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识

除过文化课，四中的艺术课形同虚设，有时候老师会象征性的教点东西，多数情况会让他们上自习。相比在室内的音乐和美术，体育课倒是没有上过自习，四中的老师不会占用他们的课程。

        艺术楼在教学楼斜对面，一共五层，他们上课的教室在三楼。平时艺术生上课就在三楼，所以三楼有许多画室，琴房。

        五班学生走到三楼，脑袋纷纷往画室里瞄，墙上有不少同学的优秀作品展，素描水彩水粉画一应俱全，每张都画得栩栩如生。

        音乐教室的课桌像开元旦晚会似的，将桌子向两边拉开，空开中间的位置，为了老师方便讲课。

        周知许一开始还和蒋文香一起走着，后来等落座的时候，蒋文香却选择和她关系好的舍友相坐。周知许只好四处游荡，在将课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里，最后选择坐到了凌寒和宋阳身边。

        凌寒正和宋阳聊天谈论赵雪，冷不丁旁边坐了个人，吓得他们立刻停止了话题，一齐转头看她。

        周知许用余光扫了他们一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个字也没说。

        凌寒第一次见她戴眼镜，不免有些意外，高中生大部分都是上课戴，平时几乎没人愿意把降低颜值的破眼镜架鼻梁上。

        他们做的位置是在左边靠后一点的位置，大屏电脑离他们不远，凌寒近视只有两百多，还不至于戴眼镜看。

        凌寒好奇地问：“你近视三百度就看不见电脑屏幕了？”

        周知许目光看着音乐老师在电脑上拷贝视频的背影，说：“能是能，我看电视看字幕，这么远就看的有点模糊了。”

        “哦。”凌寒说，“对了，周末有空没？”

        “有，怎么？”

        凌寒说：“就突然想了一下，你不是练过跆拳道吗？切磋切磋。”

        宋阳在凌寒左手边，闻言问周知许：“你还练过跆拳道？”

        周知许点点头。

        宋阳对周知许练过跆拳道的事消化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由最开始的震惊变得平淡，片刻后就听凌寒又催促周知许。

        “去不去？”

        周知许刚张开了口，便被老师打断了。

        音乐老师这时候已经把要播放的视频拷贝好了，转过身来对底下一堆窃窃私语的同学们说：“电影一共一个多小时，下节课的自习课我就用了，晚上你们的辛苦一点，把落下的作业补补。”

        自习课被占用本该是个悲伤的故事，可一听是拿来看电影，哪怕晚上需要熬夜补作业，他们也再所不惜。顿时炸开了锅似的躁动起来，男生大叫了一声，女生就比较淡定了。

        凌寒和宋阳各吹了一声口哨，好在老师知道就算制止也不管用，于是干脆回身打开视频点击播放键，踩着高跟鞋蹬蹬两声下了讲台，坐到了讲台边的椅子上，并让班长把对面的窗帘拉起来。

        班长照做，坐回座位时，电脑上电影的已经开始播放，班级里有人看到了出品方，说道：“韩国电影啊。”

        周知许也注意到了，老师又说：“哎，我忘记说了，这是个末日电影，比较恐怖，做好心理准备，但总得来说，能拿出来给你们看，是经过一番考量的，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坚持到最后。”

        五班学生个个面面相觑，倒不是害怕，他们是在想，不就是一部电影么，难不成还有说教的意义了？

        女生们小声讨论了几句，便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恐怖，起码那么多人陪着你，而且还是大白天的，怕个屁！

        等电影的开头正式出来时，几个穿着黄色衣服的人正在给一辆汽车消毒，宋阳猛地瞪大了眼睛对凌寒说：“我操！这电影我看过！”

        凌寒视线在屏幕上，闻言问：“哦，最后结局怎么了？是不全死了？”

        宋阳兴奋道：“不是，反正死的也差不多了，最后只剩下小女孩和一个孕妇了，结局我都看哭了。”他顿了顿又说：“挺感人的。”

        凌寒看他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转头问周知许之前的问题：“你到底去不去？给个话。”

        “啊？”周知许的注意力此时全在电影上，被他一问才回神，“有空就去，先说好，哭了别找我。”

        口气不小，凌寒不屑地哼笑一声，说：“谁哭还不一定呢。”

        宋阳耳朵一动，有免费的架可以看，这场面能少的了他么？

        那必须是不能啊！

        当即手搭在凌寒肩膀上，瞥眼周知许又看眼凌寒，提议道：“你俩带上我呗，我周末早上上了课刚好有空，可以去给你们当裁判。”

        对此凌寒和周知许都没有异议地同意了。

        凌寒又问：“你周日什么时候下课？”

