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啊啊啊啊啊～～！！＂

        络腮胡男发出凄厉惨叫，他上身一抬，手脚拼命划呀蹬的，迅速往后撤离，姐弟俩就看这人边喊边退，噔噔噔几下便脱离了光线照射的范围，隐没至黑暗中。

        姐弟俩：＂………

        柏芊芊瞪了弟弟一眼，谁叫你手电筒乱照的，你看吓到人了吧！她压低声音向弟弟说：＂先想辨法把手电筒的光遮一遮，弄暗点儿吧。＂

        柏逸轩挠了挠头，这人被吓成这样，实在有点过意不去，他将手电筒左摆又右移，但不管往哪儿照好像都这么亮，有啥辨法……他四处瞄了一下，突然灵机一动，就拉起雨衣下摆，用半透明的塑料雨衣罩住手电筒前方，塑料布上显出一个圆形光环，发出朦胧光茫，亮度果真降低不少。

        柏芊芊给了弟弟一个赞赏的眼神，弟弟回了个得瑟的表情。

        柏芊芊向男子的方向指了指，又做了个＂嘘ーー＂的动作，俩人便轻手轻脚往前走。

        光线慢慢地往前挪移，终于隐隐现出男子身形。

        这男子一路倒退撸，直到背后顶到山壁为止，看这势头，若力量够大，他一定会继续往后钻，凿出个一人专属的小山洞来，然后塞在里面不出来。

        myhole，也是myhome。

        俩人又轻轻往前两步，附近有股铁锈味儿，混着湿泥土的气息从清新的草木香中溢出，但姐弟俩当前的注意力都放在络腮胡男身上，虽然闻到了，也没多想。

        随着俩人靠近，可见度又提高了些，终于看清楚状况，这男子紧挨着山壁，可能一睁眼就直击过于惊悚的画面，让他混乱到分不出倒底是现实还是梦境，此时双腿曲起，双手往后撑在左右两侧，茫然张大的眼没有焦距，正坐在那儿大喘气。

        柏芊芊不想再吓到人，她尽力展现出亲切感来安抚人，像是面对弱小孩童或是小动物，先露出八颗牙，做出个自认为很和善的微笑，慢慢的迈了两步，又放轻音量询问：＂先生你冷静点儿，冷静点儿啊，我们没要害你……＂话还没说完，就被陌生男子的惨嚎给打断了。

        可怜这人实在是被吓得够呛，柏芊芊自认为的「和蔼可亲」，在一个歇斯底里的人眼中，就变成了「一个女鬼慢慢飘过来，露出阴森森的白牙朝着自己惨笑，还用凄厉的声音说：＂…冷…冷…我被害…＂」。

        啊啊啊！女鬼来了，救命！

        男子不只惨叫，还开始朝着柏芊芊乱扔东西，不管手边抓到什么，树枝石块泥巴等，都朝柏芊芊丢去。

        柏芊芊赶紧后退几步，所幸男子精神极度紧张，正错乱着，只是胡抛乱掷，没什么准头。

        ＂嘿你怎么乱扔东西呢？＂柏逸轩跨步向前，挡在柏芊芊前面，他带着姐姐又向后退了几步，到安全距离后，便开骂了：＂高空抛物，足以致命，你这样低空抛物，也好不到……＂

        致命？

        致命？！

        女鬼来找我索命了！救命！！＂啊啊啊不要杀我！不是我害妳的啊!!＂

        ＂…………＂柏逸轩是不知道这男子的想法，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吐槽两句：大兄弟，你这样关键词总是听错，这考听力能过的话我服你。

