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蝴蝶飓风

虞寻看着从透明的直播屏幕中悬浮而出的一大捧草药，震惊到片刻失语。

        她在脑内与系统对话道：“系统，这是什么情况？古人还能给我打赏礼物不成？”

        系统窃笑几声，说：“是的宿主。只是这种打赏要实现的条件比较苛刻，必须是观众在直播端口内，发自内心且意愿强烈地想要将东西赠予给你才行。并且，你不可主动开口索要，否则就不算观众自发的想法了。”

        虞寻明白过来，点了点头，低头看着已经落到她膝上的各色奇珍异草，眼中散发出光芒来，欢喜不可自抑。

        一方面，是因为它们从千年之前的另一个时空传送而来，本身就是令人非常惊奇的事情。另一方面，这些嵩朝草药蕴含的学术价值，难以预估，它们可能记载着多类中草药历时千百年的演变图谱，其中更有不少已经绝迹多年、仅见于古籍的品种！

        虞寻感觉自己膝头的仿佛不是草药，而是十几篇c刊乃至国际顶刊的论文。

        她赶紧将这些植株都收进随身的挎包中，向着直播屏幕后的周小蝶道了谢，在手机上叫了网约车，赶赴实验室，希望能尽快把这些珍贵的草药栽种下来，让它们成活。

        果不其然，她还是在实验室外面碰见了自己的导师。

        虞寻礼貌节制地笑了笑，说：“赵老师好。”

        赵杭看着她，眉头紧蹙，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遍。

        “你前两天不是还推脱自己动手术了干不了活吗？怎么？这么快就康复了？”赵杭语气中带着些讥讽，一点都没有对学生应有的关怀。

        虞寻说：“手术是动了的，只是我提前出院了，因为手头有些事情要做。”

        赵杭哼了一声，“没时间完成课题任务，倒是有时间做自己的事，真是我带的好博士啊。”

        虞寻垂眸笑了笑，抬眼与赵杭对视，道：“赵老师，课题的任务我也在推进，虽然您给我布置的工作量很不合理，但是我会在课题会商量好的时间之前提交的。这次课题之后，我就不再帮您做其他的项目了，毕竟我自己也还得做实验，得写论文，得完成毕业要求。”

        这个赵杭，虽是农科学术界有名的大佬，但人品却存在很大的问题。虞寻起初也是因为他的优秀学术成果才选择了他作为自己的农科博导。却没想到进了师门才知道，此人纯粹是个败絮其中的草包，近些年的所谓重大科研成果都是出自被自己压榨的博士之手，这也是他偏爱家境差的农村学生的原因，不过是觉得对方好拿捏，不易反抗。

        虞寻就是被他选中的一个冤大头，读博几年几乎大多时间都在帮这个赵杭白白打工，别说论文挂名，连应得的课题费被压榨到极致。

        现在，虞寻有了背包之中的珍贵草药，底气十足。

        赵杭却不知道其中缘由，闻言脸上有了些意外，转而成了愠怒，“你这样，不怕我知会所有核心期刊，再也别收你的论文吗？”

        或许从前虞寻会被他的这套说辞吓到，但是如今的虞寻只是笑笑，坦荡地说：“赵老师说的，好像这些期刊收了我的论文，就会属我的名字一样。”

        以往赵杭帮她投的所有文章，最后都抹掉了虞寻的名字，成了他赵杭的独作。

        赵杭心知她说的是事实，也不再争辩，冷哼了一声，说：“好啊，我看你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其实如果你再听话点，本来帮你今年正常毕业也不是什么问题。不过，既然这样，那你就全靠自己吧，我等着你的延毕申请书。”

        说完，赵杭转身就走了，虞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良久之后才打开了实验室的门。

        她默不作声地取土，栽培，看着一盆盆茁壮生长的野生珍草，内心平静而热烈。

        在平行时空的嵩朝，邹庄头按照虞寻的要求取消了邹家老五与周小蝶的婚约，把聘礼拿了回去。听说邹庄头还狠狠将周家人怒骂了一顿，埋怨他们隐瞒周小蝶先前失踪的实情，还厚脸皮地将聘礼收了。

        遂常庄与隔壁两庄的佃户最近也忙得脚不沾地，却甘之若饴。

        秋收的事情自不必说，佃户们有条不紊地收割、选种、用麦秆施肥，虽不知道这些法子灵不灵光，但是对神女娘娘近乎虔诚的信任，却让他们坚信如此一来，来年必会有更好的收成。

        他们还按照虞寻的教学采了许多能吃的菌子回去，汴都附近的山头上菌子遍地都是，其他庄子也不知道采，他们三个庄子加起来百来口人，完全能撑半个冬天的口粮。

        农户们采回家了，按照虞寻在直播中教的，在太阳下晾晒，等要吃的时候再泡发，这样一来，哪怕入了冬，也能吃上鲜味十足的菌子！

        就这样，遂常庄的庄头一家和住户们日日光临直播间，虔诚奉香，认真观看直播中虞寻的讲课，空荡荡的香炉渐渐也每日插满了燃不尽的香。

        然而另外两个庄子的直播端口却迟迟没有开通，因此其他庄子的人也只能挤到遂常庄的南山上来观看直播。

        画布之上，虞寻站在一片田地里，这片地却与之前他们见过的满是神奇仙器的大棚与无垠的麦田不同，相比之下面积更小，栽种的作物种类却很多样。

        虞寻身后是一座两层的房舍，那样式是古人们从未见过的，并非木头所搭建而成，而是用褐色的砖石垒成，二楼还有伸出来的白色栏杆围出的平台，平台上栽满了花木，还放着巨大的伞和白色桌椅。

