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打算同本王解释了么

夜深人静的时候，京郊的一个小屋里，还持续不断地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一个老人半躺在床上，将身子斜倚出床榻，对着一个痰盂不住咳嗽。

        若是赵婉仪或者沈郁堂在的话，就会发现，这个老人正是太后身边那个不知所踪的老太医，即是那个几乎可以算作赵婉仪被赐死的始作俑者之一的老太医。

        一旁的小书童端来一碗汤药道：“老先生，您该喝药了。”

        老人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末了抹抹嘴，叹气道：“我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小书童道：“俗话说医者医人不医己，哪天请个大夫来给您看看。”

        老人道：“不必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得很。”

        又从怀里掏出那个绣着几朵桃花的锦囊，出神看了一会儿，道：“只可惜事情不成，反而不得不承蒙大人的庇护，躲在这里了此残生了。”

        小书童道：“似乎老先生特别喜欢这个锦囊？怎么一闲下来就看着它出神？”

        老人眼神中似乎带着回忆：“这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留给我的东西，她去了，我就好好替她活着。”

        小书童正要说些什么，突然一个黑衣人破窗而入，只见寒光一闪，小书童没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呆呆低下头，却看见自己被当胸穿了个通透。

        老人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一把将剑从小书童身子里抽出来的黑衣人，紧紧挟住了手腕。

        老人声音沙哑，强装镇定，厉声道：“我并不曾和什么人结仇，你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缓缓拉下面罩，露出一张老人熟悉至极的脸。

        老人惊惧交加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

        黑衣人冷笑一声：“您莫怪主子，这都是自己的命！”

        手起刀落，剑锋冷冷的光倏然劈下，一道鲜红的热血猛地溅了满墙！

        老人颤颤巍巍地睁开眼，却看见黑衣人尚有余热的身子倒在床边，死不瞑目地瞪着天花板。

        一男一女两个穿着劲装的人站在黑衣人倒下的地方，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女子素白的衣服上还沾着一道未干的血迹。

        老人下意识觉得来者无恶意，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敢问二位恩人尊姓大名？小老儿好以后酬谢。”

        那女子撇了他一眼，道：“酬谢倒是不必，我们二人来呢，不瞒您说，就是来绑走您的，谁知出现了这么个小插曲，就顺手解决了，您要是真想报恩，就乖乖地，跟我们走罢。”

        睿王府的清晨总是由呖呖的莺啼拂开破晓的。

        赵婉仪从睡梦中醒来，发觉自己趴在桌上睡了一宿。

        她身子都僵硬了，缓缓地直起身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看见烛台上的残烛温温吞吞地淌下来最后几滴烛泪。

        她刚刚醒来，头还昏昏沉沉，迷糊得很，四下里一看，没有看见落娟。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自己昨日晚上想要和沈郁堂说话，就让她不要进来。

        谁知自己就这样睡了。

        她拖着没有知觉的右腿，走到门边拉开门。

        看见落娟站在门边，便道：“王爷昨日没有来么？”

        这是沈郁堂第一次没有回茗月轩，落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于是支支吾吾道：“王、王爷兴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赵婉仪都要被气笑了，她登时回身，走进屋里拿了几件平时穿的比较多的衣裙和首饰，打了个包袱，拎在手上走出去。

        落娟一见，惊道：“王妃这是做什么？”

        赵婉仪冷笑道：“这茗月轩是他睿王殿下正儿八经的屋子，倒也不必让他躲着我，连自己屋子都不进了，本王妃走便是！”

        她知道，一院子的奴才都正支楞着耳朵听她说话呢，这一番话不时便会传到沈郁堂耳朵里。

        冬月恰好在这时走进来，一见赵婉仪的模样，便赶忙上去道：“王妃您这是做什么？”

        赵婉仪见是冬月，才缓和了语气道：“本王妃要回从前住的那个院子里住。”

        冬月一见，又联想到这几日沈郁堂的状态，知道他们二人定是闹了别扭。

        又兼即使王爷现在不回茗月轩，但是王妃要是真的搬走了，到时候王爷一发现，承受怒火的一定又是他们这帮下属奴才们。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又对赵婉仪笑道：“王妃同王爷置气做什么，您是知道王爷那个人的，老是喜欢生些子闷气，到时候过几天就好了。”

        冬月知道二人的矛盾激发点必定是李嬷嬷中毒的那件事情，便道：“况且李嬷嬷不是好了么？王爷怎么说也不会怪您了，您就安心住在茗月轩罢，又舒适又敞亮，而且景色也好瞧。”

