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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尽力而为


这晚A市下了一整夜的雨,有一股不淋湿城市所有一切就誓不罢手的意味。

        而裴序喝了半晚,那瓶酒不足以让他喝醉,但也不再能保持清醒。许绵秋懒得打发这个浑身酒气的火药桶,快收工时叫了陈进,把人送回家。

        等他再醒来,窗外天光大亮,已经午后。入目所及都是一种微带潮湿的淡青色,小半浮在远处云朵的背后,更多的是绿植青苔,依偎在附近层叠的筒子楼外壁上。

        裴序撑着额头,灌了两口水。他闻见周身萦绕的宿醉酒气,松松握住T恤下摆脱掉,随手从单人床边的衣柜里拎出一件套好。

        房间里没有镜子,裴序站起身,不经意间,从那面被雨洗得澄澈的玻璃窗内望见了自己的倒影。一头黑发稍显凌乱,下巴有着新生的稀疏胡茬,那件质感极佳的米色上衣却有着与他整个人不相符的平整干净,柔软贴合着皮肤,就像它在另一个人身上时一样。

        裴序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重新找了一件穿上,将那件衣服原样封回柜子里。

        “哥?”房间门口传来裴荔很轻的声音,裴序回头拉开门,有点意外地问她,“你没回学校?”

        “我不放心你。”裴荔手里端着一碗红豆甜汤,端进房间,虚掩上门,坐在桌边的一张小凳上看着他,“你昨天晚上没和……那些人动手吧?”

        “没有。”裴序勉强打起两分精神,向妹妹平摊了一下手臂以佐证确实没受什么伤。

        他说完,坐到床边,端起那只瓷碗,搅搅碗里深红色的豆汤,忽然从甜汤映出的模糊轮廓中,难以克制地想起沈渝修下巴那道渗血的伤口。

        “没受伤就好。”裴荔松了口气,昨晚陈进把裴序架回来时她吓坏了,又不好仔细检查,只能先让他睡下,“怎么喝那么多。”

        她的语气没有抱怨,因为裴序属于在某些方面非常克制的人。他从不过度沉湎任何,没有像这栋楼里许多的男孩一样,沿循父辈轨迹周而复始地陷进酗酒、赌博或毒品,而后化为一滩烂泥。

        但现在看起来,裴序很像耽溺于某种难以企及的、不能抗拒的事物之中,并由此衍生出少许不得不宣泄的痛苦。

        “朋友聚会,喝过头了。”裴序吞下一勺甜汤,温温的甜蜜滋味从他的舌尖贯穿至胃部,忽略了最需抚慰的胸腔,“你下午回学校?”

        “嗯。”裴荔点点头,“最近小饰品卖得很好。”她笑时,粉白脸颊上绽开一个小小酒窝,“我想再多做一些。”

        裴序把汤碗放下,揉搓妹妹的发顶,像在爱抚一株精心照料的花朵,“好,但不要卖到太晚。”

        “知道。”

        空间狭小,裴荔和他坐得很近,几乎膝盖顶着膝盖。她有意放低声音,轻轻和哥哥计算着近期的收入,并规划下个月应该存下多少。

        “我想,这样的话,毕业之后我可以自己租房子生活,不用家里的钱。”裴荔说着有点依恋地拉了一下裴序的衣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去外地工作有点太远了,不方便我回家看你。”

        裴序笑了笑,手掌微微按了一下她的后脑,“我去看你。”

        裴荔眨眨眼睛,朝他微笑,像以往每一次谈论这类话题时那样,往他肩窝拱了拱。

        聊到未来,裴序都是平静的,迁就裴荔的。他没有特殊而必要的安排,所以可以随意配合裴荔的人生。

        不过在此刻,裴序心绪骤有起伏,任凭妹妹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蹭了自己两下。他半仰着脸看向窗外,连绵的山与海位于视线边缘,闭上眼,仿佛还能嗅到破晓前湿润海风中的腥咸气味。

        裴序认为自己尽力了。但那个清晨,站在山腰露台看过的海浪,仍在一遍一遍地席卷呼啸,令他生出一种近乎忧伤的情绪,并感染了说话的语气,“荔荔,你想过去B市吗?”

        裴荔愣了愣,疑惑地抬头看着哥哥,看着那线条优美的下颌线,和正在张合吐字的嘴唇,“B市?哥你想去旅游吗?”