        “十一点。”

        “行，那你十一点下课了，直接…”凌寒忽而问周知许，“去哪个道馆？你有推荐吗？”

        周知许转了一圈眼珠，说：“有，凯撒道馆，我从小就在那练，老板是个老头儿，我叫他燕叔叔，小时候他经常带着我一起训练，前几天和朋友圈旅行了，把道馆交给儿子打理了。”

        原来是个老熟人啊，那相必儿子也和周知许想识了，说不定能蹭个半价，凌寒立马点头，“就这家了，那二十点集合。”

        周知许说：“嗯。”

        道馆的事告一段落，三个人看起了电影，班里同学一开始还都没被吓得尖叫，心想，这怎么和老师说的有点不太一样啊。

        没过一会儿等列车员被短发女咬着脖子扑倒在走道上，静了几秒突然仰起满嘴是血的脸时，众人皆是一叫。

        凌寒倒是没叫但被吓着了，他肩膀微颤，这一点旁边的周知许毫无察觉，因为她已经被吓懵了。

        她是第一次看这种片子，想不到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然会在短短几秒内变得面目全非，嗜血，是个人就上去啃。

        紧接着这个短发女对车厢里的人发起了攻击，不到三十秒列车上的所有人都被惊动了，不少人被感染变异，丧尸的队伍瞬间壮大。

        周知许和凌寒就像是那群不明真相的群众，未知的恐惧于孤立无援被困于狭窄的列车上，人难免会焦躁不安。

        场外的人无法感同身受，就像人世间的悲喜无法相通一样。

        缓过了恐惧的劲儿，周知许和凌寒慢慢适应了这种紧张又随时可能丧命的氛围，背后发的毛也逐渐收了回来，也许是两人脸上尚未散去的害怕太过显眼，对视一眼后，便都笑出了声。

        笑够了，凌寒便问周知许，是不是第一次看这种片子，周知许点头说，“嗯，不过我想，最后真的死的就剩两个人了，这不算是真的大结局吧？”

        宋阳说：“谁知道呢。”

        凌寒拍拍她的肩，说：“既然是末世就总归会死人的，要不然怎么能叫末世电影呢？”

        周知许蹙着眉头“唔”了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些变异人总得想个办法解决吧，不然人类怎么生存？”

        “解决？直接枪杀呗。”宋阳说，“严格意义上说他们已经不算人类了，你把他们当同胞，他们把你当食物，末世生活就是这么残忍，所有人都想活下去，为了生存他们可以牺牲一切，却没有办法看着自己的身边人变异，所以往往正常人碰到他们都下不了手，等会儿你等着看吧，有一节车厢里是一群学生。”

        宋阳意识到他剧透了，赶紧止住了话匣子，最后说了句，“好了，不说了，这部电影适合慢品。”

        周知许想想是这个理，便重新将视线投向了屏幕。脑海中不经意间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有天真的世界末日了，自己的朋友家人都变异了，她是会选择杀了他们自保还是会选择变得和他们一样。

        周知许的预感和宋阳的话重合，有节车厢里果然是一群变异的学生，男孩儿需要穿过他们到另一个车厢里找人。他们身上穿着和男孩一样的校服，有这一样的青涩面庞。

        同样的年纪，有人身在泥泞，有人却已坠落深渊。

        他如何下的了手呢。

        周知许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心，她的心被震撼，虽然震撼的有点过早。

        影片最后，冷血老爸变成队伍里的主心骨，为了把女儿安全送到釜山，被咬后跳车了。大叔为了救他们被丧尸咬伤，直到意识模糊不清，才陨落。流浪汉也牺牲了，那个小女孩太过让人心疼，以及那些让人愤怒的“西服男”。

        班级里部分女生落了泪，周知许也不例外，她是第一次看末世电影，不清楚同类型的片子怎么拍，但这个真的让她看了不免有些感触。

        宋阳本就看过一遍，按理来说，他应该没兴趣再看一遍的，今天却意外的，全程安安静静，认真看戏。直到进度条拉到头，他才伸了伸懒腰，招呼凌寒要不要去厕所。

        凌寒打了个哈欠，起身抬脚时，身后倏忽传来了一声吸鼻涕的声音，回头一看，周知许摘了眼镜，脸颊两边流下了泪。

        “哎！”宋阳也看到了。

        凌寒急忙上前，俯身微微弯起食指用指背轻轻抹掉她留下的泪，左边擦完换右边，末了还递给她一张纸。

        沾上食指的眼泪很凉，周知许瞪大了眼睛木然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纸。

        眼前的凌寒好像又是重新认识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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