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要拜到何时

她脱口而出：“兰馨姑娘不若与他们二人对峙一番，也好证实自己的清白。”

        兰馨城府颇高，借她之手来审这二人，也是一箭双雕。

        兰馨咬着唇看了她一眼。

        沈郁堂道：“就按王妃说的办，对质公堂，也一贯是最常用的审讯手段。”

        兰馨这才缓缓站起来，盈盈一福身，转身走到庭院里，命人将丫鬟先拉下去，走到李行乐面前，凌然道：“你如何知道那人就是我？”

        李行乐仰躺了许久，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也亏得他还能够绞尽脑汁编排理由。

        “我在刚进府时，丫鬟便说，安排我进府的人，就叫兰馨。”

        兰馨柳眉一挑，道：“那你说说，我找你进来是为了做什么呢？”

        赵婉仪一听，眉毛直抽，兰馨这人，倒是不急着自证清白，反而要将她也拉下来，在这水里混一混。

        李行乐战战兢兢道：“你、你说要带我进府，做、做……”

        兰馨逼问道：“做什么？”

        李行乐涕泗横流，他吭哧吭哧张着嘴喘气，嚷道：“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你要我来做什么！我要是知道你让我来的是睿王府，打死我也不来帮你这个忙！”

        兰馨慢条斯理：“你我萍水相逢，你便冒着这般危险来一个是哪里都不知道的府邸，说是为了我，有些假了罢？”

        她看向沈郁堂：“敢问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沈郁堂启唇，给了她四个字：“富商大贾。”

        兰馨便又道：“我不过寄居睿王府，若是要找人做什么，何必要专门挑你？又蠢又成不了气候，还贵的很。”

        李行乐尖声嘶叫：“你说你要委身于我！这是你自己说的！你就是靠这个收卖我的！”

        兰馨听了这话，忽粲然笑起来，道：“王妃，奴家觉得，可以带另一个丫鬟上来了。”

        赵婉仪一抬下巴，就有人上前把李行乐抬出去，不多时，又带了那个小丫鬟上来。

        赵婉仪这才细细打量她几眼，道：“兰馨姑娘，你来问罢。”

        兰馨在那小丫鬟面前蹲下来，又重复了一遍对李行乐的前几个问题。

        这丫鬟倒是冷静，一个一个回答得滴水不漏，竟是和李行乐所说无差。

        赵婉仪皱了皱眉，心中却也渐渐有些怀疑，她看向兰馨，道：“兰馨姑娘，希望你能给我和王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兰馨的眸子里隐着一丝慌乱，她狠狠咬牙，向那丫鬟道：“那你再将我何时去找的你，在何地和我见面都说一遍罢。”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在场的所有人中，倒是沈郁堂最为放松。

        他闲闲地靠着椅背，手指有意无意的摩挲着玉扳指，嘴角甚至有些笑吟吟的，然而仔细看，就能够看到他眼底压抑着的巨大风暴，那是毁天灭地，吞噬一切的怒意。

        丫鬟沉默了半晌，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赵婉仪道：“为什么不说话？你既然指控兰馨姑娘，那便要拿出证据来，不然欺瞒王爷，可不是小罪，重则，是要株连的。”

        也许是这句话，那丫鬟面色如纸，两唇抖抖瑟瑟，虚弱地、犹疑地突出一句话：“奴婢记得……便是在太后生辰之后一日，奴婢进去时，姑娘才睡完午觉……”

        太后宴会第二日的下午，可不就是赵婉仪自觉闲来无事，去沉水阁见了兰馨，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那日！

        这丫鬟认为兰馨被禁足，因此她无法证明自己的行踪，总会是在屋子里带着，为求真实，便说的详细至极。

        却不知道是为自己掘了个坟墓。

        兰馨浑身一松，脸上也露出笑意来：“怎么样，王妃，说了奴家是无辜的。”

        沈郁堂顿时黑了脸，喝道：“拉下去，行杖刑！”

        所谓杖刑，就是用四指宽的木板，或是铁板，击打人的大腿根。

        行刑人察言观色，板板下去都是下了狠手。

        那小丫鬟这般酷刑，竟也能咬牙坚持住。

        可是李行乐向来是娇生惯养，怎么受的这般苦，当即就哭爹喊娘叫出来：“我说，我说！是国公府，赵之桦和赵晚清那两个贱人！”

        赵婉仪瞳孔一缩——竟是赵晚清给她下的阴谋毒计！

        沈郁堂豁然直起身：“停！”

        他怀疑地道：“你空口无凭，本王怎么信你？况且国公府是王妃的母家，你在说话前可要想清楚了！”

        李行乐听不出他的诈意，只生怕沈郁堂不信他，忙直着嗓子道：“王爷！小人绝对不敢说谎，就是赵之桦来找的小人，都是他赵之桦和赵晚清居心叵测啊！”

        沈郁堂又怎么听不出来他这话半真半假，只冷冷地哂笑一声：“空口无凭。这丫鬟说是兰馨，你又说是赵晚清和赵之桦，本王到底该信谁的呢？”

        李行乐姿势别扭怪异地拧着头，直瞪着被打的奄奄一息，却还是咬着牙关一声不吭的小丫鬟：“你这贱婢怎么不说话？”

