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原本好好的度假却中途泡汤，若说心里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在听到裴行简说‘立刻回国’这四个字时，周序心中像是吞了一大块的冰，顿时凉了半截。可当他看见裴行简那火急火燎的神色时，也只好将心中的那点不快压下。

        在他的印象里，裴行简总是临危不乱的，以前也遇到过项目出乱子的事，可裴行简总能有条不紊地将事情处理好。可这次不一样，他在裴行简的脸上看见了兴奋和紧张，周序心下其实是有疑虑的，回国后也问过裴行简，可裴行简只说是公司出了些麻烦事，别的一概不提。

        裴行简最近忙得厉害，很少回别墅，也很少再去咖啡厅找周序。

        唐奕有段时间没看见裴行简了，他还以为周序又和裴行简闹了什么矛盾，“裴行简最近怎么不来了？”临下班前，唐奕把自己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

        “明峰出了点事儿，他最近比较忙。”周序边扫地边向唐奕解释。

        唐奕更迷惑了，明峰如果真的出了事儿，微博和新闻应该有消息啊可他看微博，热搜一直被一个刚回国的模特霸着，连明峰的名都没出现。

        但是这毕竟是裴家的事，唐奕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问那么多比较好。

        他看着周序安静的面容，心中总是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唐奕走后，周序坐在吧台前看着计算器发呆。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之前与裴行简天天腻歪在一起，如今裴行简忽然一下子不来了，周序这心里就好像是缺了什么一般。

        开门声响起，周序下意识地以为是裴行简，他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星星，看向来人。

        那是个和裴行简看起来差不多高的男人，和裴行简一样，浑身散发着‘霸总’的气质，但看起来要比裴行简成熟一些。

        许是周序的目光太过炙热深邃，惹得男人微微挑了挑眉。

        “阿序，好久不见。”

        周序垂下双眼，把玩着桌上的计算器，随意道：“你来干什么？”

        “怎么？我不能来看看自己的亲弟弟吗？”周也上前拿走了周序手中的计算器。

        周序想上前抢回来，可是周也仗着身高优势戏弄了他一番，他皱起了眉，“谁是你亲弟弟？把计算器还给我。”

        见周序真的要生气了，周也才将计算器放回原处。

        “走吧，和哥哥去喝两杯？”男人用手指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桌面，笑问周序。

        周序心下非常不耐烦，想也没想便说道：“没钱，你找别人吧。”

        一阵寂静过后，周序抬起头来，看见了周也认真且严肃的神情。

        “爸病了，他想见你一面。”

        周序听见这句话后瞳孔猛地一缩，随后，他压下心中那股异样情绪，平静地看着周也，“病了就找医生，找我干什么。”

        自打他爸妈离婚后，周序再也没见过他这位名义上的爸爸。周崇山倒是以各种名义和理由找过他，可他一直闭门不见。

        一是他没时间，二是他觉得没必要。一个抛妻弃子的人，没必要再继续扮演慈父的角色。

        周序的回答在周也的意料之中，他也不恼，只不过换了个话题，“都这么晚了，让我去你家借宿一下吧。”

        在周序眼里，这个周也就是个无赖，从他认识这个人时，他就是个无赖。

        最终周序还是把周也带回了家。

        周也上高中的时候来过周序家，对这里很是熟悉，到了周序家后轻车熟路地就进了浴室。

        周序强忍住再揍他一顿的冲动，给自己顺了顺气儿，掏出盒烟来，坐在沙发上抽了起来。

        周序在小学的时候就认识周也了，他上六年级那年，周也上高三。那天放学他原本想直接回家，却被周也拦住了，非要让周序当他的小弟。当时周序以为周也是个中二病，就没理他，可谁知道这个周也死缠烂打的，但也是因为这样二人才逐渐熟悉起来。

        周也自打认识周序以来就特别照顾他，是真的很像一个温柔的大哥哥，那时的周序也是真把周也当哥哥看待。

        周序也疑惑周也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可当他问周也时，周也只说：“我是你哥，自然是要照顾你的。”当时的周序还被感动的稀里哗啦。

        可到了周序初二那年，一切都变了。

        他爸出轨了，出轨的女人就是周也的妈妈，而周也，根本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他爸和他妈摊牌时，他就在门外听着。

        那时周序才知道，他父母结婚将近十五年，可他妈从来都是周也他妈妈的替身。如今他爸找到了从前的白月光，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

        周序父母离婚后，他也和周也断了关系，二人摊牌前还因为父母的事大打出手。

        其实这么多年，周也一直在给周序打钱，每次打得数目都不少，可周序一个子儿也没要，原封不动地又打了回去。

        周也洗完澡出来后，见周序正在抽烟，上前直接把烟掐了。

        “这么小的年纪，老抽什么烟？”

