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卑职的职责

前头陆福笙献曲，实际上只是一段每次太后生辰都会有的小插曲，不多时，便有乐坊的舞女琴娘进来。

        一时乐声大作，轻歌曼舞，好不悠扬。

        赵婉仪坐了一会儿，可能是不胜酒力，感到有些头晕，便向沈郁堂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出去走走。”

        沈郁堂点点头：“让冬月和你一起去罢，她对皇宫熟悉，有她跟着本王放心。”

        赵婉仪自然是同意的，于是便悄无声息地从侧门出去，倒也没有惊动旁人。

        赵婉仪第一次这么细致地游览皇宫，在从前她所在的那个世界，并没有完全开放的皇宫供游客参观，只是能够浅浅看一眼罢了。

        她一向对于古建筑有着浓厚的兴趣，而今能够在里面游览观赏，自是欣喜不已。

        冬月知道她是喝酒导致的头晕，便将她带到了御花园。

        赵婉仪道：“怎么御花园就一样花？”

        冬月低声回答：“这宝珠山茶是令舒贵妃最喜欢的一种花了，贵妃仙逝之后，陛下下令除了此花，其余一概不许在宫里栽种，因此宫里随处可见宝珠山茶，但是也再没了别的花。”

        赵婉仪感慨道：“看不出陛下竟也是痴情的人。”

        当年沈郁堂出生的时候，皇子那么多，没了生母的也有几个，而太后偏偏选择把沈郁堂带着在身边，想来这其中皇帝也是向太后拜托过的。

        冬月笑道：“您从咱们王爷身上不也能看出来么？属下觉得，世间深情也不过王爷如此了。”

        赵婉仪脸颊有些微红，冬月说说闲资，聊聊他人也可，这一转到沈郁堂的深情——沈郁堂的深情不就是她么？

        顿时就脸红到了脖子跟，一时说不出话来。

        冬月也不捉弄她了，笑道：“不过属下也是第一次见王妃跳舞呢，从前不知道王妃跳舞跳得这般好，您不知道，当年令舒贵妃就是一舞入的宫，受到了陛下的椒房专宠。方才陛下鼓掌，肯定是想到了故人。”

        赵婉仪觉得冬月的话容易惹人误会极了，当即便追问道：“那陛下不会对我……”

        冬月忙道：“怎么会呢？王妃别担心。”

        赵婉仪也觉得自己的反应过激了，抿抿嘴巴，笑道：“是我多虑了。”

        冬月道：“虽说看着陛下对王爷的事情不怎么上心，但实际上陛下是时刻牵挂着王爷的。属下从小在宫里，看的清清楚楚，陛下就是太过介怀从前的一些事情，不知道该如何和王爷交流罢了。”

        她突然反应过来，忙跪下道：“属下一时唐突了，还请王妃不要将奴婢说的话告诉王爷！”

        赵婉仪明白，这些事情，旁人再怎么说也没有用，只能够自己来感受。

        正想着，突然前面一人高的花枝后面忽然转出一个人来，唬了赵婉仪一大跳。

        定睛看时，见是一个穿着四品官服的年轻男子，通身的儒雅气质，一双桃花眼挑起，面如冠玉，站在那花丛之后，欲说还休地望着她。

        赵婉仪连退两步，才停下脚步来，看见他身上的官服，认出是今日赴宴的官员，才安下心来，试探着开口：“请问这位大人，是找本王妃有什么话说么？”

        谁知话一出口，就见对方的表情变得难以置信，他一脸震惊地道：“赵妹妹，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卢乔松啊，当年邱家隔壁卢家的卢乔松啊！”

        赵婉仪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隐隐约约地想起从前邱家边上是有一户姓卢的人家，那家的儿子好似是经常去找邱槐，久而久之，便也认识了她。

        见她神情还是有一些疑惑，卢乔松黯然道：“果然赵妹妹你竟然不记得我了么？”

        他一眼认出跟在赵婉仪身后的女子是睿王的人，于是压低了嗓音，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道：“当年考取状元之后，我是准备去赵家提亲的，可是你继母百般阻拦，竟是没有让媒人进家门。赵妹妹，你肯定很怨我，但是这件事情我放在心里很久了，我每次一想起来，就愧疚不已，赵妹妹，你恨我没有关系，可是你怎么能够假装不认识我呢？”

