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香山会

第五十七章香山会【1】

        这一日，仙门大会终于到了。

        慕予从早晨起就没了踪影。于是某个小徒儿只好自己吃好饭，然后带着最热情的笑容，一路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儿吹向自己~最后像花儿一样地站到山门口，和其他几朵笑得同样璀璨的花儿一起，对着来到的每一个高外胖瘦微笑问好：

        “您好，这边请，对，请到那里暂且休息。”

        “您好您好，不不，晚辈藉藉无名，您这边请~”

        “您一路奔波辛苦了，这边请这边请……”

        这是堂堂溪阁长老钦点的差事……

        阿夏曾像他绘声绘色讲述当时的情景——

        据说，彼时负责大会事宜的溪阁长老，摸着自己的二、三、四层下巴，严肃道：“嗯！确是这样，全烨空除了我，就没有比慕容更可爱的人！他去，他必须去！况且作为尊主首徒，面儿也够，对！就这样，真是绝妙的主意！”

        慕容在山门前笑得脸都僵了，半是愤怒半是悲痛——那些年喂大喜子吃过的大肉，看来终究是错付了……肉都吃到狗肚子里去啦！让小爷我当门童，笑迎南北客？

        巳时一刻，仙门大会正式开始。

        所谓仙门大会，说白了就是所有仙门聚在一起商量事儿。考虑到这仙门众多，聚集不易，因此只有在面临魔族入侵等危及天下安危的情况时，大会才得以召开。而为了方便管理与联络，能够召集仙门大会的，现今只有影响力较大的四个仙门：骊川驭星阁、晟域烨空山、不落城吟风门和舒水溏的长乐间。

        烨空作为今日的东道主，自然由慕予坐于正前方，主持大会。

        今日他一身玄色劲装，银白的长清剑佩于腰侧，头上一顶玉冠将墨发高高束起，眉眼褪去了往日的温柔和煦，只余一门之主的威严。

        待众人坐毕后，慕予站起身，对着殿中之人一一拱手，“今日多谢各位远程而来，旅途劳顿，本应留各位暂作休息，然事关重大，我辈既以天下为依托，自当以天下为己任！魔族一事，刻不容缓，礼数不周之处，慕予只得事过之后向各位赔礼，望诸位海涵。”

        言闭他挥了挥手，便有人将一个魔人带上来，扒去上衣，露出浊角，青瓷小瓶被打了开来，一滴无色之液滴下，众人只见那魔人瞬间瞪大了眼睛，开始嗷嗷哭喊，然后那浊角，竟似有了生命般钻到了皮肤里——所有人一瞬间都屏住了呼吸，虽然他们来之前已经知晓，可是亲眼见到，却是更令人震撼！甚至恐怖！

        “诸位，”慕予环视四座，“今日大会，只为两件事。一则，望诸仙门通力合作，早聚门内药修，共研破解之法。二则，”他停顿了一下，将那瓷瓶紧紧攥住，目光一寸一寸刮过殿内的每一个人，“烦劳诸位即刻清理门户，看看到底是何等恶徒，竟造出此物，要荼毒我天下百姓！”

        谁都知道，魔族嗜血嗜杀，没有良心、无论天理，所以他们只会屠戮，从没有治愈、从没有药医——除了几千年前的那个人，却也早被他们自己糟蹋死了。

        “我很赞同慕贤弟的说法，大家意下如何？”言慈第一个站起来，道：“我长乐间从来主修灵识之探、医药之研，愿倾举门之力探寻破解之法，也愿为大家提供钻研之所。”

        “我正有此意，”慕予看向言慈，微一点头，“长乐间在诸仙门中医药最精，最得当次重任。”

        “看来慕尊主考虑欠妥啊~”一个极慵懒的声音响起。

        那人一身银白华衣，眉目微垂地坐着，手中把玩着一盏琉璃小杯，只是刀刻的薄唇微启：“长乐医药最精，可以造得出解药，却也造得出毒药，正如慕尊主所说，那投靠魔族的恶徒败类，出自哪儿，藏在哪儿呢~咱们不是还没找到？”

        “离琅镜！你什么意思!”言慈怒不可遏，“休要污蔑我门清白！”

        “言掌门何必动怒呐，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难道贵门不是医药最精？”离琅镜抬头瞥了言慈一眼，慢悠悠地站起来，甩了甩银白的宽袖，仿佛上面沾了灰尘般，面上满是不屑与嫌弃，“不过我驭星精修各道，骊川更遍地大修，离某愿划出药原千里，供各位医者共探破解之法。不知……”他一双冷眸突然看向正前，微一颔首，“慕尊主，以为如何？”

