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合约

为首的人穿着一件灰色的的确良和灰色西装裤，微胖，满脸的笑容看着特别和蔼，看见慕见山防备的样子，也不生气，他直接表明来意，说，“我是县报社的副社长，曲轻漓同志之前向我们投稿，写得特别好，上面也表扬了，我们听公社说她也在县里，所以就直接过来送样报和奖金啦。”

        副社长怕慕见山不信，还特意将报社写的奖状拿出来，说，“这是我们报社给你写的奖状，你是曲轻漓同志的什么人？”

        副社长之前联系公社时，说要找他们红河村的曲轻漓同志，沉默寡言的接电人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了。

        他这才知道，曲轻漓的名字，那是在整个公社都出了名的，还有个颜值很高的对象，这年轻小伙子看起来样貌很好，而刚刚被他拉进去挡着的女同志，虽然没看清脸，但一看就觉得样貌差不到哪里去。

        他也是个人精的，猜出慕见山挡住的，就是曲轻漓，这么问也只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罢了。

        慕见山回头看了一眼曲轻漓，发现对方还有些愣，估计还没回神。

        他见这些人确实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就说，“这边请吧。”

        大家都站在走廊上，不太好。

        曲轻漓显然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投稿竟然中了，她的心扑通扑通地加速，仿佛有股火山爆发的岩浆从沉寂的心底喷涌而出。

        她以后，有挣钱的法子啦！

        不过，奖状是什么鬼？怎么听着像是警局给热心群众的东西呢？

        曲轻漓歉意地跟陶琳道歉，说，“陶琳同志，能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我家孩子吗？”

        陶琳在那一群人过来的时候，就被丈夫萧军握住了手，她点了点头，没想到是这么个好事，也很为曲轻漓高兴，说，“没问题。你快过去吧！这可是好事，真厉害。”

        曲轻漓有些脸红，她跟这位陶琳同志沟通后，也是知道对方的能力了，她跟对方比起来，那叫小巫见大巫了。

        她又看向慕见山，见对方点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有慕见山在她身边陪着，也能消除点紧张。

        借了医院的会议室，副社长一见曲轻漓进来，就立马让人将相关的奖励都发放给曲轻漓，同时也让她签字证明奖励已经领取。

        这才开始跟曲轻漓沟通，说，“曲同志啊，我们报社看见你投的稿子，觉得这稿子写得真不错，和我们的栏目完全匹配，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那般。请问你有兴趣和我们签订合约，长期为我们报社投稿吗？”

        副社长抛出来的这橄榄枝，曲轻漓听到后，觉得并不意外，在她听到副社长说上面也中意她的稿子后，就觉得可能会有这样一个请求了。

        “我有个问题，您为什么要特意先告诉我上面也对我的稿子感兴趣呢？如果您不告诉我，我可能现在只会以为我的稿子只有县报社感兴趣，这样你们再提这个合约，我可能很快就会答应。”曲轻漓猜测，可能只是这个县报社比较确认写稿子，而上面那些市报社啊，省报社啊，都不缺稿子，没有必要和人长期约稿。

        副社长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了笑，说，“曲同志不亏是能够写出如此细腻文风的人，思维真是缜密啊。你记得徐芳吗？”

        曲轻漓听到这个名字，一时差点没反应过来，知道副社长提醒道，“副食品店的徐芳，是我对象。我对象把你当妹子看，我这做姐夫的，也不能坑你不是？”

        他回家之后，跟妻子徐芳说有位非常有灵气的写稿人给报社投了稿，没想到家里住在红河村的，而他这个一向自诩文化不错的人，竟然也比不过。

        妻子好奇一问，发现他说的人竟然就是在副食品店里见到的那位漂亮妹子曲轻漓，就把事情一说，还叮嘱他多照顾照顾。

        当时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照顾啊，兴许根本轮不上他，就算上面那些报社不会跟人签订长期合约，但人家可以经常投稿啊，甚至还可以投到别的省市去，他这个小小的县报社，不一定供得了这么尊大佛。

        但是他跟妻子关系一向很好，也没想瞒着曲轻漓，很公平，很认真地跟对方解释了目前的情况。

        “就是这样，曲同志，你的能力很强，只屈居于我们这个报社肯定会委屈你，但是你和我们签订长期合约，我们可以稍微涨一涨稿费，同时也不限制你去其他报社投稿。你觉得怎么样？”副社长也不确定曲轻漓会不会答应，这已经是他和报社其他领导商量了好久，才争取到的。

