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禾归院位于苍山深处，坐北朝南，背靠百年老树，院前细流涓涓不息，本也是一个极好的居所，只可惜常年无人居住，院子有些荒废了。
　　望着院门上方玄序亲手题的“禾归院”三个大字，暮节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师父的声音。
　　“她是极爱此处的。当年，杀生殿里重新分配住所，她为了得到这个院子，几乎和所有想打这个院子主意的人都打了一架，人家打不过她，也就不敢再和她抢了，她也就顺理成章地住在了这里。只是她那么喜欢这里，如今却不常回来了。”这些话都是玄序在题字时说的。他说这些话时，暮节就趴在桌子上看他。他的眼睛雾雾的，似乎蒙上了一层忧伤。暮节知道，师父口中的她，其实是他的师父，禾瑜。
　　禾归，禾瑜的归处。暮节一开始就知道这院名的深意，所以在禾瑜和玄序死后，暮节在院中给他们立了衣冠冢，这也是为何这院子空置多年却始终没有人敢来入住的原因。
　　杀生殿的人怕的不是衣冠冢，而是这院子主人的命运。
　　“阿暮……”见暮节一直愣在门外，顶着风雪的冷面终于忍不住了。
　　他这一喊将暮节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缓缓走上前，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院门。木门年久失修，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
　　院门一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院的枯草。目光转向院子最右侧，墙角的那株红梅开得正艳。
　　暮节将自己以前住的屋子收拾了出来，又在房里生了一盆碳火，而后才对冷面说：“你身体还没恢复，先好好休息。”
　　冷面大病初愈，今日又从药阁一路走到了这里，他确实有些疲惫，便只好躺下休息了。
　　安置好冷面后，暮节开始着手清理院子。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暮节总算将院子清理干净了，这时天空也开始飘起了细雪。
　　雪花悠悠落下，暮节身穿一袭白衣，在红梅树下舞起了剑。
　　只见她左脚向前迈出一小步，右手持剑略高过头顶，左手掌心向外，保持与肩同高，这样便完成了起势动作。而后右脚向前一跨，手中长剑疾如雷霆电驰般击出。忽而一个转身，她手里的剑柄灵活地转动了起来，一个漂亮的剑花就此呈现，惊落了一地红梅。
　　这一幕恰巧被站在房门口的冷面看见了。难得看见如此清冷的暮节，他实在不忍心打扰，便倚靠着门框，环抱着双手欣赏暮节的舞姿。
　　舞毕，暮节持剑立于两座衣冠冢前，久久不能言语。刚刚舞的这套剑法，是她跟着玄序学的第一套剑法。许是太过投入，她一直未曾发现冷面的存在。
　　望着暮节落寞的背影，冷面蓦然想起，再过几天，就是玄序的忌日。以前暮节每逢玄序忌日都会回来一趟，却也只会在这里待一天。如今因为他的缘故，暮节不得不在这里多待几天，冷面自觉有些对不住她。
　　冷面走到暮节身边，愣愣地说了一句：“阿暮，我饿了……”
　　他原本想安慰暮节，可不知为何，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这样。
　　暮节仿佛没有听到冷面的话，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又过了一会儿，暮节才转头对冷面说：“你先进屋，我去做饭。”
　　听到这话，冷面当即给了暮节一个大大的拥抱，暮节还没反应过来冷面就已放开她进屋了。
　　冷面大病初愈需要补补，但他又嫌弃杀生殿里的吃食，没办法，暮节只好去讨来食材亲自下厨。
　　在暮节的照料下，还没出一个月，冷面的身体就已大好了，暮节见状也准备回京了。
　　“你既已痊愈，我也该回京了。”晚上，暮节在饭桌上对冷面说。
　　“嗯……是该回京了，这时回去还能赶上元宵节呢……”冷面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冷面又问道。
　　“不是我们，是我。”暮节放下了碗筷，神情严肃地说道。
　　“……”冷面停住了吃饭的动作，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冷面，我虽不知你跟在我身边的真实目的，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子了，我绝不会留一个隐患在自己身边。半年前你给我一瓶解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如今我救你一命，我们之间也算两清了。”暮节面无表情地说道。
　　“阿暮……”冷面想要解释。
　　“林嗣玮，我不恨你了，但我也不会原谅你。”暮节一字一句地说道。
　　林嗣玮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暮节心里，也扎在了冷面的心里。
　　第二日一早，暮节没给冷面打招呼就离开了。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冷面早已在苍山脚下等她了。
　　“早啊，阿暮……”见到暮节，冷面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暮节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她一脸冷漠地说道：“别跟着我。”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冷面紧跟其后，还不厌其烦地解释道：“我可没跟着你，我们只是刚好顺路而已……”
　　就这样，暮节还是没能逃出冷面的唠叨，回京的这一路上，他依旧叨叨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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