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镜沉见露盼儿紧张，便没有提那件事情，当没看见。

        如今时机未到，贸然戳穿她，只会引起她的警觉防备。

        “弄好了出来说话。”他敲了敲门框说道。

        小厨房里地方不宽敞，光线也不太好，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他说罢先一步转身走了。

        露盼儿松了一口气，还好师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也没急着追出去，看了看旁边剥好的莲子，翻箱倒柜找出今日没用完的茶叶，鼓捣了一会儿才出去了。

        还是在上午那个亭子里，镜沉面对着荷塘站着，手里转着一个小巧的盒子，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约半炷香的时间，他才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传来。

        回头就见露盼儿端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转瞬来到了近前。

        “师父你喝茶。”露盼儿抬头期待地看着他。

        托盘里只有一个不大的茶杯，里面的茶水满满当当的，难怪她走得如此小心。

        镜沉其实不渴，不过看着小徒弟期盼的眼神，还是接过来抿了一口。

        “好喝吗？”露盼儿抱着空托盘期待地问。

        镜沉喝了一口就察觉出了差别，茶虽是同一种，泡茶用的水却不同。

        那种独特的清冽和淡淡的甜香，他还记得很清楚。

        “挺好的。”

        原本只想意思意思就放下，现在却不好浪费了。

        他喝了几口把茶杯暂时放在石桌上，让露盼儿也坐。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刚化形不久，灵力有限，不要总花在这种地方，时间久了容易损伤本体。”

        露盼儿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虽是说教，露盼儿却听得很窝心，感觉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

        说话间，镜沉把手里那只小盒子也放在了石桌上。

        露盼儿一看见那熟悉的盒子就有点害怕，可怜兮兮地问：“师父，又要吃药啊？”

        镜沉沉默了一会儿，修长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点在盒子上，似乎有些烦躁。

        “你之前的伤……”

        露盼儿赶紧挺起胸膛保证：“我已经好了呀，今天云荡将军不是说我恢复得很好吗？”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伤了哪儿，伤得严不严重，反正醒过来以后身上的疼痛就已经全部消失了，一点异常也没有。

        镜沉端起茶杯，眉头微皱着，不语。

        露盼儿趴在石桌上，愁眉苦脸地捧住自己的脸颊，小脸皱成了包子，求饶道：

        “师父，不吃这个行不行？这药味道好奇怪，我吃完了难受。”

        语气好不委屈。

        镜沉看着她那副样子，竟然真的犹豫了一会儿。

        之前那颗药，露盼儿吃下去后短时间内反应强烈，但经过一晚上，再深入检查她的经脉，却又丝毫没有了端倪。

        镜沉原想重新再用一颗药，看看情况，但露盼儿如此抗拒，他又有些心软了。

        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内心瞬间为此感到烦躁，但很快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方才刚喝了她的茶，面对这求饶确实有点拒绝不下去。

        他想起刚才在小厨房看到的情况，突然意识到，这小灵露精之所以表现出完全不符合她原本该有的实力和防御特性，要么是她在藏拙，要么就应该是受了他的骨灰影响。

        第一个猜测基本上可以忽略，经他与这小灵露精这么久的相处，感觉她应该没有那样的城府。

        那就只剩下第二个猜测，而且看这小灵露精的表现，或许她自己都还没有发现身上的异常。

        镜沉微微垂眸，喝完了杯中的茶水，感觉到一股蓬勃的灵气进入经脉之中，温养着身体，甚至连灵魂上的轻微不适都感觉熨帖了许多。

        不论其他，这小灵露精光是本体就是个好东西。

        镜沉到底还是把那小盒子收了回去，反正除此之外，也不是没有其他试探的方法。

        “不想吃就算了，进屋，我运功帮你梳理一下经脉，明日开始教你修行练剑，你做好准备。”

        露盼儿听了顿时高兴起来，师父果然还是疼她的！

        她要跟着师父好好学习，以后就不用担心被欺负啦！

        镜沉没有带她回两人的住处，而是去了院子深处，一个相对偏僻的屋子。

        这里地方不大，布置得也比较简单雅致，屋里靠墙摆着几个大书架，看起来像是书斋一样的地方。

        “以后的教学活动都在这里进行，里面的书你也可以多看看，都是一些常识性的东西。”

        镜沉一边说着，一边推开窗，露出外面与前院截然不同的风景来。

        原来这屋子竟然临近一处悬崖，宽大的窗外便是翻滚的云海，风景非常美丽。

        窗前铺着一层地台，两侧是精美的多宝阁，中间还摆着一张矮桌，是个很适合休闲的地方。

        露盼儿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惊叹不已。

        原本她还觉得跟碧华仙君的灵山相比，她镜沉师父略微穷了一些，清净峰也过于低调朴素，现在看来还是有非常美丽震撼的风景的，只是藏得比较深罢了。

        之前镜沉御剑带她过来的时候，从空中俯瞰，能看出清净峰其实也很大，峰顶积雪不化，高耸入云，也不知道上方又是怎样的风景。

        露盼儿突然有些向往，心里琢磨着哪天可以偷偷爬上去看看。

        正打着小算盘呢，镜沉已经把地台上的矮桌移开，只留下两个坐垫，让她过去。

        露盼儿乖巧地挪过去，盘腿坐在垫子上，背对着镜沉，颇有些忐忑。

        平时都只有在小说上才会看到那些神奇的传功、内力疗伤什么的，没想到会有亲身经历的一天。

        露盼儿忍不住紧张地问：“师父，会疼吗？”

        镜沉：“……可能会有一点。”

        他现在不急着要露盼儿的命，自然不会下死手，只是想试探一下她奇怪的防御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镜沉的指间轻轻略过露盼儿后背上的几个重要穴位，划过命门、灵台，最终停在督脉上一个相对无关紧要的穴位上，然后毫无预兆地突然打出一道极具攻击性的灵力。

