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远远望去，一棵榆树立在门边，外面围着木造的围篱，院子不算小，有菜园鸡圈之类的，还有口水井。院子过去有几间木造房，正中是间大屋，两侧也各有几间。

        此时葛家众人都聚在主房内探望母亲，葛母原先就病了，本是镇日咳嗽但仍能正常活动，几日前葛父上山失踨后，生病加上担心优虑，食不下咽又常以泪洗面，病情便急速恶化，现在虚弱到只能躺在床上了。

        老天爷啊，我们葛家是造了什么孳，这一连串的厄运，何时是个头啊……

        葛母秦氏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随着人离开了，有气无力地躺着不动。

        二儿子和儿媳侍立在床边，小女儿坐在床沿，都是二十上下的年纪。小女儿葛丰綵将药碗放在一旁后劝道：＂娘，您别想太多，喝了药先好好休息。您看，小平儿和小安安都等着您好起来呢。＂

        在一旁的小孙女葛安安跟着说：＂对呀，奶奶，您什么时候起来，陪我玩儿呀？不能一直睡的，不然……＂她想到什么，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葛丰綵赶紧抱住小女孩，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安安等会儿要不要和姑姑一同去田里？上回说到『惊蛰』的事，还没说完呢……＂

        小孙女被带偏了话题，回说：＂小姑姑，上回说惊蛰会有春雷，把躲着在土里的虫子青蛙呀……把他们叫醒，后来真的打雷下雨了呢。那现在田里，不就全是那些，那些从土里钻出来的虫呀蛙儿了吗？＂

        二儿媳抱着的小男孩也挥手喊着：＂虫虫！蛙蛙！安安…安安抓蛙蛙！＂

        小孩的童言童语，总算抹去了些许愁丝，躺在床上的葛母也显露笑容看着孙子们。

        趁着气氛好了些，二儿媳开口道：＂娘，您看这俗话也说『过了惊蛰节，春耕不能歇』，那秧田一直摆着也不是辨法呀……＂

        话还没说完，屋外就传来一阵骚动，有人跑进来，在院子大喊着：＂喂！找着了，找到人了，葛常青回来啦！快出来呀！＂

        ＂是呀，人救回来了，就快到家了！＂

        房内众人吃了一惊，互相对视数秒，葛丰綵反应快，开了门就先冲出去，小孙女安安也迈着小短腿啪答啪答追在后头。

        ＂……回来了？！＂葛母开口，话都带着抖音，＂他们说人回来了？＂说第二句时，泪也流下来了。＂快快，快扶我出去。＂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葛母撑起身子就要下床。

        ＂娘您当心些，突然起身，小心头晕站不稳。＂二儿子赶紧过来扶人。

        葛母异常激动，脸发红流着泪，浑身还抖着：＂不会不会。别说这么多了，赶紧先扶我出去。＂

        二儿子只好帮着母亲起身，扶她出了房门，二儿媳在背后扯扯嘴角，也抱着小儿子跟了出去。

        葛母呼吸急促走出来，就见离家不远处有一大群人，众多村民簇拥着几人渐渐靠近。再仔细看，是两个年轻小伙子，一个络腮胡子，三人模样颇为狼狈，像是经历过一场火灾。其中一个年轻人背上有人，虽看不清楚面容，应该就是葛常青了。

        那先冲出门的葛丰綵，挤在背人的年轻人身旁，伸手帮忙托着背后那人，眼鼻都已经红了，她看见娘亲出了房门，连忙朝这头大喊：＂是爹爹，真的是爹爹回来了。＂喊完后再忍不住眼中的泪，赶紧用袖口擦拭，又笑又哭的，小孙女安安也一旁在蹦跳喊叫着，旁边的村民有的连声安慰，也有人开口道喜。

        柏芊芊看着这一切也有点想哭，幸好阴差阳错下发现那小山崖，救了人，她瞥了骆进元一眼，你可是葛家的大恩人哪！

        一个皮肤黝黑的瘦小少年，从人群后往前钻，口中喊着＂丰綵姐！丰綵姐！＂，他挤到葛丰綵身旁，先看了柏家姐弟和骆进元一眼，又转头看向柏逸轩背后＂哇！真的是葛叔，太好啦！＂他又喊着问要不要先去找大夫，葛丰綵连声答应，麻烦他走一趟，那男孩应了声，转身又跑开了。

