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狄仁杰闻声而立，语气不紧不慢道。

　　“丰谷坡在汝南城郊外，约莫着最快也要半个时辰，萧游，你速速备两匹好马，同我前去。”

　　“是，大人。”

　　话毕，被叫做萧游的男人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温娘子，”狄仁杰转过身，对温清晏道，“温大人能不能脱身，全凭天意，恕老夫也无可赐教，娘子可在府上歇息些时日再回去，厢房已经备好了，会有掌房嬷嬷带你去，只是老夫现在无法……”

　　温清晏面色沉如水，她直接打断道。

　　“劳烦大人，小女子敢请同大人一同前去勘察。”

　　到了丰谷坡，已接近申时，烈日日炎炎，依旧如火般毒辣。

　　当温清晏听到狄仁杰手里正有一桩未解的悬案之时，她便果断自告奋勇同他前往。

　　当她说完，绿莹先是吃了一惊，面上一阵风一阵雨的，死活哭着喊着不让温清晏去。

　　但是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又岂有收回的道理。

　　这次去，算是她没经过深思熟虑，直接头脑一热，血气上涌，趁着一时心急，便直接说了。

　　温清晏想的是，如果这桩案子，她可以提前帮助告破，或者是能提供一些非常有用的线索和想法，狄仁杰会不会看在这桩案子的面子上，送给自己一个人情。

　　有人情的话，那以后温家这事……岂不是好办多了。

　　其实话一出口不到片刻她就有点后悔了，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温府千金，在外人看来娇弱如花，走两步路都能喘一喘，鱼都不敢杀的弱女子，要说去查命案，真是笑掉大牙了。

　　更何况是在狄公面前班门弄斧。

　　再说了，就算这事真能办好，那人情是说给就能给的吗？

　　温清晏感到后悔，十分后悔，还有些小尴尬。

　　结果让她没料到的是，狄仁杰居然直接答应了下来。

　　不暇思索，甚至连愣都没愣，一口同意。

　　这出倒是让温清晏愣住了，绿莹也愣住了，哭的更大声了，鼻涕眼泪流了一地。

　　这都不……客气两句的么

　　这怎么不照剧本演……

　　导演……现在换人还来得及么……

　　还有绿莹……我只是去小展身手，你哭那么厉害干什么……我又不是去送死……

　　温清晏汗颜。

　　于是，让我们把画面再次转到丰谷坡。

　　因为是郊外，此刻又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目及所望，除了已经在现场的狄仁杰几人外，见不到其他人影，只有灼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热浪滚滚。

　　温清晏不会骑马，故狄仁杰特意给她安排了一辆马车。

　　待人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几个侍卫团团围了起来。

　　她长发束起，戴一璞头，穿了身胡服劲装，脚蹬白底黑靴，步履矫捷，几步登上了一座小土坡。

　　几个侍卫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心中疑惑为何狄大人会带这么一个看上去如此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协办查案。

　　“狄大人。”温清晏打了声招呼，作了一揖。

　　“嗯。”狄仁杰回应，此时他面色凝重，双手扶在井口处，似乎心有所思。

　　这口井是枯井，井口较宽，可以容下一个成年男子自由进出，也并不算很深，可以一眼望到底，井的边缘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架斗殴后留下来的痕迹。

　　“经调查，死者正是失踪多日的傅氏，傅清，本地人，年龄二十有一，是家中独女，她的母亲……也就是十多日前被发现饿死在床榻上的谢氏。”

　　“傅氏死亡原因可明了？”

　　“尚且不明……死亡时间也尚不知晓，大概是三天前，初步断定是自缢，因为她身上虽有明显的伤口但却都不是致命的，导致致命伤的是舌头。”

　　“舌头？”狄仁杰问。

　　“是，舌头断了一截……留下的舌苔肉参差不齐，应该是被自己咬下来的，然后失血过多，坠井之后得不到有效帮助，这才惨死。”萧游分析道。

　　“我知道了。”

　　温清晏听后，身体冷不丁的一激灵，大热天的，她却直发冷。

　　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没有这金刚钻，还非要揽下这瓷器活，这怨不得别人。

　　她瞟了瞟旁边被席子卷起的尸体，倒是被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几缕沾着尘土的青丝，散落在地上。

