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二周目

九十九由基的叹息稍纵即逝。她的脸上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笑容。

        倘若不是刚刚屏幕下方出现的对话框,  栗子木空想可能以为那句话只是自己的错觉。

        九十九由基又向她报出了一个不同的联系号码。

        九十九由基「只要你有任何需要，随时都可以打这个电话。」

        等到九十九由基离开之后，栗子木空想才下床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仔细转了一圈。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什么专业的医学机构,  床铺的旁边与稍远处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用处不明的电线与软管覆盖着大部分地面，有些甚至蔓延到了墙壁上。

        她小心地绕过一张堆满文件的长桌，看到了正趴在电脑前的家入硝子。

        她的头顶漂浮着代表着熟睡中的「zzz」的标志。

        「把她叫醒」

        「送她回宿舍」

        栗子木空想选择了「送她回宿舍」。

        白发少女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正在熟睡的家入硝子，向宿舍的方向走去。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力量属性，回宿舍的路程才走到一半,  就跳出了系统的警报。

        ……这就很尴尬了。

        栗子木空想让自己的游戏人物保持着抱着硝子站立的待机状态，按住鼠标右键迅速地通过移动视角左看右看，发现四周没人才放心地压低了声音。

        栗子木空想「……宵君。」

        听到她的呼唤声，黑线的咒灵隐蔽地探出一部分/身体,  分叉着支撑在了她的手臂下面。黑色的线条仿佛被印在校服袖子表面的树形斑纹，看上去意外地有种美观感。

        栗子木空想心动地考虑了一下让宵君长时间伪装成校服的装饰纹路，以增加自己力量属性的可能性……决定了,  之后去问夜蛾老师能不能修改校服吧。

        有了澄前宵的鼎力帮助,  系统的警报从屏幕正中央消失了。

        栗子木空想成功地把家入硝子带回了自己的宿舍——她没有家入硝子宿舍的钥匙,  只能把对方安置在自己的宿舍里。

        她坐在桌前，打开个人属性确认具体情况,  经过了一天的昏迷，她的体力恢复到了20的基础值，但如果再不及时补充体力，恐怕很快又要陷入昏迷的窘境。

        虽然昏迷可以让她回想起过去……但两天内昏迷两次，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会出事。

        栗子木空想嘴嫌体正直地存了个档,  然后快乐地走到小提琴架旁,  连续两次选择了耗费体力练习小提琴的选项,  再次将自己的体力耗到了负值。

        一片熟悉的黑暗笼罩了全部屏幕。

        什么都没有发生，屏幕就又一次亮起来。目之所及从宿舍变回了高专医务室内的景象，一个「debuff」在屏幕上方高高悬挂——

        「debuff：病弱，玩家体质-50，灵巧-25。」

        ……打扰了！

        栗子木空想飞快地读取了宿舍中的存档，老老实实地前往食堂用餐。

        她在食堂见到了一脸严肃的夏油杰和漫不经心的五条悟。

        夏油杰「……」

        五条悟「……」

        他们的头顶不断飘出代表正在交谈的省略号，栗子木空想稍微靠近了一点，用存读档保持在一个不会被发现的距离。

        这个距离还是有些远，只有几个重点词汇被对话框无情暴露出来。

        夏油杰「……精神病院……报告……九十九由基……」

        五条悟「没看到……有意地避开我……可能……烂橘子……」

        夏油杰「特级……不应该……一年级……」

        五条悟「老子是最强的。」

        栗子木空想震撼地看着自己唯一能听到的完整话语，觉得五条同学的实力是另外一回事，但这份自信实在是无人能及。

        她的拳头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别让病弱的debuff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拉满的体质。

        栗子木空想走到窗口点单。她仔细看了看菜谱，在油炸蜘蛛和蚕蛹之间选择了很有意境的仰望星空派（体力+50，感知+1，魅力+1），然后端着一盘鱼头朝天派陷入沉思。

        夏油杰「……空想。」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栗子木空想的旁边，以过于自然的态度拿走了她手里的仰望星空派——因为太过自然，栗子木空想甚至看到「阻止」的选项后也没想起来要去点击。

        夏油杰「最近一段时间里都不要吃这种不好消化的东西了。」

        栗子木空想抬头看向夏油杰，心中缓缓打出一个？

        夏油杰「……」

        他故作镇定地将自己直视栗子木空想的视线礼貌地移开了一些。

        栗子木空想「……我知道了。」

        虽然夏油杰的眼神看似有些心虚的闪避着，但他的语气实在过于关切，栗子木空想还是放弃了夺回那份恢复50体力的大餐。

        但放弃夺回不代表着放弃50体力，栗子木空想逼近了夏油杰……手中端着的仰望星空派。对方托举盘子的手不是很高，是踮下脚就能够到的高度。

        被她逼近的夏油杰原因不明地僵硬在了原地，微微放大的瞳孔倒影出了踮起脚尖的少女正不断接近的脸——于是她顺利地在仰望星空派边缘咬了小小的一口。

        50体力get！

        心满意足的她又重新站直，一转头看到了站在自己另一边的五条悟。

        五条悟正看似漫不经心地环抱着双臂，视线透过墨镜落在栗子木空想的脸上。他此时的表情被墨镜遮去了一部分，但下撇的唇角无疑透露出了内心的不爽与烦躁。

        不过很快，五条悟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按照自己的原定计划发出了自然而然的嘲笑「居然会因为疲惫晕过去，你也太弱——」

