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叫她还一些东西罢了

赵婉仪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浮起一丝红晕，笑道：“说什么话！”

        落绢见她心情好了，便也跟着笑道：“奴婢说的句句属实，您是没见过之前的王爷，那个脸老是板着的，下人在他面前大气也不出一个。”

        落绢声音低低的，生怕被里面正在睡觉的沈郁堂给听见了。

        “您来了之后，这段日子，王爷干什么不带着笑，也再没见训斥过人。奴婢们都希望王爷一直能像现在这般高兴便好了。”

        她见赵婉仪看着她，便笑道：“我们做下人的，当然是盼着主子能好过一些，您是不知道，从前王爷……”

        她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说了两个“您是不知道”，便不好意思地笑笑：“王妃莫怪奴婢嘴拙，奴婢是有点激动了。”

        赵婉仪不知道沈郁堂从前是什么样子，不过也能够从新婚之夜那一晚，那个要取她性命的沈郁堂身上看出端倪。

        便摇摇头，道：“无碍，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

        就连她在听过沈郁堂的童年之后，都是希望她能够从此一世安虞的。

        太后到达盛乾宫门前的时候，却被告知皇帝病了，不能见她。

        太后没想到皇帝的身子也出了问题，当时便冷了脸道：“怎么都没有人来告诉哀家！”

        门口的公公一脸为难：“不是奴才不告诉您，是陛下怕太后担心，睿王殿下那边已经劳您记挂了，这边陛下便不让奴才们说呀。”

        太后这一下想起睿王，便也不顾太监们的阻拦，硬是要进去。

        门前的太监们也不敢拦着，便只能赶在身后一道进去了。

        盛乾宫里面安静极了，皇帝躺在床上，闭眼安神。

        太后轻轻走进去，在皇帝的床沿坐下来，看着他苍白的面色，不禁心疼得直蹙眉，一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皇帝感觉到触碰，睁开眼睛，唤她一声：“母后怎么来了，儿子不是不要奴才们惊动您么？”

        说着便要下床。

        太后听他嗓音沙哑的厉害，说话也是中气不足，虚弱的很，忙按住他道：“皇帝躺着罢，养好身子要紧。”

        她本想和皇帝说睿王的事情，一看到自己儿子如此病弱，就先抛到了脑后，只低低的斥责一路跟进来的，皇帝的贴身太监李三儿：“你是怎么照顾陛下的！陛下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皇帝脸色苍白，却还是笑着劝她道：“母后就别怪小李子了，是儿子自己不中用，路上走着走着不知怎得撞上一只猫儿，受了惊吓，才病倒的。”

        太后心疼得紧，从前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对猫儿十分恐惧。

        太后不由地叹气道：“既如此，你便好好养着身子。”

        她便还是没有提睿王之事，只嘱咐李三儿：“从此宫里都小心着点，别再让陛下看见猫儿了。”

        李三儿忙点头答应，太后便也没有久留，转身离开。

        在回宫的路上，她向吴公公道：“叫那位医正大人，每日都去睿王府请平安脉。”

        赵婉仪没有想到，那个须发尽白的医正居然每日都来给沈郁堂施针把脉。

        沈郁堂自从上次被他解了一些她封住的穴位以后，加上每日加了用药的剂量，每日午时到未时都要沉睡，且因那太医每日都来，赵婉仪不得不每日晚上都又施针封住他的穴位。

        如此反复，所以他的心智便长期处在了少年时期，虽然是没有多大的影响，甚至因为沈郁堂少年老成，根本看不出什么。

        但赵婉仪心里清楚，本来抑制住的毒素再次随着解开的穴位而向全身渗透，这一但毒发，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过阻止那不知何处来的医正再解开她封住的那几处大穴，没想到却还被暗示她有不轨之心。

        赵婉仪无法，只得跟沈郁堂道：“若是那位太医再要解你的穴位，我便真的无法控制了。”

        沈郁堂素来对太后孝顺，对别人冷漠，却断断不可能拒绝太后派过来的人。

        却也是按着赵婉仪的话在那老者再来时说了，但是也略过了关于他的中毒，只道是自己练功时岔了真气，王妃用银针帮他封住了真气。

        老人却是面色淡淡地低下头，挨近了沈郁堂，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王爷是中毒了罢？”

        沈郁堂顿时绷紧了身子，眼睛里闪出一丝杀意。

        那老者却还是不慌不忙的样子，甚至还向他淡淡地笑道：“您放心，卑职并未告诉太后娘娘这件事情，因为卑职也还只是猜测。”

