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蜗牛

作文丢失后，温灿又重新写了一篇交上去，她将所有的书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她修改好的作文。

        一个月后，却在作文榜上看到了与那篇只差几个字的作文，作文贴在最前面，因为分数最高，它会被登进市区的校园月刊，而她重新写的那篇就排在后一位。

        周围的同学都挤过来，温灿抱着保温杯退出去，后退时，她怕被挤到，就迅速往后，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怎么，没长眼？”

        听见陆晞慵懒的声音，温灿有些被吓到，缩着头。

        有同学在惊呼：“卧槽！我就说还是我们文科班的强，校花就是校花，比那垃圾守门员就是厉害！”

        “是啊！这文笔谁能比得上，你看这标记可比她那边多得多。”

        “果然，我们校花是人美又有才，不像她，又丑又臭。”有人捂着鼻子嫌弃的看着她。

        “对啊！也不知道她还站在这干嘛？不怕熏死我们吗？”

        温灿低着头逃走了，因为靠近垃圾桶，她的校服外套上沾了些味道，但也没那么重，可她很在意，因为总有声音在告诉她。

        少年被这阵喧闹声吵到，有人看到他这张冷漠的厌世脸，就牵着身旁的同学走开了。

        他本不关心这无聊的榜，却因为宁枫琳多看了一眼，眉宇间，却慢慢皱起，又平展下来。

        不得不说，他承认她的文章确实写得不错。

        陆晞从后门进到教室，路过她时，校服勾到了她的桌子，她桌上的书掉落了一地，没有任何攻击。

        温灿忍气吞声的放下手中的笔，蹲下身把书一本本捡起来，路过的同学嫌弃她挡住了去路，直接从她书上踩过去，大多数书被踩上了脚印。

        被人踢到陆晞脚边的书，上面的脚印有些大，甚至比书还长许多，陆晞捡起来一看：“这脚是绿巨人的脚吧！”

        说完，将书往后一扔，正好扔到她课桌上，温灿抱着书放好，把这一本也放进去，等回去再一本一本擦。

        上课铃响，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拿着书走进来，一脸严肃的将温灿喊起来，温灿站起身，语文老师手中拿着两张作文纸，走近后将这两张纸摆到温灿面前。

        然后，转身向着所有同学说：“我想同学们也都看了作文榜上的作文，前两篇为什么要贴在最前面，是因为太过于相似，他们的思论都太像，像是一个人写的，但为什么文科班的宁枫琳分数高呢，因为温灿这篇更像是抄的，这个定论是我们所有语文老师经过讨论得出的结果。”

        语文老师转过身，将目光紧抓在温灿身上：“温灿，我希望你说实话，你到底抄没抄，现在承认抄可以改正，等你之后，抄的习惯越来越严重，那你的高考就完蛋了！”

        因为她成绩差，因为她是从县里转进来的，因为她平日里努力却没有任何进步，因为都觉得她太想得到认可，所以，都认为是她偷了宁枫琳的作文抄的。

        她很小声的憋出一句话：“老师，我没抄…”

        语文老师不知是没听清，还是当作没听见，将所有的火气全发在她身上。

        因为她作文抄袭，语文老师在开会时一直不敢多言，她现在将所有的责任全推到温灿的身上，发泄自己攒了很久的怨气。

        那本印着大脚印的书，被语文老师抓起，用力扔在了她身上，她愚笨的连躲都不躲。

        语文老师对着她用力吼道：“出去！给我出去站着！你今天就给我站在外面好好反思！”

        温灿没吭声，低身捡起那本书，和被弹掉的笔。她拿着语文书抱着怀里，出了教室。

        此时，语文老师已经回到了讲台，根本不愿再管她。

        前后门都被命令关上，语文老师对她完全失望，她隔着墙壁还能听见老师的训斥声，每一句都很刺耳。

        对待学习没有好的态度，确实是老师最讨厌的。

        老师只是在遵循她的教育规则，并没有错，错的是抄袭者。

        课上到一半，陆晞高高举起手，语文老师以为他要回答问题，请他站起来，还面带着笑意，陆晞却面无表情的说：“老师，我要上厕所！”

        “去吧！怎么还小似的！”

        全班都忍着笑意，陆晞得到准许，直接从后门走了出去，然后，顺手带上了门。

        温灿低头看着语文书，他看不到她的眼睛，或许，在偷偷的哭。

        陆晞故意从她面前掠过，碰掉了她手上的书，她抬起眼看了一眼又立马低下头，蹲下身去捡书。

        那一眼，眼眸清澈无比，没有任何杂质，也没有眼泪的沾染。

        看来她，还挺坚强，被这样骂，一般女生早哭了，而她还笨拙的站在那，借着里面的声音听读着文言文。

        一下午的课，她就站在走廊上，每一节课下课后，她都会偷偷跑进去换书。

        而陆晞在语文课上借口说去上厕所，就再也没回来过。

        最后一节自习课时，他被花和尚抓了回来，手中抱着篮球，校服挂在肩上，花和尚让他站在走廊上，还对着他一顿教训：“陆晞，你最近越来越嚣张了，你自己不要面子，你也帮你小姨涨涨面啊！”