        曲轻漓也有些震惊，没想到这位副社长竟然就是徐芳大姐的对象，她记得对方只是说自己对象就是个经常苦哈哈加班的小编辑啊？

        这大概是太过谦虚？

        不过嘛，这个条件确实不错了，涨了稿费之后，基本上已经和省里的稿费都齐平了。

        她要是签这个合约，不亏。

        问题就是，她也不能保证自己时时刻刻都有灵感，万一某一期的报纸，截稿前她都想不出稿子来，那可咋办？

        副社长听到这个丝毫不慌张，他说，“写稿子确实是个非常需要灵感的事情，我们也不要求你每一期都写，但是每个月至少写够四篇，这样可以吗？”

        他们这是周刊，他已经想好了，要是签约后，哪怕曲同志月底才交四篇过来，他也只需要顶住前面三周的，总能等到曲同志写的稿子来救援的，这比他们全报社每个人强制性写一篇过来要好得多了。

        曲轻漓觉得这条件不错，重点是领导人品也不错，就是合约这个她还真不太了解，她没工作过呢，知道该有这么个东西，但是并不精通，她求助地看向一直很可靠地站在她旁边的慕见山。

        “这合约签之前能给我们让人看看吗？”慕见山直接开门见山，可能是觉得这样又不太好，他歉意地笑了笑，说，“主要是我们准备搬家了，之后可能不在这边了。稿费这个，得通过银行发放才行。”

        副社长是个人精，他一听这个，就知道，能让他们不好通过现金发放的，估计得是离开这个省才会这样。

        他还记得自己了解到的信息，这位慕同志，是从京市下来的知青，现在回家的知青很多，指不定慕同志这是要带着老婆孩子一起走了。

        这位慕同志，不简单啊。

        “当然没问题。我现在就回报社拟定合约，然后再叫人，不，我亲自送过来，等你们找人看过觉得没问题了，就带着合约来报社签字吧。”副社长笑眯眯的，看着一点也不因为他们的戒备而生气。

        “行，那几位慢走。”慕见山将报社的几位同志送走后，又问曲轻漓，“你对写稿子感兴趣？之前听爹说你本来是想要去大学学习汉语言文学专业的，现在还想吗？”

        “是有些兴趣。不过，学汉语言文学的，不一定就能写好稿子，同理，写好稿子的，不一定就能读懂汉语言文学这个专业。现在都没高考了，还读什么大学？”曲轻漓想起这些，当初她母亲还在的时候，她幻想过很多，其中就包括大学生活，可惜现在不可能了。

        “那你就是还想读大学。”慕见山这段日子跟曲轻漓相处之后，就大致摸清对方的性格了，能让她说出这么大一段话来否认，想必心里还念念不忘呢，他缓缓地吐出一个爆炸性消息来，说，“上面已经打算放开了，最迟明年也要开放高考了。你可以提前准备。”

        曲轻漓震惊地看过去，她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消息震惊的，而是想起来，之前被那个东西控制的时候知道以后很多东西都会放开，她虽然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心里到底没底，没想到慕见山证实了这个。

        所以，那个东西有时候给她脑子里留下的东西，都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情吗？

        “那牛棚里那几位专家教授们，也能回城了吗？”曲轻漓突然问道，她之前就见过慕见山从牛棚出来，要说慕见山和里面的人不认识，那才怪呢。

        不过嘛，以前她不点破这个事情，是觉得对方和她迟早要分道扬镳，就没必要让对方知道她知晓了他的一些秘密了。

        但是现在，从她得到的讯息来看，王兰芝教授极有可能没等到回城之前，就去世了，而那位齐修教授，也因着愧疚等原因，一辈子守在红河村。

        王兰芝教授的性格和她母亲很像，所以当时她第一次见面，就忍不住帮了对方一把。

        她不想那个知性优雅又温柔和蔼的王教授就这么香消玉损了。

        慕见山不知道曲轻漓是怎么发现的，但他在对方答应一起回京，性格又恢复正常之后，就完全把她当成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了。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女儿慕轻竹，曲轻漓没有必要坑他。

        “对。齐修教授是我老师的好友，两人关系非常好。但是，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回城，其实，他下来第二年，就已经完全没事了，随时都能回去。”慕见山未尽之意就是，齐修现在还在红河村，说明他不想回城。

        “爹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我们找个机会先去牛棚可以吗？我之前做了个梦，梦见，王兰芝教授有危险。”曲轻漓咬了咬牙，决定说自己做了个梦，哪怕慕见山觉得她又病了，她也不可能知道王兰芝有危险，却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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