        如果灵力冲入其中，露盼儿将感觉到明显的疼痛感。

        然而出乎镜沉意料的是，那道灵力却如同撞上什么坚不可摧的东西一般。

        他感觉到一股明显的撞击力，然后灵力就消散了，甚至有一缕被反弹，不慎划伤了他自己的手指。

        镜沉拂去指尖那一滴鲜红的血液，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神色危险又困惑。

        为了进一步证实，他继续如法炮制，连续用一道比一道更强烈的灵力攻击几处重要穴位，却无一不是被撞散，就是被反弹。

        镜沉有了心理准备倒是没有再受伤，只是仍然感觉奇怪。

        “师父，你在干嘛？”露盼儿感觉到身后奇怪的动静，疑惑发问。

        镜沉揉了揉手腕，随口瞎说道：“帮你放松一下穴位，疼不疼？”

        露盼儿仔细琢磨，点了点头，“有一点点。”

        听到这个回答，镜沉也颇有些无语。

        他猜测露盼儿此时情绪比较紧张，可能下意识地有些防备。

        想了想，他干脆就如之前所言，试着帮她梳理一下经脉。

        他双手贴近露盼儿的后背，庞大的灵力如水般涌入她的身体中，顺着穴位游走于全身经脉中。

        他仔细感受，结果自然与之前探查时一样，经脉毫无阻塞，也没有任何药物中毒的微弱迹象。

        露盼儿在那股灵力涌入身体里时就下意识地放松下来。

        那种感觉很是奇妙，有几个瞬间她仿佛被调转了视角，能够看到身体里庞大的灵力顺着固定的路线，如江河入海般奔流不息，将经脉冲刷得更加宽阔有韧性。

        最后灵力聚于丹田之中，激起一阵舒适的温热感。

        镜沉的灵力在小徒弟身上运行一个周天，后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一股不同寻常的感受让镜沉蓦地睁开了眼，震惊之色一闪而过。

        他没想到，这小灵露精融合了他的骨灰，如此连接两人的经脉运转大小周天，竟然有类似用炉鼎双修的效果……

        最让他情绪震动的是，如果长期这样修炼下去，会不会可以改善他魂魄受损的问题？

        镜沉如今虽然经历了新生，甚至瞒过整个仙界，登为上仙，但魂魄的损伤其实一直没有好全。

        每隔大概一个月的时间，魂魄受损的痛苦就会发作一次。

        这也是他迟迟没有离开仙界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镜沉脑中思绪不停，手上的动作也不耽误，仍源源不断地输注灵力，见露盼儿已经完全放松不设防，他便决定其他的先放放，着眼于眼前的事情。

        若是能取回骨灰，连带着这小灵露精的本体一起炼制，那何必还要思考这点蝇头小利？

        到时候不仅魂魄能够得到完全恢复，甚至能回到巅峰状态。

        想到这里，他眼神一厉，一颗心变得更加冷硬。

        之前露盼儿几乎能够自动反弹全部伤害，有一定的可能是因为力量不够大，没能突破她的自我防御，这次他便更加认真一些，用了约三层的灵力，快速一掌拍在她靠近灵台的地方。

        原本镜沉是想尝试攻击小灵露精脆弱的灵台，但也不知怎么，临到头就下意识地偏了一下，打在了旁侧。

        不过若是这一掌受实了，这小灵露也要受不小的罪。

        露盼儿正沉浸于那种神妙的感觉中，身心都全然放松了下来，丝毫不设防备。

        片刻后，她突然感觉身体里庞大柔和的灵力瞬间撤了出去，接着一股巨力从身后传来，像是被身后之人狠狠拍了一下。

        露盼儿感觉胸中一震，整个人往前摔倒在地上。

        她愕然回头时，却见自己师父也颇为狼狈，一手向后撑着身体才没有摔倒，面色苍白如纸，最后竟然眉头一皱，弯腰吐出一口血来。

        鲜红的血液溅落在木质的地板上，把露盼儿下了一跳。

        她顾不得胸中的闷痛，连忙去扶镜沉，急得都要哭了，“师父！你怎么了，没事吧？”

        镜沉感觉眼前一阵眩晕，面前的世界如万花筒般不住的旋转，只看到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

        他不仅自己被反震出了内伤，甚至连魂魄都在微微震荡，让他难受不已，脸色更加难看。

        露盼儿慌里慌张地左右看了看，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去桌子上拿了个杯子，用灵力凝出露水端给镜沉。

        喝下那杯露水后，镜沉浑身动荡的灵力和震颤的魂魄终于慢慢安定了下来，脸色也稍有恢复。

        “师父你好点儿了吗？”露盼儿急哭了。

        她在这异世界里可只有这一个亲近的师父，万一没了可怎么办？

        这动静也太吓人了，比之前在无尽崖上那次吐血可怕多了。

        她真的害怕。

        面色苍白的镜沉：“……”

        他看着面前毫无所知，泪眼汪汪的罪魁祸首，无语凝噎，内心的震惊甚至压过了疼痛。

        他原先就已经知道露盼儿身上似乎出现了什么防御力上的怪异之处，也猜到了这一掌可能也伤不到她几分。

        却万万没想到，不仅没伤到她，竟然还会反噬到让他自己内伤吐血。

        但是他能说什么呢，只能有苦自己往下咽。

        镜沉强压住被反噬得翻涌沸腾的灵力，无奈道：“我没事，谢谢。”

        露盼儿扶着他不敢放手，眼泪还是噗噗掉：“呜呜我不要师父给我梳理经脉了，你这个年纪要保重身体呀！”

        镜沉：“……”

        突然被迫“年老体弱”，气得脸色又白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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