        那丫鬟不管他怎么说，仍旧是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沈郁堂从喉底发出一声笑：“李公子，别激动啊。”

        李行乐半身伏在长凳上一动不能动，还连连将额头磕在凳上，那样子煞是滑稽。

        “王爷，您要相信小人说的句句是实话啊！这兰馨姑娘是冤枉的，小人也何尝不是被冤枉的！先前赵之桦来找小人的时候，威胁小人不许将他说出去，不然就告诉小人的父亲说小人在外面养舞姬，小人实在是害怕父亲责罚，刚刚才对王爷有所隐瞒啊！”

        他故意搬出李舒来，好让沈郁堂有所忌惮，毕竟李舒是皇帝钦点的皇商，而且掌握着几处要紧的矿产，在皇帝面前不可谓不是当红宠臣。

        但是李行乐向来是跟着人鬼混有一手，对官场上这些事情，那是一概不知。

        自然也不知道，他的父亲李舒，早已投入三皇子沈郁楚的麾下，甚至好几次在皇帝委派令下来时从中作梗，想要让睿王在皇帝面前交不了差。

        沈郁堂皱起眉：“你可有人证？”

        李行乐愣了半晌，忽而使劲昂起头来，道：“有有有！当时赵之桦来的时候，小人的书童松宝就在小人身边，他都听到了的！王爷派人去小人府中，一问就知道了！”

        沈郁堂唇边缓缓抹开一丝微笑：“既然如此，冬月，给李公子松绑，先带去偏殿好生休息一番，待证实了李公子的说法，便放你回府。”

        李行乐几乎是大松了一口气，当即腆着脸道：“小人就知道王爷大公无私，定是会还小人一个清白的，多谢王爷，多谢王爷了！”

        待冬月带走李行乐，沈郁堂这才抬起眼，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那个小丫鬟，慢条斯理道：“本王猜想，定不是你对指使你的人有多么忠心，只不过他牵制住了你什么比较珍贵的东西，是不是？”

        小丫鬟浑身剧烈地一震，死死咬住嘴唇，硬是一声也不吭。

        沈郁堂声音竟是十分柔和悦耳，像是夏天的风一般，拂过海洋，刮在皮肤上。激起人的一丝战栗。

        “小丫头，你想想，本王有没有本事从那人手上救人出来？或者，换一个说法——有没有可能直接在那人手上杀人呢？”

        她呆呆地瞪着面前地板，愣了一瞬，忽而伏地大哭起来：“奴婢招了，奴婢招了，就是国公府的二小姐！她绑了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一定要守口如瓶，还有兰馨姑娘，诬陷兰馨姑娘，也是她教奴婢说的啊！”

        沈郁堂这才站起来，道：“为了家人，对本王说谎，倒是情有可原，你放心，本王会安置好你的家人的。”

        小丫鬟原本亮起来的眼眸瞬间暗下去，但是好歹家人得以保全，于是呜呜咽咽地伏地而哭，却也没有再求饶。

        赵婉仪转过头看着兰馨：“姑娘今日受惊了，天色不早，赶紧回房罢。”

        兰馨也不久留，看了一眼面色沉沉的沈郁堂，轻轻福身下去道：“是，奴家告退。”

        沈郁堂沉默了许久，方指着那小丫鬟道：“将她带下去，以及指认出的侍卫马车夫以及船夫，都关在地牢，并传王妃令，明日午时在府内杖责两百，全府都需得前来，看看这就是出卖主子的下场！”

        一时应声进来的丫鬟侍女以及小厮等，都战战兢兢跪下来，头也不敢抬，生怕大厅里坐着的主子一个不顺心，就连他们也都受到牵连。

        沈郁堂抿了抿嘴唇，好似抿住了什么话似的，半晌才对赵婉仪开口道：“今日之事，说来与你也有关系，本王现在要去见季倾，你便同本王一起去。”

        他不容置喙，也没有等她作出反应，拉着她便往外走。

        进了书房，赵婉仪第一次看见了这个一直流传于他人之口中的人。

        威猛将军之独子，松阳公主驸马，兵部侍郎，以及睿王殿下的心腹谋臣——季倾。

        与她想的不同，这季侍郎非但没有武官惯有的凌厉之气，反而更像是文官多一些。

        他穿着一席青绿色的长衫，墨发披散，手执一柄折扇站在窗前。

        听见声音，便回过头来，清朗的脸庞带着一抹浅浅又令人舒适的淡然笑意：“见过殿下，见过王妃。”

        沈郁堂与季倾是多年的挚友了，见到他也不拘束，只摆摆手，径直捡了一把椅子坐下。

        赵婉仪福身回礼：“见过季大人。”

        季倾又忙拱手还礼，沈郁堂便在一旁淡淡道：“这拜来拜去，要拜到何时？”

        季倾素来知道他的性子，听他在一旁说风凉话，也不见怪，向一旁坐了，只笑道：“听闻你抓到了李行乐？”

        赵婉仪听见这话，方才对沈郁堂的气恼全没有了，只在心里暗自思忖，为什么要用“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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