        “在下先替百姓谢过离阁主和言掌门，”慕予缓步走下，径直站到离琅镜面前，“只是前几月骊川辖下的飞舟岛又有动乱，几万布莱族暴民至今未知下落，恐是这安全问题，无法周全吧？”

        “这个不劳慕尊主关心，”离琅镜眯了眯眼，语气更显慵懒，“不过几万小民而已，驭星一个大修一招也就解决了，这点倒不似烨空啊，”他薄唇微扬，眸中含笑，“只一个满月郡的事儿，都拖了那么百年，若是您手下无人，我驭星倒不介意相助。”

        “离阁主说笑了，”慕予脸上一片淡然，语气却明显冷上了几分，“满月历来归属晟域，近年更是卓越发展，已成为闻名天下的市镇，何来问题可言？只因有心之人在背后蛊惑，有几个跳梁小丑罢了，这点离阁主不是心知肚明？”

        眼看剑拔弩张，言慈赶紧喊了一声：“那风门主意下如何？”

        话音落闭，离琅镜一侧的桌后，一个红衣女子慢慢站了起来，她妆容极艳，将本就美极的面容衬得愈发妩媚，只是此时却神色淡淡，“吟风门虽无甚长处，但若诸位相托，定不会推辞。不过，就事论事，我的确更赞同离阁主的提议，若是此番由驭星负责，我风宫笑自当效随。”

        情势已然分明，言慈与慕予相视一眼，眸中各是晦暗不明。

        很快地，数百仙门开始共同表决。

        一刻钟后，慕予看到那早有预料的结果时，心中还是免不了一片寒彻——数百仙门，赞同驭星的人占了一半，其余几乎全部弃权。

        只有两张轻飘飘的纸，无力地写了“长乐间”。

        言慈坐在椅子上，看到慕予对他安抚的目光，苦笑着点了点头，只在暗处再次握紧了双拳。

        而在数尺高的窗户上，露出的半张小脸显然极不高兴地皱着。

        慕容自是没有机会进到大殿里的，所以他趴在窗子上看了全程。他自认通晓而今天下形势，今日一见，却发现其远比自己料想的严峻得多。

        尽管在四大仙门中，驭星一派与烨空一派几乎势均力敌，但是放眼天下仙门，还是太多人选择屈服于驭星阁的淫威——虽然这的确可保一时安宁，可是那数百仙门难道不明白，再小的狼，一直喂下去，总会咬人的，何况它早已是冰川狼王。

        而后他又把殿内之人看了一圈，以为可以见到很多老熟人，却发现除了慕慕和言慈，自己竟不识一人。

        离琅镜他曾有耳闻，是驭星当年横空出世的少年天才，风宫笑他也见过，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脸上也还是一片清水芙蓉，与而今的样子判若两人。至于其他人，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当年的大战应是死了不少人，而这么几百年过去，那些暴毙而死的、意外身死的、重病不治的，又不在少数。所以修仙哪能一定长命百岁啊！每一次进阶是去鬼门关走一遭，世间的病痛意外要经一遭，活的时间长了，一个不小心得罪个人，阴谋暗杀又是一遭细数一下，慕容竟发现，自己当真还算幸运，这世上竟少有几人活到他这般年纪。

        仙门大会结束后，慕予急匆匆又去准备祭典之事，刚出了大殿们，就被一人拉住了。

        那人一身锦绣华服，腰间一把上好的宝剑，胸前挂一道流光溢彩的金玉坠，再往上，是与那身上装束相得益彰的一张肉脸，其上两片厚厚的红褐色嘴唇尤为显眼。

        他一时没认出来，拱手道：“请问您是？”

        “我，我啊！”那人两手掰着脸上的肉往两边拽，“慕尊主，您不记得我了？我胡茂才啊！”

        “哦，”慕予这才想起来，再次拱手，“原来是毓财宫胡宫主，慕某记性不佳，万望见谅。”

        “不不不，我，最近胖了哈~”

        “胡宫主身体康健即好——您今日有何事吗？”

        “这……”

        胡茂才低下了头，脸上有点儿不好意思，“慕尊主，我是来跟你说对不起的，刚才，我投了驭星阁。”

        “不必，此事……”慕予有些无奈，“此事本就是宫主的自由，与我无关，何来道歉之说？”

        “但我们都不是自由的呀！”胡茂才瘪了瘪嘴，“你看那些投驭星的，哪个不是被它吓怕了的仙门？我们是不敢不投啊！这仙门大会，只要有驭星阁在，每次都不自由！”

        慕予闻此微微一怔，仿佛心中有什么响了一下，眉目微舒，未言其他。

        注释：

        【1】词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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