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回京的路上，济仁堂的弟子来找冷面寻仇，不出所料，这些人全被他杀了。
　　满地的尸首映入眼帘，忽而一阵寒风袭来，暮节突然察觉到了冷意，八岁那年第一次杀人时的场景也浮现在了眼前。
　　那是在一个雨夜，玄序还在挑灯夜战，突然一名衣衫褴褛，身上带伤的乞丐敲开了玄序的房门。
　　“帮帮我……帮帮我……呜呜呜……”乞丐跪倒在玄序面前抽泣道，并双手奉上了数量不多的碎银。
　　这时，听到动静的暮节连忙拿起床边的剑，从床上爬了起来。暮节原本夸下海口，说今夜要陪着师父研究药材，可还没待到半个时辰她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师父怕她受凉，便把她抱到了床上。
　　暮节看到眼前跪着的这人浑身都在滴着水，许是雨水碰到了他的伤口，导致从他身上滴下的雨水甚至都染上了血色。
　　“阿暮，收下银子。”玄序一脸平静地说。
　　暮节小心翼翼地接下了银子，与此同时，那个乞丐重重地将头磕在了地上，久久不愿起来。暮节看不见乞丐的脸，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在哭。
　　“杀谁？”玄序问道。
　　“悬壶医馆，周生……”乞丐依旧保持磕头的姿势，声音哽咽着说。
　　“明日我将他的头颅带来。”玄序说着牵起暮节的手绕开乞丐出了门。
　　雨越下越大，暮节和玄序共撑一把油纸伞走在空旷的街道上。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边境上的一个小村镇，因无官府管理，所以这里并不存在宵禁。
　　二人一路无语，很快便到了悬壶医馆门前。医馆里灯火通明，透过纸糊的窗户，暮节甚至能看到屋里人的影子。
　　暮节上前轻敲了三下房门，不一会儿屋里的男子就将门开了一个刚好能看清门外人的缝隙，他似乎并不想让人进屋。透过门缝，暮节看到屋里的桌上放着好几锭银子。
　　“你是周生吗？”暮节先开口了。
　　男子一脸疑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又扫了一眼她身后站着的白衣男子，最后极其不耐烦地问道：“你们又是谁？医馆已经关了，有病明日再来。”他说着就要关门，暮节见状连忙用手臂抵着房门，阻止了他关门的动作。
　　“我们要找周生！”暮节抵着门，激动地说道。
　　“我就是周生，你们找我有何事?”男子越发不耐烦了。
　　“取你的命！”玄序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即一根银针应声穿过男子的左臂。
　　伴随着一声惊呼，男子瞬间仰面倒下，与此同时，房门突然大开，暮节一个没站稳，差点向前扑去，玄序见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着站稳了。
　　望着地上捂着左臂不住哀嚎的男子，玄序眼里没有半点不忍。他一把抓住男子的衣领，毫不留情地将他扔进了雨里。
　　被扔到了屋外，男子已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奋力逃跑。
　　“阿暮，拦住他。”玄序盯着男子逃跑的背影说道。
　　暮节得了命令，立马冒雨前去追赶周生。眼看就要被追上了，周生一时慌了神，竟重重地摔倒在了泥水里。但一看来追自己的是那个小姑娘，周生的恐惧顿时全无，他甚至站起身来反抗。但他小看了暮节，暮节只简单几招就将他打倒在地，并把剑指向了他的胸口，他自是再也不敢反抗。
　　不一会儿，玄序撑伞缓缓走来。他将伞举过暮节的头顶，替她挡住了雨水。
　　“阿暮，杀了他。”玄序温柔的声音传进了暮节的耳朵。
　　暮节愣了一下，随后转头求助似的望着玄序。她入杀生殿的这三年，虽也见师父杀了不少人，但她还是不敢动手杀人。
　　“阿暮，你既收了乞丐的钱，便要替他杀人。”玄序对上暮节略带惊恐的眼睛，一脸笑意地说。
　　“师父……”暮节轻轻地叫了玄序一声。
　　“别杀我……别杀我……乞丐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给双倍！哦不！十倍……”
　　周生的话还没说完，暮节手里的剑就刺穿了他心脏。准确的说，是玄序握住了暮节持剑的手，将剑送进了周生的身体。
　　暮节亲眼看见鲜血不断地从周生嘴里冒出来，不一会儿他便睁着双眼死了。
　　暮节顿时松了手里的剑，那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不一会儿大雨便洗净了剑上的血迹，仿佛刚才杀人的不是它。
　　“这把剑脏了，不要便不要了吧。”玄序说着牵起暮节的手，将她带回了悬壶医馆。
　　进了医馆，玄序拿起桌上的一锭银子塞进了暮节的手里，他说：“乞丐给的钱不够，便用这锭银子抵吧。”
　　暮节没有说话，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傀儡一样任由玄序摆布。
　　玄序也看到了暮节的魂不守舍，所以第二日他去给乞丐送人头时便将她留在了悬壶医馆。
　　只可惜，乞丐终究没有等到玄序，他在那天夜里就因重伤不治而去世了。玄序将周生的人头放到了乞丐的坟前，又敬了他一壶酒，然后才回医馆接暮节。
　　暮节站在悬壶医馆的门外，望着集市上往来的人群，她甚至不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一点悲伤。昨晚，这里才死了一个人啊！
　　周生或许罪大恶极，但他身为这村里为数不多的医者，许多人都曾受他医治而得以存活。但是昨夜，这集市上的每一间屋里都住了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开门救他。
　　原来，就算没有大旱，没有瘟疫，人心也是凉薄的。
　　“阿暮，你怎么了?”见暮节脸色很难看，冷面关切地问。
　　是啊，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么多年前的事?难道是因为这些年手上沾染的鲜血少了，所以连心也变软了？
　　“没事儿。”暮节说完便离开了，这里让她很不舒服，冷面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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