        身边能扔的都用完了，男子也脱了力，终于消停，坐在哪边哧啦哧啦不停喘气，脸色忽白忽红，额角的伤口又冒出血来，混着冷汗流下。

        柏芊芊和柏逸轩怕再次开口又会吓到人，只好先闭上嘴待着不动，静观其变。

        男子气息渐缓，恍如陷入回忆又像是在逃避，抱头闭眼自言自语，＂不是我害妳的，别找我……＂

        柏芊芊又试着轻声安慰：＂我们没有要害你，不要害怕。＂

        柏芊芊一说话，男子又不知道误听成了什么，忽然声音又拔高起来＂是王爷!还有霍大人，是他们害妳的，妳去找他们，不要过来！＂

        他睁开眼又想扔东西，但四周地面已经光秃秃了，手怎么探都没摸到物品，只好边说边往身上摸，抓到什么都丢了出去，其中一个物品落在姐姐脚旁，发出哐当一声。

        ＂不要找我…是王爷…是霍大人……＂男子声音又弱了下去，都带着哭音了。

        柏芊芊都快没力了，这人完全无法沟通，幸好看起来不太像重伤，还有力气不停扔东西呢，她和弟弟对视一眼，压低声音说：＂要不我们先暂时离开，让这人自个儿冷静冷静？＂

        柏逸轩也低声回答：＂我也这么觉得，我们继续待在这儿，这人就无法平静下来，反正说什么都是女鬼要害他。＂

        俩人悄悄讨论一番，决定在附近找个能遮雨的地方渡过今晚，等天亮后再过来。

        悄悄转身，柏芊芊一脚轻踢到刚刚掉在一旁的东西，发出小小的哐当声。她有点好奇低头看去＂这是什么？＂

        柏逸轩瞧向地面，是个巴掌大的东西，颜色有点深，他想要再看仔细些，便将罩住手电筒的雨衣放开，用正常的光线朝那物照过去，像是个束口小袋子，柏芊芊也看出来了，＂好像是个小布袋＂，她边说边弯下腰去捡。

        络腮胡男子等了等，没听到声响，心里祈求女鬼和同伙快快远离，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便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却见到不远处又是一束强光直射地面，光束的边缘，先出现了几根黑色的手指朝地面伸下去，紧接着是手掌…手臂…肩膀，最后出现的，是那女鬼低垂的侧脸。

        女鬼好像查觉到他的视线，原先朝下的侧脸，忽然转过头来，瞪着眼正面对向他。

        ＂妈呀呀呀呀～～～＂

        男子声音骤然暴起，柏逸轩吓到直接条件反射，咻地一抬手，手电筒就直照了过去。

        肝胆俱裂之际，一道从未见过的强光如万箭直袭而来，男子觉得全身被强光剌穿，吓到整个人大力向后弹了一下，上半身连同后脑杓＂碰＂一声撞向后方山壁，便睁大着眼定住不动，也发不出声响了。

        我命…休矣……

        ……娘………

        刚才柏芊芊弯腰捡小布袋时，余光瞥见不远的地上还有个东西，形状像把匕首，便转过头去打算细看，不料却听到男子更惨烈的吶喊。她赶紧直起身来，还来不及阻止，就眼睁睁地看着弟弟举起手电筒直怼人，把人都照傻了。