        二儿子葛丰茂扶着葛母，二儿媳李氏抱着孩子，大家都没有多的手能帮忙，但仍忍不住慢慢往前，眼神直直盯着缓行的队伍，期盼之情溢于言表。

        等人终于进了院子，葛母才发现这俩个年轻人长得很俊，唇红齿白的，身子不像他们庄稼人健壮，有些单薄，那高个儿的一路背着人走来，已是满头大汗，气喘不休了。又仔细看去，那年轻人身上绑着粗绳，将葛父固定在自己背上，想他一幅文弱书生的模样，还一路背着人下山，心里头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葛母赶紧开口：＂恩公，快快请进。＂她让女儿领着三人进入主屋，与其他人尾随在后头。

        葛丰綵先笑着对母亲说：＂刚才看见阿则，他先去请大夫了，应该一会儿就到。＂又伸手掀开门帘，请三人进去。＂恩公，这边请。＂

        弟弟背着葛叔跨进门，姐姐跟在后方一手拉着骆二，一手帮忙扶人，向这年轻女子点头道谢。

        葛丰綵忽觉有些点怔忡，刚刚太过激动，并未细看，现在几人从她前方走过，这才发现这俩位……长得真好。大哥已经算是村内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二哥也不算差，但这两人竟然比自己的两个哥哥都还好看，而且好看太多了。

        她稳了稳心神，告诉自己正事要紧。

        进屋后先是一个小厅堂，葛丰綵带着三人穿过厅堂直接进了里屋，柏逸轩手脚发抖，站在床边让人解开粗绳，柏芊芊和葛丰茂先拆了一会儿，葛丰綵将母亲扶到椅上坐好后，也赶紧过来帮忙。

        几人半扶半抱将葛常青安置在床上，又连忙让柏逸轩坐下休息。

        葛丰綵倒茶分给几人，客气说到：＂恩公，请用茶，乡下地方都是些粗茶，没什么好的，请多担待。＂

        柏芊芊忙装着低沈声音回说：＂不会不会，妳太客气了。＂

        柏逸轩也说：＂对呀，我们很久没喝到热茶了，能来这么一杯热腾腾的，就很不错了。＂说完连喝了三杯，又大吐一口气，呼！真够累人的。

        他一放松，就开始慢慢歪了身子，朝瘫坐之姿发展。柏芊芊笑笑看向弟弟，拍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另一手握着杯子，感受着暖暖的温度。

        虽然一路下山，一直都在走动，身子并不冷。

        葛丰綵没想到俩人还蛮平易近人的，又说：＂请问三位恩公怎么称呼？＂

        柏逸轩还瘫着喘气，柏芊芊壓低聲音说：＂恩公什么的，太客气了。我们姓柏，松柏常青的柏，这是我大哥，我们是兄弟。这位姓骆，是…骆二叔。＂

        葛丰綵：＂柏？＂这姓氏倒是少见。＂柏公子、骆二叔，各位救了我父亲，自然是葛家的恩人。三位请先稍坐休息，我们请了大夫，等看过爹爹的情况，再好好答谢各位……。＂

        柏逸轩:＂哎呀救人要紧，救人要紧。你们忙先，不必理会我们。＂

        「忙先」？不知是哪处的说法。

        柏芊芊也说：＂葛叔的状况比较紧急，别在意我们，我和我弟…我第一优先的考虑也是病患重要。＂说完心虛低头抿一口茶，差点露馅儿了。

        柏逸轩用眼神揶揄姐姐，他也拿起杯子假装喝茶，压低声音说：＂齁齁，差点儿，咸鱼弟弟扣1分。＂

        柏芊芊：……。真是欠揍的『哥哥』。

        葛丰綵没注意到俩人的互动，感激地对俩人点点头，转身去床边帮忙。

        柏芊芊也压低声音：＂臭老哥，你当自己是『哥．来分多』学院啊，没事就加分扣分。你们学院的徽章是不是一只海米？＂

        柏逸轩低声笑笑问：＂『哥．来多分』学院？那学院宝物是什么？只有真正的『哥．来分多』传人，才可以……＂

        此时在床边的葛丰茂喊出声：＂这是什么？＂

        众人转头一看，他正一脸疑惑，手举着一条包着小东西的深色布条，圓鼓鼓的还有点重量，有点像条大项练，却又不是。

        柏逸轩：＂啊，忘记了，那是保暖用的。＂

        ＂保暖？＂

        柏芊芊解释：＂发现葛叔时，他失温一直发抖，我们要帮他取暖，除了用手外，还用火烤了几个小石头，也没烤太烫，再用布包好贴身放着。后来要下山，石头还有余温，就继续放身上没拿开。＂