        栗子木空想默默地盯着他看「……」

        五条悟低头与她对视，看着看着声音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五条悟「……」

        五条悟「…………」

        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之后更是连带着脸颊也染上了不少红晕，碎冰般的蓝眸被温度融化为潋滟的美丽湖光。

        五条悟还是坚强地把嘲笑按原打算说完了「……太弱了。」

        他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既然醒了就好好休息，再有烂橘子不怀好意的突发任务，老子和杰会去解决的。」

        原本无语地看着他的夏油杰适时地补充「你可以再休两天假期，夜蛾老师已经批准了。」

        他微笑着把仰望星空派递给了正走着神的五条悟，然后将手搭在栗子木空想的肩膀上，带着她转了个身走向食堂门口「我送你回宿舍休息，至于悟的话……就麻烦带些病人适合的午餐到宿舍里来吧。」

        刚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手里莫名其妙端着个咬了一小口的仰望星空派，还顺带便被交付了送午餐任务的五条悟「……哈？」

        他遥遥致已经走到食堂门口的夏油杰以扭曲笑容：‘你、给、老、子、等、着。’

        夏油杰回以浅笑：‘我等着。’

        栗子木空想试图读懂他们之间的表情交流……根本读不懂。

        算了。

        她跟着夏油杰回了自己的宿舍，看到了在自己床上卷着自己的被子睡得正香的家入硝子。

        栗子木空想「硝子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夏油杰「……」

        他想起家入硝子昨天中午开始就一直待在医务室中，只在今天上午才出来一趟告知了他们检查结果。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现在确实还是别打扰了吧。

        夏油杰「……介意去我的宿舍吗？」

        栗子木空想摇摇头。

        关上栗子木空想的宿舍门之前，夏油杰无意间瞥到了桌面的照片。毕竟只是短暂的一瞥，照片上少年的外貌未能看清，但扎眼的白发蓝眸残存在视网膜之中。

        ……那是……悟的照片？

        发现自己的同期疑似把另一位同期的照片放在桌上……夏油杰的心情有些古怪，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不对，仔细想想空想和悟认识的时间，除了一见钟情之外，真的有人会把认识才不到几天的男性的照片放在桌面上欣赏吗——放岛岛川学长的照片都比悟更有可行性。

        所以应该是之前的朋友吧。或者是……那位死去的澄前君。

        但是……同样白发蓝眼且相貌出众的人着实罕见，而栗子木空想一下就认识了两个，事情真的有这么巧合吗？

        发觉自己的思绪逐渐扩散，夏油杰强行制止了自己继续深入思考。

        ……空想在桌面上放谁的照片都是她的自由，而自己仅仅只是她的同期之一，并没有资格去探究这种个人的隐私……

        可是……

        在意识到之前，他已经状似不经意地将试探的铺垫抛出「……空想很喜欢硝子吗？」

        栗子木空想不假思索地点头「我很喜欢硝子。」

        夏油杰开玩笑一般地问「那我呢？」

        这次栗子木空想仍然是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我觉得夏油君是个很可靠的人，所以我也很喜欢夏油君。」

        夏油杰最后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那你喜欢悟吗？」

        栗子木空想顿时迟疑「……」

        她对五条同学的好感度时常因为对方的态度与表现发生天差地别的变化，所以很难界定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但仔细回忆后发现还是不喜欢的时间比较多。但之前的两个人都点了头，这种时候回答不怎么喜欢会不会不太好。

        栗子木空想最终决定给出模棱两可的答复「……五条同学的话，也不算太讨厌。」

        ……但也不是很喜欢。

        对她复杂的心理活动的具体内容毫无察觉，夏油杰只看出了她些微的为难与不好意思……这对于之前的回答都很果决的栗子木空想来说已经是很突兀的情绪展现了。

        夏油杰的心脏缓慢地沉了下去。

        但他表面上仍然是那副温和的模样：“总觉得悟被差别对待了。”

        栗子木空想嗓音平静：“我和五条同学还不是很熟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越是保持平静，就越像是在欲盖弥彰。

        ——就如同此时的自己一般。

        夏油杰在心中不断强迫自己做着隐蔽的深呼吸，以迫使自己能继续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不让心中无缘无故生出的狼狈与隐隐不甘暴露在自己的面部表情。

        “……夏油君。”在他宿舍门口停下脚步的栗子木空想抬起脸注视着他，干净澄澈的目光仿佛能抚平他内心涌动的一切暗潮，“让你担心了，抱歉。”

        晴空下樱林般的眼眸中，暖意仿佛潺潺流淌的甘泉，短暂地抑制住了喉头自觉醒术式之后就未曾停止的心理性干呕。

        于是私心在暗处叫嚣。

        为什么……你看着的人不能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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