        他站直身子，低眸看着花和尚，吊儿郎当的笑着：“我怎么不给我小姨涨面了，我哪回考试不是第一？”

        当年中考，陆晞本身就是五中花了心思和价钱截下的学生，不然他现在的风光都要跟一中有关。

        “你既然到了学校来了，就要讲规矩，要按时上课，你要是还被我抓到你去篮球场打球，我就给你处分！”

        “哦！”

        花和尚说了几句，就赶着去楼上查自习课纪律，陆晞将篮球放到脚下，然后，不知何时球滚到了温灿脚边，她还让开了一下，好似生怕碰到他的东西。

        “帮我拿下！”他把校服外套举在她面前，温灿还没抬头，就听见他又说：“算了，你身上臭，我挂这了，你帮我看下衣服和球。”

        温灿只看到了他手臂上的汗渍，他手臂白皙，青筋明显。

        等他转身走向洗手间时，温灿偷偷抬头瞄了一眼他的背影。

        他的背影，总是自信笔挺，那套在别人身上偏大或者没精神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正好，他人高看着不清瘦。

        少年看起来意气风发，所以，总是人群中的中心，像是云群中的太阳，也像是繁星中的月亮。

        温灿正背着今天要求背诵的文言文，转眼望见头发有些湿漉的他，她又转过身面向栏杆外，假装低头背诵。

        陆晞早就意识到，她的躲避，自上次警告过她后，她就再也不敢碰见他。

        他低身拿起球，又从她身旁拿过衣服就进了教室。

        等他进去后，温灿有转过身，她有些过于紧张。

        陆晞根本不管花和尚的死规定，放下球又出了教室，校服搭在肩上，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从她眼前过去。

        花和尚再下来查时，走廊、教室都没找到他人，就问了温灿，温灿只说她背过身在背诵没有注意。

        要是告诉花和尚他是昂首阔步的走出教室，她肯定又要被他整死。

        再见到陆晞，是第二节晚自习，她去办公室找许老师，许老师不在，她又抱着书去了操场的那棵树下，她读的声音根本不会影响任何人，黑影下也无人看得到她。

        但她偶尔会因为传来的聊天声被打断，今天又听到了争吵声，它完全打乱了她的思绪，怎么也想不起指着的单词如何读。

        “我就想知道这篇作文是你自己写的吗？”他语调斯理。

        “是啊！你怀疑我？”她很是镇定，甚至是做好了心理建设。

        “没有，只是太像，是她太大胆了，居然抄到你这来了，我说过只要她敢惹你，我就让她死得很惨。”他虽一直语气寡淡，但温灿却听出了一丝不屑，他后面的笑声，像是对她的嘲讽。

        是她温灿，自不量力。

        温灿抬头，看见宁枫琳走了，但陆晞还定站在那，大概是想等宁枫琳走一段，他再回教室，这样就没人怀疑。

        他身上没穿白天那身校服，黑色毛衣在黑夜里衬得他更白。他不管在哪儿，都引人注目，路过的人会多看上一眼。

        树在摇曳，树影跟着在乱动，他就站风里，蓬松的头发被风吹起，被碎发遮住的双眼露出，依然看不尽他眼眸中的情绪。

        准备走时，他又突然顿身，朝那颗树下看了一眼，温灿迅速低下头，他应该看不见黑影下的她。但撞见他的黑眸时，她心里有些害怕，紧张的抱着书缩在那躲好。

        回家的路上，她的心绪还未平定，从书包里拿出掉皮的mp3，解开缠在一起的耳机线，小心的戴上耳机，第一首歌是前两天在巷口打印店下下来的周杰伦的歌，歌名叫《蜗牛》。

        该不该搁下重重的壳

        寻找到底哪里有蓝天

        随着轻轻的风轻轻的飘

        历经的伤都不感觉疼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

        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

        重重的壳裹着轻轻地仰望

        ……

        他说周杰伦的词很难听清，就像她的英语一样，但这首歌的词却特别清晰，比她的英语更清楚。

        就好像她就是蜗牛，一直努力的往上爬，却终究只能仰望着前方的路。

        路上被繁星笼罩，被月光照亮，但前方还是黑不见影。

        她一直铆着劲向前，不管周围的危险，因为害怕会耽误前进的脚步，停下会让危险更靠近，以平日里脚步的速度往里走，到家门口，她已经提前拿出了钥匙，开锁的动作迅速利落，不耽误一刻，她进屋就关上门。

        爷爷总说：灿灿，一个人的话，即使害怕也不要表露出来，害怕只会让你更害怕甚至陷入危险，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放下书包，她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仰着头看那皎白的月亮，她唯一的思念是爷爷。

        天气转凉了，她决定，明天去看看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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