        一个手电筒引发的惨案。

        柏芊芊赶紧将手电筒夺了过来，作势要敲弟弟的头，光束随着手电筒移动旋转，柏逸轩即使没看清楚，也能猜出姐姐的动作，假意闪躲了一下。

        柏芊芊瞪了弟弟一眼，弟弟讪讪笑了笑，就在这个时候，络腮胡男子的方向，传出＂噼哩啪啦＂的动静。

        落石？声音又不大像，柏芊芊赶紧用雨衣罩住手电筒，朝山壁方向照去，那男子还是傻坐在那儿，眼神呆滞一动也不动，但周围和身上，却多了一些树叶草枝及小石屑。

        还没反应过来，朦胧光晕中，又有数个小黑影从上方落了下来，又是一阵噼哩啪啦的声响，中间还夹杂了一声＂咚＂。

        ＂咚＂声后紧接着男子的一声闷啍，那男子身子颤了颤，眼睛向上翻了几翻，就这么直直坐着晕了过去。

        柏芊芊：＂……＂

        柏逸轩：＂……＂

        兄弟，你水逆了吗？

        大概之前山崩，有些较轻的物品，被上方交错的树枝阻挡了落势，卡在树梢上，也许是恰巧撑不住了，也或许是男子撞山壁的冲击所致，让这些都落了下来……

        看来暂时不须要罩着手电筒了，柏芊芊放开了雨衣，往斜上方照看过去，等确定没再掉东西下来后，姐弟俩又一次靠近男子身旁。

        男子微仰着头，靠着山壁瘫坐着，他嘴巴微张，半闭的眼皮露出眼白，身上四周有些掉落物，叶片、花瓣、小枝，而头上……还顶着一颗小石子。

        一道细细的血丝，慢慢从男子头顶流了下来。小石子其实不大，但不知是从多高的高度落下的，这重力加速度……

        柏芊芊捂额，柏逸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一个惨字了得。

        沉默了一会，事情还是得想辨法处理，柏逸轩开口问：＂现在怎么辨？我们先帮他简单处理伤口，然后边找信号边往下山走，想辨法找人来救援？＂

        这话提醒了柏芊芊：＂说到这个，刚才有件事还来不及说。＂

        ＂你看看他的打扮，有发现什么吗？＂柏芊芊要拿背包中的外伤药，正想脱下雨衣，才发现一手是手电筒，另一手还抓着那个小布袋。

        听姐姐这么问，柏逸轩回说：＂有呀，我们好像被冲到影视城来了，是不是隔壁y县那个？＂

        柏芊芊：＂……＂

        柏芊芊：＂孩子，那个影视城去年就被台风和大水给毁了。＂何况如今谁还有心情去影视城玩？

        柏逸轩挠挠头：＂…呵呵呵，这几个月被催毁的地方实在太多，我都搞混了，没记那么清楚。＂

        柏芊芊先用手电筒看了看手中的小布袋，之后又照向男子说：＂你会说是影视城，是因为这人的打扮吧你过来瞧瞧这个。＂

        柏逸轩靠了过来，姐姐手掌捧着个束口小袋，用光线一照，布料中央和四角绣有传统的吉祥纹饰，像是古装剧里会出现的荷包。

        柏芊芊又打开小布袋，露出里面的物品来，里面也是放着古装剧常见的物品，碎银子、外圆内方的铜钱，还有块小玉佩。

        柏芊芊将荷包递给弟弟，柏逸轩接过来，蹙眉细看，柏芊芊又说：＂荷包里是真放着银两铜钱。还有地上的火把和灯笼，影视城再仿古，也不会让游客拿火把吧＂若真如她所想，那灯笼里头，也不会是灯泡，用的可是真蜡烛。

        柏逸轩：＂妳的意思是……＂

        ＂另外刚刚地上……＂柏芊芊想再举个例子，转身要用手电筒指出那把来不及捡起的匕首，但人才转不到半圈，就定住了。

        光线移转照进落石与山壁间形成的夹缝中，景像随之映入俩人的眼中，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因为夹缝中有一双腿。

        一双套着黑色靴子的腿，露在石块外，鞋面上有细细的剌绣，绣线原本的色彩，大多被染成深红。这双小腿，还是双粗壮的萝卜腿，在萝卜最粗壮的地方，突然就被压的扁扁的。

        就像有人挤牙膏的方式很是讲究，一定要从底部挤，挤的干干净净完全扁平那样，牙膏的上半部看来很饱满，像新买的一样，底下却薄的像张纸，这换成人腿成了这模样，实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当然扁平腿部及其以上的部份，是被压在巨石下，其实看不到的，只勉强从石块与地面交接处能瞄到些端倪。但萝卜腿与石块交界处的突然下陷，还有被挤压成碎块状的什么东西，有塞在靴子内的，有从靴子破裂口被挤爆了出来的，渗透出来的深色液体……种种种种，都再再冲击着脑神经。

        也或许是俩姐弟没怎么见过世面，首次面对这种场景，就先楞住了。

        空气中的异味越发明显，现在看到巨石下的双腿，才反应过来那其实是血腥味。

        过了一会儿，管不住自己眼睛的俩个人，往那方向又怕又好奇地瞧去，双腿…不只是双腿一处，巨石与地面接触的一整圈，有大量的血迹渗在黄泥里，再往前，有被压着的布，更远一点还有一个手掌……

        刚刚外面……有两个灯笼和一个火把……

        所以这边至少有三个人甚至更多……

        是不是空腹太久了，忽然有点恶心……

        来不及干呕，远方就传来声响，说话声、脚步声、拨开树木的沙沙声，由远而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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