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任务

郊区地处偏僻，地广人稀，不过风景不错，每年三月来这里郊游的人数不胜数，正如凌寒所料，留下的垃圾也不少。

        三人离开学校之前只购买了几个大垃圾袋，拿了几个卫生钳来。

        宋阳骑着电动车带着凌寒和打扫工具，周知许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赶到。

        一路风景如画，公路上零星的车辆和来完成任务的四中学生互不打扰各行各的，不多时周知许就到了地方把自行车和宋阳的电动放在一起，扫视周围一圈，她发现凌寒宋阳已经把手套戴上了，见她来了就对她招了招手。

        周知许过去后凌寒递了一双新手套给她，她说了声谢接过戴上，凌寒分了下工作场地，三个人各占一处地方，这样工作起来效率高。

        凌寒弯腰把脚边的垃圾袋和钳子各分给他们一个，宋阳把周围看了一圈，说：“这儿这么大咱学校来的人也不少啊，”回头笑嘻嘻地对他俩说，“咱们可以少干点早点回去。”

        凌寒和周知许对他笑笑，凌寒说：“走吧，干活儿去。”

        宋阳拿着工具跑开了，周知许瞥了眼他的背影，抬脚就往自己的那片地方迈，凌寒却叫住了她。

        她回头看着他。

        凌寒说：“那天在医院我妈妈对你的态度不好，我替她向你道歉。”

        周知许楞了楞，她该说没关系吗？

        不可能。伤害就是伤害，凌寒总擅长打一巴掌给一颗糖，可她不是，别人对她的好与坏她统统记在心上，倒不至于记仇，是不想磨灭这些记忆，也仅仅是不想忘记而已。

        她不会去报复人，但她会反击。多年来的独自生活让她练就了任何人不能伤害自己的本领。

        她退开几步抬眸与凌寒对视，说：“你替你妈妈的道歉我接受，但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凌寒征了下，片刻后点了点头，说：“好，不会了。”

        “嗯。”周知许一点头从凌寒身边经过走了。

        凌寒不自觉地拧着眉，睨着周知许拎着垃圾袋和钳子的单薄背影，宽大的校服让她整个人显得格外娇小。

        脾气和个性却和外表大相径庭，她总是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和人相处从不越界，也从不和人亲近，他看了太多次周知许孤独无依的背影，发呆神游。

        他不忍看到她这副模样，却不知如何做能靠近她，走进她，告诉她，其实我可以和你聊天。

        她身边似乎有结界。

        周知许已经开始捡垃圾了，凌寒叹了口气，异性间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他似乎想和周知许走近，却碍于中间女友的存在不得不选择远离，他不是对周知许有其他越界的想法，只是不忍。

        她太孤独也太过强大。

        凌寒许久才回神拎着东西去工作了。

        就这样吧，周知许和他保持距离是好的，他也应该和她保持距离。

        除过补习之外只能是朋友的交情。

        路边的桃花梨花开得正艳，地上的野花也不甘落后，在草地上争相斗艳。恰巧正值下午下班时期，有和他们一样来完成任务的四中学生，也有来野餐的，来拍照的。

        拍照的是一群女孩儿，野餐的看人数好像是一家子。

        老人，小孩子，妇人。小孩儿不吃东西在他们地盘周围溜达，时而蹲在地上捡漏，捉小虫子给他妈妈看，妈妈吓得低呵他，危险，让他别碰赶紧扔了，小孩不乐意地一撇嘴，跑开了，说，不要，老师说了，它也是一条生命！

        周知许戴着口罩和一次性手套用钳子抓起一些用过的沾着油水的纸巾放进垃圾袋里，余光瞥见那个小孩子，跑到一边把小虫子放在了草丛里，怕它被人发现又给它周围拔了些草盖在它身子上。

        周知许觉得这小孩真听老师话。

        旁边不远处的凌寒一直在工作，手里的垃圾袋差不多已经快装满了。

        宋阳刚骑车的时候还抱怨着不想来，现在到了地方倒是安分了，老老实实的弯腰低头捡垃圾，累了才找凌寒说说话。

        他把草地上的丢下的一团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装进垃圾袋里，倏忽间想起来个事儿问凌寒：“你和赵雪关于考大学的事儿商量的怎么样了？”

        凌寒疑惑地“嗯”了一声，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反应过来时往前走了走，钳住一块垃圾，一边往袋子里装一边说：“哦……她说她想通了，考大学对每个人都很重要，她不该只想着她自己。”

        宋阳安心地点点头，“……你和赵雪几年了，从初二到现在，她都上大学了，少说也有四五年了，感情还这么好啊。”

        凌寒夹垃圾的动作一顿，好吗？他说不上来，异地恋本来就辛苦，他几乎每晚都和赵雪打视频，聊天，只要有空就和她联系，给足她安全感，可这样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哪里不对劲。

        半响他敷衍地点点头，说：“还好，久了感情都会变淡的。”

        宋阳又问，“那你…怎么喜欢上她的，或者喜欢她什么以至于能长情这么久？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能让你这样？”

        宋阳突然八婆起来，他和凌寒向来不讨论这些，他觉得只要凌寒不主动和他提起他就不会问，如今可能是内心的八卦之魂压不住了，凌寒看起来没皮没脸，嘴还贱，他想不明白，凌寒竟然能喜欢一个人喜欢这么久？

