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教香楼第一夜

坐在妆镜前，容色艳丽的李婉嫣心如死灰。

        望着近在咫尺的一把匕首和一壶毒酒，她想象着自己即将到来的惨死之状，或是浸透衣衫的满地鲜血，或是狰狞无状的苦痛面容。

        她怎会甘愿就这样了断自己的性命、了断自己的牵挂，但她更不愿饱受屈辱、污了清白之身。

        “万将军到！”

        猛然听到屋外的高声传报，李婉嫣一把握住了已然出鞘的匕首。

        从镜子里望向正对着的那扇门，其紧握匕首的手开始不住地颤抖。

        紧跟着，就在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李婉嫣坚定地转过身，将匕首横在了颈前。

        看到这一幕，闯进来的男人一下愣住了。

        “你别过来！”“姑娘……”

        “我只求一死，保全清白。”“姑娘且慢！姑娘不必怕，我只是想在这屋子里坐一坐，稍稍地缓一缓。”

        “你……”“若是方便，烦请姑娘为我倒上一盏清水，最好是温热的。”

        “你……你头上的汗……”“我头上的汗并非因热，而是……”

        “你为何一直用手抚着胸口？你身上受伤了！”“实不相瞒，我遇了歹人的埋伏，胸前被刺了一刀。”

        “既是受了伤，为何不紧着去寻郎中，反倒进了教香楼？”“我不能去城中的任何一家医馆，一旦被人知晓，非但有性命之忧，关天的大事就办不成了。”

        “若是伤重了，同样留不得性命，任凭再关天的大事，不是也做不成了嘛。”“所以，烦请姑娘……”

        “什么都别说了，赶快到榻上躺下，把衣服解开。”“莫非，姑娘懂得治伤用药？”

        “既寻不得郎中，情急之下，将军只能信一回我的医术了。”……

        “咚咚咚”，突然，一阵叩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李婉嫣。

        猛地坐起身，她下意识地将手伸进枕下。

        “姐姐，凤姐姐到了。”“凤姐姐？哪里来的凤姐姐？”警惕着，李婉嫣应到。

        “凤姐姐从盘城来，星夜兼程。”门外的人再说到。

        “既是披星戴月，可有什么紧要之事？”“凤姐姐带来了不少的草药，其中，正有咱们所缺的紫菀。”

        听到“紫菀”二字，松开藏于枕下的匕首，李婉嫣深深地舒了口气……

        送上两盏热茶后，小玉儿退出内室，随手关紧了房门。

        相对而坐，此刻，李婉嫣眼中满是故人重逢的欣慰：“天还没亮就到了这儿，定是昨日一入夜就上了路。”

        “许久未见，我还不是惦念着你。”凤春笑了笑。

        “这里的日子虽比不得盘城，但终究是个落脚之地。”“幸好你身边有个小玉儿，那孩子忠心不二、谨慎机敏，算是不负你昔日相救之恩。”

        “若论念恩不忘，你的恩情，我又该如何相报呢？”李婉嫣再说到。

        “你我萍水相逢，却有姐妹情深，那些报恩的客套话，往后就不要挂在嘴边儿了。”

        轻轻拍了拍李婉嫣的手，而后，凤春将一包银钱放在了桌案上。

        “不不不，我不能再收你的……”“怎么，莫非，你嫌我的东西不干不净？”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婉嫣急忙说到。

        “一朝堕入青楼，虽说身子脏了，但一颗心不能跟着脏了。”“凤春，你并非官奴，来日，我定要想办法替你赎身。”

        听李婉嫣这样一说，随即，凤春的脸上露出了苦笑：“这样的话，我从男人口中已然听到过许多次了，有当官的、有做商的，还有口口声声信鬼信神儿的，起初，我是真信啊，眼巴巴儿地盼着能早日从良；可后来我才明白，那全都是假的、骗人的，别管什么样的男人，只要入得教香楼，就没一个靠得住。”

        红了眼眶，泪水却没有滑出，沉了口气，凤春握住李婉嫣微凉的手：“还是你有福气，教香楼的第一夜，就遇上了万将军。”

        “我医了他的伤，他成全了我的‘死’，现如今，李氏满门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人了。”

        “常言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没曾想，你父亲身为宫廷之医，到头来，却也落得……”凤春停下了言语。

        “父亲在世时曾多次讲过，宫闱诡谲、黑白莫辨，参入其中是命，深陷难保更是命。”

        摇曳灯烛之下，望向窗外的黑夜，这一刻，李婉嫣神情凝重、痛思缠绕。

        看着她，凤春再说到：“天定的命数，咱改不了，可运道能变啊，你本是罪臣之女、是不能赎身的官奴，可后来，还不是遇到了万将军，保得清白，逃出了教香楼。”

        “他以不从之罪，赐我一死，假死之时，勘验之下，你用体貌相似的病噩之人将我换出，才有了后来的连夜出逃。”“婉嫣，这是你的命，上天垂怜，你命不该绝啊！”

        “我是活下来了，可万将军……”“万静山一定能回来，他一定能东山再起。”

        听着凤春的话，一瞬间，李婉嫣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盐城的日日夜夜，我企盼的只有两件事，其一，早日见得万将军，其二，打探到我弟弟方玉的生死。”

        看着不甘心的李婉嫣，一时间，凤春也不好再说下去。

        在她看来，李婉嫣之所以如此，不过是给自己留下一丝丝希望，苦苦支撑着，为倾覆的李氏家族活下去。

        “婉嫣，过去的事，你总这般煎熬自苦终是无用，既有了安身之处，往后，你还是要好好儿地活着，把日子过下去。”“我是要活下去，我要等着万将军回来，绝不能负了他。”

        “你和他当真是一对痴心人，今生今世怕是要纠纠缠缠、不舍不分了。”凤春轻轻一笑。

        “我心中只有万将军一人，可眼下却不得不另做应对。”

        “另做应对？你要应对什么人？”忽而一惊，凤春顺势问到。

        “占据盐城、拥兵镇守的将军——郎叶鸣。”

        纤细的手指屈而成拳，李婉嫣暗思心头。

        “郎——叶——鸣。”“天一亮，他就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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