        赵婉仪不禁哑然失笑，要是让冬月这丫头去卖房子，那必定是亏得血本无归。

        冬月见她笑了，正要继续劝，就被赵婉仪摆摆手止住了，“不必劝我，我心意已决，我知道王爷禁了我的足，无妨，换个单独的院落，倒没人打扰，落得清净！”

        冬月急得跺脚，眼看劝不住了，只能看着赵婉仪登舟，离开了茗月轩。

        沈郁堂在这之后不久，就知道了赵婉仪不顾他的命令擅自离开了茗月轩的事情。

        这也罢了，居然还是搬回了从前住的那个小院。

        他在李嬷嬷处待了一晚，李嬷嬷强留他下来睡了一夜，这时候却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子就往外走，拉也拉不住。

        兰馨也一同在李嬷嬷这里待了一夜，咬着嘴唇目送他走远，就听见李嬷嬷道：“这赵家的是个狐狸不是？殿下怎么就对她如此念念不忘呢！”

        沈郁堂径直来到群玫轩。

        一到门口，就看见守着门的小厮战战兢兢地从眼角偷偷打量着他。

        他顿时面目一厉，道：“王妃在里面？”

        小厮满脸为难之色：“是……在、在里面呢。”

        沈郁堂大步走进去，正好看见赵婉仪站在院子里上下打量着一支玫瑰。

        他心头火气，厉声道：“赵婉仪！你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赵婉仪听到声音，才发现他来了，她也不想和他吵，于是只平静道：“我没有发疯，只是你我二人既然都不想看见彼此，还是离得远一些的好。”

        沈郁堂一时张口结舌，好半天才不自然地道：“本王何时说过不想见你了！”

        赵婉仪抬眼看着他，那股平静让他慌得很，却还是道：“本王是相信你没有给李嬷嬷下毒，本王也相信你说的灵泉只认它的主人，但是为什么你能给李嬷嬷灵泉，甚至不惜让本王发现不只有它的主人能够饮用？赵婉仪，你还有什么是瞒着本王的？你还有什么是不能与本王坦诚相待的？”

        赵婉仪道：“王爷，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若是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反而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了。对李嬷嬷妾身问心无愧，对王爷，妾身更是问心无愧。”

        这样平静到好似一丝怨怼也没有的态度让沈郁堂感到了一丝恐慌。

        如果说他昨日睡在李嬷嬷房中没有自己一点私心，是不能够信的。

        但是以此想来获得赵婉仪在情感上的反馈，这个举动又是伤人心且幼稚的。

        也难怪丙寅常常在背地里笑话自家王爷，和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一般。

        沈郁堂不相信赵婉仪没有一点情绪，对于他昨晚的未归，而赵婉仪搬到群玫轩这件事情，本质还是在他的预测范围内。

        但是现在似乎超出了一点预测了。

        沈郁堂沉声道：“你是不打算同本王解释了么？赵婉仪，你到底是因为不屑于同本王解释，还是只是因为你无从解释？”

        赵婉仪淡淡笑起来，她直视着沈郁堂，道：“王爷，到这时候，你还在质疑我，倒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说罢便走进了房间，“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沈郁堂站在庭院中央，脑海中不停地回想起赵婉仪走进房间对他的那个笑，一时觉得无比不安，但是又抹不下面子去跟她说话。

        站了一会儿，见赵婉仪没有再出来的意思，便冷冷一嗤，将广袖一甩，转身离开。

        赵婉仪一进房间就捂着心口蹲了下来，落娟在房内早听到了她和沈郁堂的对话，正是担心得不得了，见状忙上前将她扶起来，道：“也好也好，王妃，咱们就在这里好好养一阵子，这地方虽然阴冷，但是要的物具一应俱全，缺什么短什么奴婢再和胡管家去说。”

        赵婉仪唇色有些发白，她皱着眉道：“夏日了还怕什么阴冷，我觉得群玫轩挺好的，不用麻烦人胡管家了。”

        落娟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但终究还是垂下了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日子就这样又平淡如水地过了五六天。

        这日用完午膳后，赵婉仪正坐在桌边看书，想起自己已经好几日没有看见沈郁堂了。

        倒是听说最近他和兰馨和睦极了，连带着门口的小厮说起她来的时候都多了些恭敬。

        赵婉仪倒是漠不在意了。

        她甚至开始觉得当初自己因为不知道兰馨的用意，而挠心挠肺，担忧不已的举动，甚是荒唐可笑。

        她翻过一页，抬头看看落娟，却发现她靠在窗边眯着眼睛打盹。

        赵婉仪一笑，就听见外面小厮进来道：“王妃，王爷叫您去存公堂，说李嬷嬷和兰馨姑娘都去了。”

        赵婉仪一愣，存公堂是王府中审问犯了错误的家眷的地方。

        沈郁堂把人都叫到那儿，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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