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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琥珀


黄昏日落前,裴序离开了催收公司所在的那栋龙蛇混杂的办公楼,而后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与他已然十分熟稔的司机边开车边道,“裴序啊,孙秘书要见你。你现在方便吗?去W酒店。”

        裴序打了车,赶去那间酒店,在大堂高悬的、错落有致的金色棕榈状装饰物下,看见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等着他。

        见他来了,那男人迎上来拍拍他的肩,“孙秘让你上楼,哦,大少今天也在。”

        他送裴序上楼到那间谢驰常年包下的酒店套房外,敲门之后恭恭敬敬地问了好,就带上门出去了。

        套房的主人似乎正在洗漱,会客的客厅沙发上只坐了孙秘书一个人。他戴着金边眼镜,冲裴序很凌厉地一笑,示意他坐下来等。

        “谢董叫你来问点事情。”孙秘书推着眼镜说,“好好答。”

        他说话办事都有种分毫必争的精明,数月前第一次正式打交道的时侯裴序就领教过了。

        裴荔出院一段时间后,裴序通过姜哥,联系上一位媒体人,提供了一份大费周章收集来的录音文件。内容大致是几个打手和何六本人喝酒时的自述,间接承认伤人案是征得谢骏同意才动手的。

        但到了约定时间,前来一家小快餐店和裴序见面的人并不是那位记者,而是眼前的这位孙秘书。

        “裴先生可能不太熟悉法律。”孙秘书啪地将U盘扔到裴序面前,“光靠这种证据,就想整垮谢骏,未免太小看他了。”

        “喝酒时说的证词能采信吗,有人证吗,有物证吗。况且那位方小姐已经承认自己是主谋。”孙秘书抛出一连串反问,坐下点了支烟,扬起下巴,吹散喷出的袅袅烟雾徐徐道,“当然,我非常认可你们受害者家属这种寻求正义的行为。”

        他锃亮的镜片一闪,“不过打蛇打七寸,踩人要向最痛处踩。即便这件事闹到媒体上,充其量也就给谢骏添点不痛不痒的小麻烦——很容易解决的小麻烦。”

        对方的态度居高临下,训诫似的,裴序无意听人说教,阴沉着脸,“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还是替谢骏警告我?”

        他踢开身旁挡了半条走道的凳子,拔腿要走。

        “别急啊。”孙秘书抬手一拦,仿佛看出面前人骨头不软,极快地换成了一副和善的笑脸,“我是来帮你的。”

        他一掸烟灰,用一种提点后辈似的口吻道,“你跟辉耀集团沈总的关系,我和我的老板都很清楚。我看你也知道他跟二少的关系匪浅,合作很多吧?在他身边呆着,有的是机会找出二少的把柄。”

        “好好考虑。”孙秘书看着停下脚的人,藏起颇具狡黠意味的笑容,“你要是对怎么找准痛处有兴趣,不妨以后和我多联系。”

        “啪——”酒店套房内响起一声重物移动的动静。

        灼目的日光终于显现出渐弱的模样,穿过拉紧的白色窗纱,落在那扇自动开启的深棕色木门上。

        卧室内的主人穿着酒店浴袍,一副不耐烦的架势,往那张正背对着落地窗的单人沙发一坐,翘着脚看了看裴序。

        “听说你前几天差点把我弟弟撞死了?”谢驰微微一笑,颧骨附近的皮肤便绷出几道稍显狰狞的纹路,“胆子挺大嘛。”

        孙秘书也跟着笑了,裴序端坐在他们对面,冷眼看着两人,没有开口。

        “真撞死就省事了,啧。”谢驰按着自己的脖子,像是没睡好,半闭着眼道,“裴什么……哦,裴序,你最近弄来的那些材料可不怎么样。”

        “我就好奇了,沈渝修替谢骏扫过那么多烂摊子,你找几个把柄,还不是容易的很?”

        孙秘书看看不耐烦的老板,又瞧了眼没半点低头样子的裴序,罕见地说了句好话,“沈总不好应付,而且这两年和二……那边走得远了点。我们的人打听到的和裴先生送来的窃听材料差不多,都是税务检查上的漏洞。”

        “税务的那点事,做不平也能散财免灾。”谢驰和自己的秘书唱起红脸白脸,“用处不大。”

        裴序唇角讽刺一提,出声问道,“你们想让我怎么样?”

        谢驰欲言又止,顿了两秒,一挥手,让旁边的孙秘书接过话茬。

        “沈总最近会经手一些谢骏主持的北城区土地招标案的资料,那块地总值十几个亿。”孙秘书拿出一枚小小的U盘,交代一番后,末了道,“你要特别留意。”

        裴序眼珠朝右下方的茶几转了转,直截了当地说:“你要我偷资料?”