        沈郁堂盯着他不说话，他没有告诉宫里他是因为中毒才有了这个病，就是担心皇帝怪罪下来，迁怒赵婉仪，毕竟是她才让他中毒，这是晋国公府的人和睿王府的亲信都知道的一件事情。

        到时候第一个降罪的就是赵婉仪，他不能让她冒这个险。

        那老者又道：“卑职是太后娘娘派来的，自然是为王爷您好的，王爷您要是不相信卑职，卑职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沈郁堂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老者埋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到他的声音。

        他将声音压到最低，平时正常的嗓音如今听起来也好似鬼魅夜语：“不知王爷可听过西域苗蛊？养蛊人将所养之蛊下到仇家身上，蛊虫就会逐渐控制被下蛊之人的心脉，使其听从下蛊之人的命令行动。”

        沈郁堂好像预感到了他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皱着眉打断他：“这和本王有什么关系？”

        老者拉起嘴角，露出了个木头似的笑：“王爷别急，这蛊虫下下去，第一步便是什么，便是把穴位都封了，为什么，就是怕蛊虫在经脉里乱跑，将被下蛊之人耗得痴傻无状，便得不偿失了。”

        沈郁堂皱起眉：“你若是不是皇祖母差遣来的，本王今日就让你出不了睿王府！”

        老者却一点也不害怕，甚至继续添油加醋道：“王爷别急着定卑职的罪，卑职还听说，有一种更厉害的苗蛊，它虽然也是能够控制人的心智，但同时也是无双的解毒妙药，世上所有的毒，到了它面前，没有不能解开的。”

        沈郁堂皱起眉头，低喝道：“给本王闭嘴！”

        老者的声音沉沉的，如同夜间最为幽邃的鬼魅，逼迫在他的耳边，将残忍的语句一字不落地送入他的耳中。

        “传说这种蛊虫最受苗疆少女的欢心，将毒下在心上人的身上，再以解毒的接口接近心上人，洒下蛊虫，封住穴位，甚至连心上人都不会感觉到自己爱上少女是由何异样……”

        话没说完，老者却被一把掐住了脖子。

        沈郁堂眼眸中是排山倒海的怒意，他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再胡说八道，本王现在就斩了你！”

        老者被掐着脖子，脸涨的通红，却还是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卑职说的，句句属实，卑职是太后娘娘派过来的，太后娘娘叫卑职尽心调养王爷的病。您不信卑职，却不信太后娘娘吗？”

        沈郁堂猛地一甩，老者一个踉跄，站住脚揉着自己的脖子，还不忘抬眼观察沈郁堂的神情。

        沈郁堂倒是一贯的神色莫测。他只是冷冷地转过身子，道：“你走罢，今日便不需要给本王扎针了。”

        老者也没有再说什么，收拾了东西便出了睿王府。

        他走了一阵子，从一个小巷子里穿进去，七拐八绕一阵子后，停在了一座小宅子面前，他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才上前去，叩响了门环。

        等了一阵子，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过来，开了门，探出头一瞧，便道：“您怎么来了。”

        老者擦擦额间的汗，压着声音道：“你家大人在家么？”

        男孩子把门打开，他穿着一身绫罗绸缎，似乎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打扮，但是却也还只是一个下人，就足见他的主人，非富即贵了。

        “您进屋来，我家大人今日去有要紧事了，您等一会儿，他很快就到了。”

        老者便依言进屋，坐下来喝了一盏茶，外面便一声门响。

        他知道是那位大人回来了，就赶紧站起来，一看到人，便赶忙迎上去，拱手道：“黄大人，久违了。”

        那位黄大人也不回礼，径直错身过去，在檀木雕花椅上大剌剌地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一盏茶水，响亮地啜了一口，这才抬头看着老者，开口说话，却就是指责：“不是说没有什么要紧事情，不要来此处找我么？”

        老者陪着笑道：“黄大人，是有要紧事情，今日我已经按您教我的向睿王说了！”

        黄大人一听，顿时有了兴趣，坐起身子，郑重地看向老者道：“哦？睿王什么反应？”

        老者笑道：“睿王自然是一开始不相信的，还威胁说要杀了我，但是后来最终也不是还是放我走了？”

        黄大人这才开始用正眼看他：“没想到你也是能舍得出一条命的人。”

        老者淡淡地笑了笑：“我这一把年纪，有什么舍不出呢？睿王妃也不能怪我，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过是叫她还一些东西罢了！”

        黄大人哈哈大笑：“所以说我们是各取所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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