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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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一大早，苑琪便差人送来了干净的衣物，牢头放在了洛世幕休憩的榻上。
说是榻，其实也就是石头堆砌而成的脚，又棚起的木板。
“嗯？”牢狱之中已经记不得几日了，洛世幕依旧神采奕奕，丝毫没有落魄的失魂感。
每日他的部下们都会送来换洗衣物，可口的饭菜，在这地牢之中竟是比外面还要闲暇。
“将军难道一点也不惧怕吗？”牢头看着他炯炯有神的目光，诧异非常。
城宫的地牢都是关押一些官员将领，王公贵族，身份虽皆是尊贵，却屡屡在一朝跌落云端之际，要么大吵大闹，要么生无可恋。
至今没有一人像洛世幕一般，坦然自若。
“为何要惧怕？”洛世幕反问道。
“今日午时便要行刑，将军可...”可真心大啊。
洛世幕沉默下来，也不做应答。
他早便不知惧怕为何物！
“城主到~~”
一声叫喊惹得洛世幕本来颇为愉悦的心情低沉下来，每日都有人不请自来，连让他独自清静清静也不行。
牢头急忙退了出去。
“参见城主。”
“都下去，若有偷听者格杀勿论。”
不消片刻，参天昱便推开简易的牢门，还不忘蹙眉掸去袖子上看不到的灰尘。
“洛司令。”这个职称，恐怕只有参天昱叫的顺口。
洛世幕转身，轻瞥他一眼。
“见到孤也不行礼了吗？”参天昱一看见他就略微恼火，和他想象中洛世幕破落的模样大相径庭。
“你还不配。”洛世幕冷哼一声道。
“呵，将死之人，狂傲个甚。”这不是洛世幕初次与他针锋相对了，虽说心中恼火，但一想到断头台的刀将要切断他的脖颈，便没来由的快感。
“孤倒是很费解。”参天昱环顾了一番脏乱的牢笼，接着说道：“往日洛将军名声在外，多少忠良尽伴左右，怎么？今日落魄了倒是都弃你而去了？”
“哈哈，看来这些所谓的忠心也不过如此啊。”
洛世幕也不应他，任由他自顾自说道：“那些尊崇你的部下呢，还有拥护你的百姓，此时此刻竟没一个人敢站出来为你说话？”
“洛世幕啊洛世幕，你以为正义使然，孤来告诉你！”
“人心叵测！”
“能牢牢靠的住的唯有权利，只有权利才能将所有人踏在脚下，叫他们俯首称臣！”
“什么忠心耿耿，至死不渝，荒唐！”
参天昱盯紧洛世幕，一字一句道：“没有人会永远追随你，唯有权势！让他们生畏！”
洛世幕不可置信的在心底默声叹气，不为自己的困境难过，只为参天昱扭曲的灵魂可悲。
“洛世幕，你自以为清高，不贪慕权贵，其实是你骨子里的懦弱，就如你那个下贱的母亲。”
看到洛世幕投来的不解的眼神，参天昱继续道：“哦，那日你们的对话孤尽收耳底。”
“可怜的主父啊。”参天昱假惺惺道：“正因为女人这种东西才自毁了前途，落得那般下场。”
“参天昱！”洛世幕厉声要喝止他：“他终究是生身父亲，死者已逝，由不得你这般侮辱！”
“哈？父亲？”参天昱几近发狂的仰天长笑道：“他毁了我此生，也能称为父亲，因为他的懦弱，连心爱的女人也护不住，才使得别人践踏！”
“但他终究救出了你和你的母亲。”
洛世幕平静的说道：“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才将你保下。”
“洛世幕！”参天昱愤怒道：“别装什么仁慈，他要杀死腹中的你只为了救我，他逼得你母亲跳崖，其实你比我更恨他！”
洛世幕突然不想作任何解释，但看着参天昱可怜的模样，他又无限惆怅。
“我们只不过都是生长于乱世之中的棋子。”
“少在这当好人！”参天昱一把摔碎桌上的茶碗，厉声道：“你不恨，因为你健全。”
“而我。”参天昱指指自己说道：“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全是拜他所赐。”
洛世幕一时没明白他所指何物，只是觉得今天的参天昱同前些日子趴在参雷身边痛哭的参天昱判若两人。
“你反正将死之人，知道也无妨。”参天昱心境稍稍平复了些，说道：“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何与生俱来的万毒之躯，为何毒物在我身上尽数失效，为何毒虫蛇蚁避我不及。”
“年幼时总以为所有孩童皆是如此，直到渐渐懂事后，才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
“我去问主父，他每次都只是紧紧抱着我不做解释，却不住的道歉。”
“直到后来，我从一个追随他多年的侍卫口中听说了以前的事。”
“万毒之躯！”参天昱自嘲道：“这是娘胎里带出来，没有办法医治，就是说我自出生就是个恶鬼，就是个不伦不类。”
洛世幕听闻惊诧不已，他只知道参天昱的母亲死前被剧毒侵蚀，却不曾想到参天昱...
“还有些你不知道的事。”仿若自己多年深藏的心事无处倾吐，今日想全数倒出来，参天昱滔滔不绝的讲起。
“我开始变得暴躁不安，阴晴不定，主父愧疚于我，总是任由我的性子，想着成婚或许能让我收敛些。”
“于是大肆网罗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
“对，你都见过，那些个莺莺燕燕，庸脂俗粉。”
这一刻，感觉两个人像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爱恨纠葛，只是许久未见，互诉衷肠的友人。
“我为了应付，随手点了一个，那个倒霉人家的女子，现在都记不起什么样貌。”
“那女子对我及其害怕，令我恼火，说话行事唯唯诺诺，跟个婢女没什么差别，几天我也没了兴致。”
“没多久的一件事，让我动了动心，那女子跑来告诉我，有孩子了。”
“洛世幕。”参天昱扭头叫了一声，发现他正在仔细的倾听，便又继续道：“我觉得我一副残躯，有个孩子寄托希望是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当我欢喜的准备将此事昭告众人的时候，那女子，竟要同苑琪...”
“你那忠心的属下，是个君子，我看的清楚，那贱人苦苦哀求他也没有接受。”
“我当晚就将那贱人施以酷刑，可是，洛世幕。”参天昱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阴冷，道：“那贱人抬起她被拷打的血淋淋的脸告诉我，孩子没了。”
“她偷跑出宫，医师告诉她，孩子的父亲自带毒素，注定无法生育，她不敢告知我，这才想到找个男人再怀一次。”
“哈！愚蠢该死的女人！”
“既然如此，让她也练成万毒之躯，或许能如我那个卑贱的母亲一样，生下一个像我这么个不人不鬼。”
“谁想到她不是那料，没多久就断了气，真是个废物！”参天昱厌恶的骂道。
一曲终了，狭窄的牢笼之中一阵静谧。
洛世幕也想不起该用什么样的言语表达内心的感触。
是对参天昱的同情？是对那可怜女子的悲哀？
万般皆无。
“洛世幕，今日你便带着这些秘密下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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