        孙秘书似乎认为偷这个形容很不体面,表情轻蔑一瞬,坚持顶着笑脸道,“如果你还记着你妹妹的事的话。”

        “以卵击石总要豁得出去一点。”他向谢驰点了下头,起身送裴序出门,凑近些许后笑容可掬地说,“再说你应该明白,你这样的人,其实没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对吧?”

        -

        酒店离裴家所在的筒子楼稍远,裴序下了公交,走了十分钟转到那条曲折的巷口时,发现那辆熟悉的车和人停在不远的行道香樟树附近,抱着胳膊咧嘴冲他笑。

        他没上班,穿得很休闲,上半身还是裴序那件地摊买来的廉价T恤。明明是衣服质量不好掉色脱线,在他身上倒像是刻意做旧的效果。人干干净净地站在那儿,嵌在日落余晖中,像一颗纯净的、还有生气的琥珀。

        裴序和他隔着一个巷口的距离,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不住拿捏着那枚刚才取得的U盘,语调很平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沈渝修笑得下半片红红的牙肉都露出少许,“随便看看。”

        风吹得香樟树叶轻轻摇曳,沈渝修肩上落下一片泛着莹润光泽的叶子。裴序走过去,抬手拨落那片绿色,“你知道我会回家?”

        “说了是路过。”沈渝修耸肩,别开脸看着车窗映出的倒影,发现裴序的视线也跟着他转移过来,就很轻松地朝两人的倒影笑,“不打电话也能找着人的感觉还挺新鲜。”

        裴序对他这套歪理不予置评,“碰巧。”

        “遇见谁都是碰巧,遇见你就不是。”沈渝修伸手弹了一下那块倒映裴序的玻璃,“你妹妹怎么样?”

        “回学校住了。”裴序说,“不在家。”

        沈渝修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侧过脸对他道,“那我今天来就没饭吃了?”

        裴序斜睨他一眼,“你缺饭吃?”

        “缺啊,缺个姓裴的厨子做的。”沈渝修靠着车,手从玻璃移到了裴序领口下裸露的一小块锁骨上,微微歪头道,“回去做饭。”

        “我回家拿件东西。”裴序随他怎么折腾,淡声道,“你在这儿等。”

        “我跟你上去。”沈渝修好像无聊得要命,执意道。

        裴序出现前,他随波逐流地一个人等待,但裴序一来,就不想再寡不敌众地面对那些庞杂纷乱的情绪。两个人,两个人,沈渝修觉得自己快要习惯了。

        裴序没有表示异议,因为裴曼并不在家。

        一小时前她还支支吾吾地打电话来要过钱,环境音响亮得无法忽视,显然是某家麻将馆。

        三楼的这间小屋子保持着和沈渝修上次过来时差不多的模样,尤其在这个时间,戴着种泛黄发旧的滤镜。

        裴序要拿的东西放在裴荔房间,进门就直直推开了裴荔房间的门。

        出于礼貌和尊重女孩隐私,沈渝修等在门外,没进去。

        裴荔的房间也并不大,小而温馨,虽然不少东西有摔打过的痕迹,但大部分都还是小心用着。沈渝修靠在门边等了一会儿,瞟见那个被放在角落里的书架,很感兴趣地笑了,指指道,“那是个橱柜吧。”

        裴序嗯了一声,少时,又说:“小时候邻居不要,我拿回来改的。”

        边角有磕碰,用心刷了墨绿色的漆,反而很美观。架上摆着些小零碎,还有一只做工粗糙、勉强像模像样的旋转木马摆件。薄薄的黄铜片制成,沈渝修玩心很重地吹了一口气,顶上的伞状黄铜片便摇摇晃晃的转动起来,不够精致的四只木马徐徐旋转,分割夕阳的日光,在墙上投下一片规律变换的光带。

        沈渝修兴致勃勃地看着金色木马,余光瞟见那排顶部的小饰品,随口道,“那也是你做的?”

        裴序已经找到东西,收好桌子,起身向外走时一扫那排花花绿绿的树脂耳饰,说:“有几个。”

        他站在书架前把那排小东西调整得整齐一些,“我妹去年经常晚上在学校摆摊卖这些,帮她做的。”

        沈渝修支着腿,后脑抵着灰白墙壁,想象了一下,觉得无论是改装橱柜的十几岁的裴序,还是会蜷在狭小书桌前为妹妹、为生计做手工的裴序,都是光彩熠熠又毫无保留的裴序。

        于是他勾勾手,说:“哎。”

        整理完东西的人转过身,看着他,走近了两步。

        余晖隐没,入夜宁静。

        裴序好像知道他潜在的需要,低头吻了他,然后问:“什么事?”

        沈渝修心想,没什么大事,却又想,跟男人恋爱,不是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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