        在现代的时空之中，虞寻对着直播屏幕友好介绍道：“这里是我的老家，也是我姥姥生前居住的地方。”

        她眼前的屏幕中顿时蹦出许多弹幕。

        【周小蝶：姥姥？神女娘娘，姥姥是什么称谓呢？】

        【邹庄头；这府邸虽建得有些不同于我们中原的风格，但也算别有一番风味。】

        【神女娘娘家的宅院竟然种的都是菜和果子，我以前在汴都官宦家做活的时候，那些官宦家里摆的可都是假山花草，神女果然爱好不凡。】

        【你瞎呀，那二楼不是花园吗？仙人的想法，自然不是我们能揣测的！】

        看着弹幕，虞寻笑了笑，回忆了一下古装片里的说法，解释道：“姥姥也就是我的外祖母。至于你们说的花园，那其实是阳台，用来晒太阳休息的地方。”

        【这宅邸比我们家惬意多了，恐怕神女娘娘家也是非富即贵。】

        【俗！或许仙界人人都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呢？】

        【啊，好羡慕……】

        【邹庄头：一群没见识的，这么小个院子，不知有什么可艳羡的。】

        虞寻忽视了邹庄头心声化出的弹幕，向其他人摇头道：“也并不如此，在我身处的地方，有人住都市高楼，也有人住乡间小墅，更有人流浪街头。但是这里的人，可以用努力来改变自己的境遇，不说都能大富大贵，起码可以衣食无忧。我们不会生来有三六九等，也不存在谁是谁的奴隶，大家都是为自己而活，为梦想、为国家而活。”

        【生来没有三六九等，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可以，我也多想努力就可衣食无忧，可是，我得交租子，得交税银……今年冬天能不能活下去，都不晓得。】

        【邹庄主：……神女娘娘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周小蝶：诸位，如果想都不敢想，如何能改变我们的现状？如何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虞寻看着弹幕中飞速闪过的一个又一个观点，笑着说：“小蝶说得没错，这世上凡事都要先有念头，有了念头，才能有改变。”

        她知道，这些古人被根深蒂固的封建礼教约束着，一时很难接受她的想法，但是她还是认为自己有义务告诉他们，这是他们应有的权利。

        然而虞寻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些看似石沉大海的劝诫，在未来，将如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引起的飓风，彻底改变这个王朝。

        虞寻走到一片棉花地前，摘下一朵白绒绒如云朵的棉花，道：“好了，我知道你们那边快要入冬了，今天我主要想跟你们展示的是棉花的用法。”

        【野绵？这不是观赏用的吗？】

        【对呀，我只在官眷家里见她们插花时用过野绵，难道这也可以吃？】

        虞寻看了屏幕噗嗤一笑，说：“棉花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保暖的。”

        【什么？？】

        虞寻摘下花茎上簇拥的棉球，将中间的花籽取出，把柔软的棉花捧在自己的掌心，说：“你们口中的野绵所结出来的果实，是最经济实惠的纺织与填充面料，若用来纺棉布，则柔软亲肤；若用来填衣物的夹层，则结实保暖。比起昂贵残忍的动物皮草，这无疑是制作过冬衣物的最佳选择。”

        【邹庄主：原来如此，这野绵竟有这般妙用……】

        【我们山里都是这野绵，以前竟然从没发现！】

        【太好了，今年过冬不必担心再冻死了！】

        虞寻在直播屏幕前点点头，说：“大家回去采集足量野绵后，记住将其中的花籽留下，来年便可以播种量产了。”

        ……

        嵩朝那边太阳落山，古代观众们都退出直播间后，虞寻单留周小蝶与她对话。

        虞寻盯着自己直播屏幕左下角显示的缓慢的香火填充速度，联想到邹庄头近日的弹幕，心中生出疑窦来。

        古人观众们都以为自己是通过开口说话与她达成交谈，却不知，自己的心声与话语都会化成弹幕，在虞寻面前一览无余。

        虞寻直接问周小蝶：“另外两个庄子的直播端口一直没建好，你知道背后的原因吗？”

        【周小蝶：神女娘娘，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两边的工人都偷奸耍滑，拖延工期。】

        “应该没这么简单，后面两天辛苦你去帮我看看情况吧。”

        【周小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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