寻别过头去，“我只是让你考虑清楚，不想让你以后再后悔。”

        “我刚刚只是，从头到尾，回忆了下这两年来我和你的这些崎岖的纠葛而已。”

        崎岖归崎岖，好在一切都有了解释。

        从同路人开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同路人。

        小果笑了，坚定的一如既往，“我不后悔。”

        周寻斟酌了一瞬，刚要开口，便被小果的话堵住了。

        “至于周寻，你这张嘴啊，总说出什么‘百分之十’——以后要是不会说话，还是不要说了。”小果撇撇嘴，握着周寻的手却轻轻摇了起来。

        握紧的手不会再松开，因为他们是，彼此今后、未来人生的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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