　　虽不明为何故去。

　　但如今愿魂归天堂，逝者安息……

　　“温小兄弟。”狄仁杰忽然道。

　　“啊是……”温清晏整理好心情，连忙回道。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这句话……怎么有点熟悉？

　　她想了想，问道。

　　“这尸体是男是女？又是谁人所发现的呢？”

　　“是一娘子，”萧游回，“是搜查的弟兄们发现的，十多日前因谢氏身体本就有恙，又多日不沾米水，故饿死于家中，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腐臭败坏，然她的女儿傅氏却失联多日，不见踪迹。”

　　“傅氏曾被卖身于汝南某风月场所，但在两个月前，突然为自己赎了身，原因不明。”狄仁杰补充道。

　　温清晏点点头，她把自己所闻重新串联了一遍。

　　“会不会是他杀？”温清晏有些犹疑的说。

　　“哦？”狄仁杰目若金刚，饶有兴趣的看向温清晏，“温小兄弟为何如此说？”

　　“我也是猜论，”温清晏秀眉紧蹙，道，“首先确实先排除是跳井身亡，井太浅了，纵使跃身而下，顶多擦破点皮，身子特别弱的可能会摔个骨折什么的……但这样的死法未免太痛苦了些，要活生生的断水断粮把自己饿死，常人应该都不会这么选。”

　　“其次，我们都知道，确实有咬舌自尽这一说，但是你们不觉得咬完舌头再跳井，未免太多此一举了么？她完全可以直接趴在地上等死啊……”

　　温清晏咽了咽口水，继续道。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这丰谷坡如此荒凉，方圆十里都看不到一户人家，若是有心赴死，何必跑大老远的来这儿呢。”

　　是啊，有哪个想自杀的人非要跑到天涯海角去，未免也太有闲情逸致了吧？

　　不过这确实可能存在，如果说这个地方对死者来说意义重大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这不，她刚推出来的一番理论瞬间又被自己否定掉了。

　　“说的不错！”

　　狄仁杰背过手，望向这幽井，缓缓道。

　　“百世孝为先，当初谢氏虽以欠债还钱为由，把傅清卖到了醉春阁，但傅清并未因此怀恨在心，每月的辛苦钱是分文不差，按时差人给谢氏，然人突然死于丰谷坡的一口枯井之中，实在蹊跷。”

　　温清晏心有所想，古代无论是医疗还是验尸，技术都很差，如果这具尸体在现代，只要一被解刨，相信很快就会有结论。

　　“大人可以去查查醉春阁，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那里已经去过数遍，除了得知身份外，实在无什么可靠的线索。”萧游回道。

　　他剑眉微蹙，面上汗如雨下，几日的东奔西跑让他感到甚是疲惫，如今面前又有一个黄毛丫头在这里指点江山，他不禁有些忿然，语气也不善了起来。“虽不知大人为何会把温娘……温郎带过来，但这办案之时，还请温郎不要多管闲事，误了条理。”

　　“萧游，不得无礼。”狄仁杰道，“温兄说的不错，是应该再查查醉春阁，上次搜查目的是为了问出傅氏的下落，这次查则是为了弄清傅氏与他人之间的往来，目的不同，那么线索也就不一样。”

　　“是……”

　　“大人……”温清晏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道，“您方才说那傅氏在醉春阁的时候经常差人送些财物给谢氏对吧？”

　　“正是，温小兄弟可又是想到些什么？”

　　“小生想，那傅氏为风尘女子之时，有足够的金银来养其母，但后又赎身，那赎身之后，她的钱财又是从何而来？又是为了什么而突然赎身？”

　　狄仁杰听后，不禁对温清晏一番推论青眼有加，他很少见这世间有女子心思缜密如此，武则天是一，上官婉儿是一，如今这温清晏也是一。

　　“温小兄弟观察事物如此细致入微，心细如尘，看来，老夫这一次是带对人了。”

　　说罢，他便哈哈大笑起来，看起来着实轻松不少。

　　“萧游，明日辰时派人前去醉春阁，只要与傅清有关的人或物，必须严查，再去街市上打听打听傅氏和谢氏有什么仇家，还有傅氏从良后财源是从哪里而来，务必仔细，不得有误。”语毕，他顿了顿，道，“把这具尸体送回义庄，今日先查到这里，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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