        周序没说话，又从烟盒里拿出另一支烟。

        周也一把抢过烟盒扔在了垃圾桶里。他拧着眉看着周序，“我说话你他妈的听不见是不是？”

        “听见了。”周序叹了口气，“洗完澡了就去睡觉吧。”

        周也见周序蔫了吧唧的样子，很是心疼，但想起父亲的嘱托，他还是说道：“有空和我去看看他吧，他没几天时间了。”说完，他就去了客房。

        他不能逼周序，他得给周序一些时间。

        周也走后，周序靠躺在沙发上，闭着眼，思绪有些空荡。

        小的时候，周崇山每天回到家都会把周序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带着周序转圈玩，无论公司多忙，他总会抽出时间来陪伴他。

        周序一直不愿意去接受，一个宁愿舍弃重要项目也要带着儿子去学习马术的父亲，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将儿子和妻子抛弃？

        他永远记得周崇山离开时的眼神，那双精明的眼中尽是冷漠，不带一丝感情，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现在这个抛妻弃子的人终于要死了，他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他真的高兴吗？

        周序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早上周也看着周序疲惫的神色，沉声道：“如果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了。”

        “去吧，今天就去，他还欠我个解释。”

        “好。”

        俩人开车行驶到中心医院，周序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上楼的，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沉闷。

        周也说周崇山得的是肺癌，发现即晚期，医生说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可这也说明，周崇山随时都有可能离世。

        病房内，一个女人正在照顾周崇山。想必她就是周也的妈妈江诗与了。

        周崇山看起来确实快不行了，面黄肌瘦，昔日的商业精英已然不在，他现在更像一具干瘪的尸体。

        他看见周序后似乎非常激动，想要极力抬起床边的手。

        “序阿序对不起”

        那声音沙哑的可怕，干枯的手似乎是想抓住什么东西。周序往前走了两步，静静地看着周崇山，他张了张嘴，但始终也没说话。

        周崇山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过了两秒，那支抬得不高的手垂了下去，刚刚那双混沌的眼睛也缓缓地合上。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周序看向监护仪上剧烈波动的数字，瞳孔霎时微缩，怔愣了一下，连忙飞奔出去找医生。周也快步走上前去查看周崇山的情况。

        医生到时，对周崇山进行了一系列的抢救措施，最后只遗憾地冲他们摇了摇头。

        周序不记得那医生之后又说过什么，只记得周崇山那句“对不起”。

        他如行尸走肉般跟着周也办理周崇山的后事，他的心情，就如同当年他一个人处理妈妈的后事一样。

        由于周崇山的突然离世，周序也没心情去咖啡厅，索性关了门。期间裴行简也给周序打了电话，但周序都没有接。

        他这几天有些精神恍惚，总是呆呆愣愣的。

        “我们谈谈吧，周序。”葬礼结束后，周序正要离开，可江诗与却叫住了他。

        周序回头看着这个和自己母亲有三分像的女人，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关于你父母的事，我有话想和你说。”

        “”

        俩人在附近随便找了个餐厅坐下，周序直奔主题，“你想说什么？”

        江诗与喝了口水，缓缓道：“当年我和你爸闹翻出国后才发现自己怀了阿也，因此你爸他之前并不知道阿也的存在。”

        “阿也是真心把你当弟弟，你可以恨我，但请不要恨他。”

        “至于你母亲，当年与你父亲结婚时就签了婚前协议”

        说着江诗与就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文件，上面印着四个大字——婚前协议。

        她把文件递给了周序，“你自己看吧。”

        周序一把抢过文件，眸子紧紧地锁定着文件上的字，分秒都不敢偏移。

        “你父母本就是协议婚姻，当年你爸被家里人催着联姻，他不愿，才找了你母亲。而你妈妈当初也是因为咖啡厅出了问题而同意这份协定。至于你其实只是醉酒后的意外。正好当年周家确实需要一个孩子”江诗与的语气低沉，他知道这对周序很残忍，可他觉得周序有必要知道真相，一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孩子，活得实在是太痛苦了。

        周序紧紧攥着文件，手也微微颤抖，文件挡住了他的脸，江诗与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爸爸知道你误会颇深，知道你和周也关系不错，便让周也以他的名字年年给你打一笔钱。”

        周序放下了文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是假的吧？怎么可能呢？我爸妈很相爱的，不会是协议婚姻，你在撒谎，一定是你在撒谎！”

        江诗与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可周序，事实就是如此，你想想你妈妈和你爸分开后真的有伤心过吗？”

        “这就是假的！你撒谎！骗子，你们全都是骗子！”周序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外跑去。

        江诗与在后面叫了几声，可周序恍若未闻，情急之下她给周也打了个电话，“喂！阿也，周序知道后跑出去了，他现在心情不稳定，我不知道他会去哪，你快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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