        而凌寒之前和他说起过，赵雪有些娇纵。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在校门口因为赵雪的原因，他对周知许甩脸。

        娇纵？

        他不喜欢，但他没有立场去评判别人。

        凌寒像是在回味，他看了眼宋阳，眼睛弯弯转头望着夕阳，光辉就这样落在了他的脸上，即使他戴着口罩，也能感到他心里的欢呼雀跃与娇羞。

        好巧不巧这时周知许刚好装满了垃圾袋，迈开腿往他们这边赶。

        凌寒和宋阳背对着她，她只是看到这俩人不干活，在晒太阳，却不知他们在交换着既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又想独藏于心底的秘密。

        凌寒笑盈盈地，望着夕阳好一阵，双手握着钳子，手指有意无意互相地敲打着。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就连夕阳也在帮他变成深情的王子，他说：“她很好，是个小人精，很聪明，考试从来都得第一，班里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她，笑起来有酒窝，很甜，待人很好的。”

        宋阳看着他的侧脸，“……只有优点吗？”

        他还记得曾经赵雪好几次不会他信息，在收礼物后才回的。

        两个人的对话让背后的周知许听了去他们却毫无察觉。

        凌寒看着他认真道，“当然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有人完全按照我们的想象长的，我也有缺点，我之所以那么喜欢她，或者她这么久以来就和我一个人谈恋爱的原因可能就是我们都是彼此的青春吧，是放不下的。”

        “我初中休学，她经常晚上偷偷打视频给我补课，怕我因为病情导致情绪不好就给我讲故事，班里的事。她高中每天那么忙，还会抽时间来看我，给我面授课，在她家里。她家里很忙，没时间管她……这个就不必多说了，她家里和偶像剧里的女二家庭差不多，有钱有势。”

        宋阳听着只能点点头，还能说什么呢。他们一切都好就行。

        “她的初高中都是我，我的初中和高中也都会是她。”凌寒嘴忍不住勾起。

        夕阳余晖以及周围温馨的一切将他映衬的不像话，原本普通的人活像是偶像剧里帅气深情的男主，只不过这一幕晃了周知许的眼，让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还有这一面。

        这份难得的真心与深情永远不可能属于她。二十五岁的周知许在心里想。

        十七岁的周知许不敢动，怕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动一下脚底就会踩到什么，闹出动静，惹得他俩发现她偷听。

        凌寒提起赵雪心跳都会不受控制地加快，他说：“我还记得她给我讲过什么故事，要听吗？”

        宋阳迟疑地“嗯”了一声，泯嘴看了眼地面还有快填满的垃圾袋再看看快落下的太阳，说：“咱还是边干活儿边说吧。”

        凌寒讪讪地笑了。

        他们走远了，没有注意到身后偷听的周知许。

        周知许呆在原地看着浑身带光的少年离她越来越远，那一刻她懵懵懂懂，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是该追上去告诉他们我已经把工作完成了，还是一起加入他们来聊聊凌寒和赵雪过去亲昵的时光？

        直觉告诉她，该走，她该站在自行车旁边等他们回来。

        于是她就真的做了。

        周知许转身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却停住了，她看了眼时间发现快上晚自习了，她又一转身瞥见凌寒正和宋阳说着话，宋阳像是听到了什么大惊喜，大声惊讶地叫了出来。

        “我靠！卖火柴的小女孩，长袜子皮皮，这都是小孩才听的吧，她怎么给你讲这个？而且她初中是年级第一，你是年级第二！牛批了我操！什么郎才女貌啊！哎呦喂。”

        凌寒得意地眯了眯眼，下一秒他勾住宋阳的肩膀把他拉进，压低声音在说什么。

        她听不清凌寒在说什么，她只听到宋阳抑制不住的笑声，以及一声接一声的我操，她太搞笑了吧，下雨天没带伞把塑料袋戴头上什么奇葩习惯。

        在草地上野餐的那一大家子已经在收拾东西打算走人了，其他四中的学生也陆续收尾准备走了，周知许感到了不安，她紧蹙着眉捏了捏垃圾袋，还走不走了！

        宋阳和凌寒似乎对她的烦躁丝毫差察觉不到，宋阳继续说：“她还包书皮？什么年代了还包书皮？”

        凌寒反驳地说：“那叫爱护书本，你懂不懂！”

        宋阳“哼”了一声，吃了这么多狗粮还不允许他吐槽几句了，他说：“你看你看，还护上了，行行行，爱护书本爱护书本，她最好了，行了吧。”

        凌寒这才罢休，说：“知道就好。”

        这时周知许在一边用平时说话的语气淡声问：“你们完了吗？”

        宋阳和凌寒一齐顺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了过去，说，“马上！”

        他们对周知许的异样完全没有察觉，也不会多分些心思琢磨回味，他俩迅速止住了话题将垃圾袋装满，然后到周知许身边把东西放下，周知许面无表情地从自行车的储物框里取了一瓶水来，拧开瓶盖给他们洗手。

        宋阳把手套和口罩丢进垃圾袋里，脚分开，微微弯腰，双手架空，一切就绪周知许就给手上他淋水。

        宋阳洗完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凌寒给了他一块纸巾。

        “你。”周知许简单地对凌寒抬了抬下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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