        这一番话把赵婉仪雷得外酥里嫩。

        面前这个男子，说的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太大，大到她一时半会儿没有消化。

        这就是说，原主在少女时候，就已经有了私定终身的爱人，而且男方还已经上门提了亲，却被杨氏回绝了？

        既然有这么一段故事的话，那为什么原主留下来的记忆中，竟是一点没有卢乔松的影子？

        赵婉仪百思不得其解，对于这个“原主的旧情人”，她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并没有冷淡置之，道：“那些少年时候的事情，就留在少年时候罢，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现在已经是睿王妃了，还请大人自重，不要再说些这样的话，以免引起旁人误会。”

        卢乔松满脸哀伤，一双桃花眼最懂得渲染感情：“赵妹妹，怎么可以就留在过去呢？我听说你在睿王府过得不好，睿王和你新婚多久，就往府里带女子！赵妹妹，我很心痛，我怎么能够容忍我的姑娘变成一尊安在府里的泥胎木尊？”

        赵婉仪一下子皱起眉道：“你听谁说的？”

        卢乔松道：“想要知道一些事情，在京都是很容易的，京都里瞒不住事情，发生了些什么，很容易就能被查出来。”

        赵婉仪觉得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兰馨入府的事情没有被故意隐瞒，但是却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况且根据她的说法，他还找人调查过睿王府。

        她皱起眉头，道：“你可曾见过三皇子？”

        卢乔松满脸疑惑：“赵妹妹，你认识三皇子么？我是从地方调上来的，现在在国子监任职，三皇子在国子监有些关系，因此我听过他，不过还没来得及拜访，也不知道此人好坏与否。”

        赵婉仪这才半信半疑，也没再追究卢乔松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念着面前这个男人与原主的关系，才耐着性子劝道：“大人，妾身如今已经是睿王妃了，而且将来也一直会是睿王妃。当年的一些事情，就让它留在过去罢，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要向前看的，不是么？”

        这话听在卢乔松耳中，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想要离开却无法离开”的意味。

        于是急切地靠近赵婉仪，一边偷偷窥探着冬月，一边急道：“赵妹妹，你和我一起逃走罢！如果能够和你在一起，有无官职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和你在一起……”

        赵婉仪大骇，忙甩开他朝她伸来的手，大退几步，道：“还请大人自重！”

        卢乔松神色黯然，垂下手道：“赵妹妹这样忌惮我么？还是……睿王不许你这样和别人说话？”

        赵婉仪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个叫卢乔松的国子监官员，据说原主的青梅竹马，在哪里听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流言，才对她的现状误会如此深。

        于是无奈道：“您不用担心我，睿王待我极好，能嫁给睿王，我很满足了，我不是说了么？就算大人与本王妃从前有些什么，那也是从前的事情了，人都要向前看的，不是么？”

        卢乔松顿时情绪低落道：“我就知道，赵妹妹你一直生我的气，不愿理我。”

        赵婉仪简直说不通了，甩来他就往回走，卢乔松一急，伸手就想去拉住她，却被冬月横剑一拦，将他拦住。

        他估摸了一下，自己虽然是男子，但是对上冬月，也不知道胜负如何，便只能悻悻地垂着手，看着赵婉仪的身影越走越远。

        待赵婉仪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看不见了，冬月才“唰”地收回了剑，看着卢乔松，语气暗含威胁：“大人您既然调来了京城，那便就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官，若是还来打扰王妃，可休怪我的剑不长眼睛！”

        卢乔松虽然不甘心，但是他是文臣，一点武功都不会，对付街头混混都有些吃力，更何况是战场都上过的冬月。

        于是只好闭上了嘴，但是眼神还是透露出不服气，冬月道：“卢大人，您也不要因为卑职而怪罪睿王，卑职是王爷派来保护王妃的，这样做是卑职的职责，您能够明白么？”

        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腰间的剑。

        到这时候，卢乔松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只能够冬月说什么是什么，连连点头了半日，连脖子都酸了，冬月才停下来，道：“时候不早了，怕出来久了陛下问起怪罪，大人还是赶紧回去罢。”

        卢乔松早想走了，一听这话忙不迭地点着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冬月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正想也回慈宁宫，突然眸子一转，看到不远处树下站了个人，往这边观望。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冬月心中一惊，认出那人便是三皇子的母妃宋贵妃。

        一看见冬月往这边看过来，也没有偷看被抓包的尴尬，只浅浅点了点头，甚至唇角还勾着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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