        柏芊芊之前救人时，加热完饮用水倒进水袋后，就捡了几块石头放在剩下的水中加热，下山前收走暖宝宝后，就用布条包着石头，放在葛常青的外衣底下。一方面怕他着凉，一方面混淆视听，让他以为一开始就是用石头帮他取暖的。

        葛丰茂摸了摸小布包，果然像一般的圆扁石子，便笑着说：＂到现在摸着都还有温度呢。＂

        柏逸轩心想那应该是你老爹的体温，他说：＂胸口、后背和腰侧这三处都有＂。专家说的，放这几处更能保暖。又补充＂说不定放太久了，皮肤会有点烫伤。＂

        葛母听到自己的丈夫被发现时失温发抖，想到他失踨那么多天，受了这么久的苦，觉得心都纠起来，能救到人，为了帮他保暖，一点点烫伤不算什么的。

        她向柏家姐弟这么说，又频频道谢，葛丰綵也附和着，还称赞俩人能想到这种方法，脑子真是灵光。葛母点头，并交待女儿：＂这几日就照这样做吧，用火烤些石头，继续帮妳爹保暖。＂又再次称赞＂俩位真是聪慧啊。＂

        姐弟挠挠头，又赶忙提醒要注意温度和摆放等事项，否则容易低温烫伤。

        帮葛常青脱下脏衣鞋袜后，兄妹俩又赶紧帮他掖好被子，葛丰綵请三人先坐著休息，她离开去烧水并加热小石子。

        柏芊芊观察四周，房内有小茶桌、床榻、衣柜和梳妆用的小桌椅，摆着日常用品，挂着些衣物，樣式扑素但很齐全。

        空气中残留些中药味，轉頭看向葛母，她正激动又焦急朝床塌直看，脸颊雖冒着红晕，但整体偏腊黄暗沈，想来之前的病不但没转好，可能还加重了。

        床头的青年正在帮葛父擦拭手脸，柏芊芊认出他就是那晚上山寻父的人，现在仔细看，确实与葛父有几分相似，内双眼，薄唇紧抿，五官端正，长的不算差，算是刚毅那型吧。这青年以及去烧水的女子五官也有点像，且都皮肤略黑，身材壮实，应该是一对兄妹。

        这家人身材颇为高大，哥哥只比柏逸轩矮些，应该接近一米八，妹妹也快一六五吧，可能是农家子弟，都很结实。葛父和儿子差不多高，葛母虽然不高，但也不是瘦弱型的，虽然现正生病受伤，看着比较虚弱，若平日和自己俩个弱鸡相比，整家都算孔武有力那类的。

        床边还有一个小女孩，大约七八岁，白白嫩嫩的，睁着大眼，用双手撑着床沿焦急的看向葛常青，口中轻喊＂爷爷？……爷爷醒过来呀……＂。

        另外有个年轻妇人站在窗边，也长得不错，几个大人中，就属她最白浄，不像要下田风吹日晒的样子。她抱着小男孩站着，面上没什么表情，正朝自己这个方向，上下不停打量着。

        柏芊芊转开视线，正好瞥见桌上的竹篮，才想起还有枇杷，便说：＂葛大婶，我们在山上遇见葛叔时，他说过是来摘枇杷和梨给您治咳嗽的，后来不小心跌伤扭了脚，动弹不得，才被困在山里这么久。这些枇杷都是新摘的，您晚些时候，可以煮成糖水，对咳嗽有帮助。＂

        葛母听到，又流下泪来，此时外面有喊人声传来，又听到那去烧水的葛家姑娘去应门，不久后她便提着个篮子进房。

        ＂隔壁林家嫂子送来的。说怕我们忙着照顾人，没空升火，先煮了些米汤来给爹，还给恩公他们送了鸡蛋。＂

        柏芊芊有点惊讶，鸡蛋在农村算是高档食物吧？竟然还给他们三颗，她站起来道谢，不知道该不该拿。

        葛丰綵看出她的犹豫，解释说：＂隔壁的林嫂子很是热心，时常会拿些吃食送人，几位一路下山也累了，可以先用着，我们日后会答谢她的。＂

        柏芊芊听了，道谢后便将有点烫手的鸡蛋接了过来，递给弟弟和骆进元，骆进元反射性接了就敲了敲壳慢慢剥起来……竟然还知道要剥壳，他现在心智年龄算是几岁？

        窗边的年轻妇人轻笑了声，像是在自言自语：＂真是热心，没事就拿些剩菜剩饭到处喂猫喂狗的，不然就去喂跛脚残废的，没人有她这么闲。＂

        柏家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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