        她猜想裴序的答案可能并非他说的那样,可无缘由的,裴序好像只愿意答到那个地步。

        “不是。”裴序说。

        -

        B市比A市更偏南,完全是一个热带气候的城市。

        节气早早入秋,而这里夏天依然正当时。

        连夜赶飞机的沈渝修穿着一件很薄的麻质衬衫,拎着一个行李袋,从机舱里走出来。

        B市机场很小也很旧,和城建一样,亟需翻新和扩建。到达厅冷气开得不足,仅舷桥到出口的一小段距离,沈渝修背上就洇出一层薄薄的汗。

        邱扬收到他的微信,从停车场转过来载他,见他只身一人,不由得吹了声口哨,“怎么就你一个?”

        沈渝修把行李袋扔向后座,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像一趟短途飞行给他造成了深重疲倦,缩在座椅里说,“我哪次不是一个人。”

        他抬手拨着车载空调的风口,邱扬便将空调档位稍稍调低,打着方向盘驶出机场,笑道,“你上次不说要带个人吗。”

        沈渝修戴着一副很大的墨镜,几乎挡住了大半张脸,叫人无从窥视他的神情和心思,“我开玩笑你也信。”

        “你开不开玩笑我分不出来?”邱扬取笑道。

        前方要等一个红绿灯路口,他抽空用余光一瞥,连丁点儿笑意都没在沈渝修脸上捕捉到,不由得收敛几分,试探问,“怎么了?”

        这句话他还没作答,邱扬又很夸张地指着侧脸,“破相了你?”

        沈渝修瞟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淡淡说,“小伤。”

        “啧,真能折腾。”后头的几辆车鸣笛催促,邱扬不得不先分神开车,“不会是跟你那位吵架打起来了吧。”

        沈渝修抬了一下胳膊,比出个松松垮垮的举手投降的动作,“踹了,别问。”

        邱扬一噎,只好闭嘴不再说话,勤勤恳恳地当起司机,给他送到公寓楼下。

        沈渝修这间平层公寓购买和装修都花了大价钱,每周也有固定的保洁登门打理。邱扬进门时,今天才来过的保洁连空调都调好了,又做好一菜一汤,保温在烤箱和锅子里。

        沈渝修招呼他坐下吃饭,自己却一点主人翁意识都没有的瘫在餐桌附近,像是一根指头也不打算动弹。

        于是邱扬摆好碗筷,踢了人一脚,“你要吃饭还是喝酒?”

        沈渝修扫了一圈面前的饭菜,表情明显看得出是在振作精神,“吃饭。”

        邱扬替他嫌累,埋头吃了两口,还是憋不住开口,“有事别闷在心里,说吧。”他看对面的人一副不太想合作的样子,敲敲碗道,“要不你就下次自己偷偷来,干脆也别叫我去机场接你,省得我操这份儿心。”

        “……”沈渝修被他问得心烦,无精打采地回嘴道,“分手,心情不好,没了。”

        邱扬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给他推了杯水,“要不要这么快,离你上回告诉我才几天啊。”

        沈渝修吃也吃不下去了,丢下筷子,靠着餐椅没说话。

        才几天?沈渝修想,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从没开始过。

        “你这回想呆多久?”邱扬吃完,也往后一倒。他发觉这儿就是沈渝修想做鸵鸟时的沙堆,埋得有多深,往往代表了事态的严重性。

        “没想好。”沈渝修看着右手边的白色纱帘,微抬下巴道,“呆够了再说。”

        后仰动作令他的脸和脖颈一览无余,那条不短的伤口露出全貌,邱扬看了不禁一拧眉,“这得是划出来的吧,闹这么厉害。”

        沈渝修下意识抬手,指腹就快碰到伤口前,又记起医生的叮嘱及时拿开,“不小心而已,不会留疤。”

        但其实留疤也没什么,他不在乎。

        昨晚负责给伤口消毒的医生说,大约一两周就会完全愈合,并交代了一通避忌,“应该不会产生明显疤痕,最多是一点很浅的印记。”

        沈渝修听得残缺不全的,像封进了一个阴影造就的真空。因为那时在铺天盖地的消毒水气味和晃眼的白色里,他脑中唯一较为明确的想法是,比起疤痕,还是更希望了解,能够顺利戒除裴序的可行性和注意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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