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千万不可以轻举妄动

赵婉仪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面前的男人狂狷而阴沉，不是清醒时候的沈郁堂又是谁！

        她心中充满了惊喜，想要挣开沈郁堂的束缚，给他进行一个全身检查，却不想他执拗地凝视着她的眼，一字一顿地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离开本王么？”

        赵婉仪嘴唇微动，半晌说道：“不是你说的，不想看见我，甚至还想要我死么？”

        沈郁堂听得此节，一下子放开她，背过身不自在地道：“那是本王误会了你，以为是你给本王下毒。现在本王知道不是你下的毒，怎么好休了你，让你受旁人的流言蜚语？这岂不是对你不公。”

        赵婉仪不知怎得，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些什么。

        她轻声道：“就算不嫁人，我也是能养活自己的。”

        沈郁堂一笑，转过身来将她上下打量一眼，语气满是浓浓的怀疑：“你？你一个国公府娇生惯养的小姐，能干什么。”

        赵婉仪不想自己显得矫情，但是沈郁堂这个语气却是如同一根利刺狠狠扎进了她的心。

        她鼻尖突然涌上一股酸意，却觉得当着沈郁堂落泪太过丢人，仰着头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她狠狠盯着沈郁堂，忍不住反唇相讥：“不劳王爷您操心，我就算是饿死街头，也绝不会留在睿王府的！”

        说罢便站起来，大步往外走，沈郁堂话说出口便知不好，却木已成舟，也收不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婉仪快步离开的背影。

        边走还边抬手抹了一下眼睛，看的他狠狠攥起了拳头。

        另一边，晋国公府，房间里点着袅袅悠悠的檀香，层层帘幕在微微的清风下柔柔地摇晃，里屋靠阳面的窗边有一张小塌，晋国公府的二小姐赵晚清正躺在上面，手中持着一面小镜子。

        “赵婉仪这个贱人！居然用指甲划我的脸！”

        她咬牙切齿，如果不是赵婉仪昨天晚上下那么重的手打她，她也不会错过今天太后办的百花宴，听闻三皇子不但出席了宴会，还亲自为吟诗比赛获胜的不知哪家小姐亲自簪了牡丹。

        一想到这个，她就恨不能将赵婉仪碎尸万段！

        她心疼的打量着自己在镜中的脸，担忧地问候在一旁的嬷嬷：“我的脸会不会留下疤痕啊？”

        嬷嬷是从小看着赵晚清长大的，见她这般模样，自是心疼，忙哄她道：“怎么会呢？小姐的皮肤最好了，像夫人的，夫人从前被树枝也划过一下，如今却不也好好的。”

        她见赵晚清一副似信非信的样子，赶忙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小姐别担忧，心情好了，伤疤自然好得快。开心一点！”

        赵晚清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就咬牙切齿，恨得不行，赵婉仪从来是被她压着长大，什么时候轮到那个小野种来打她了！

        然而如今她有着个睿王妃的头衔，又被睿王当眼珠子护着，也不知道睿王是不是鬼迷了心窍，竟然对她那么保护着。

        她心里恨意翻了天，按在脸上的手一下子不查，用劲用的打了，一下子把她眼泪都疼出来。

        嬷嬷赶忙拉住她的手：“小祖宗，你何苦来，有什么不如意的，折腾自己干什么呢？”

        她眼泪就像绝了堤，这一哭就止不住了，便干脆扑到嬷嬷怀里，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赵晚清最会装弱，平素也是弱柳扶风、娇娇怯怯的模样，自是偏得众人喜爱，这一哭更是让嬷嬷心疼的直皱眉，不住出声哄劝。

        眼见赵晚清还是流泪，嬷嬷把她强拉起来，掏出绢子仔仔细细给她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了，吓唬道：“小姐真不能哭了，再哭眼泪沾到伤口，可是真的不能好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赵晚清果然不敢再哭，只抽抽嗒嗒地，拿了手绢按在眼睛上。

        恰逢这时外面通报一声：“夫人和大少爷来了。”

        杨氏进来时，便看到赵晚清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神情要多可怜又多可怜。

        当下便心疼得紧，忙一把攥了她的手，在榻边坐下，劝道：“我的儿！你不心里不爽快了，就和娘说，和你弟弟说，千万别憋在自己心里，把自己可倒憋坏了，知道么。”

        赵晚清恨声道：“告诉你们有什么用！昨天晚上爹爹都在场，她赵婉仪还是敢打我。”

        她看了一眼低着头似是愧疚的很的赵宗彦：“有睿王在，就没有她赵婉仪不敢打的人！睿王护着她，你们能够怎么办！告诉你们又有什么用……“

        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杨氏心疼极了，忙使个眼色给赵宗彦，要他想法子劝一劝，一面搂了赵晚清在怀里，给她拿帕子擦落在脸颊上的眼泪。

        一面道：“你莫哭了，哭的娘心疼。”

        忽而想起一物，便强做出高兴的神情，捧着赵晚清的脸，“前几日娘得到一个玉容膏，对皮肤保养很有功效，等下娘就叫人拿来给你，如何？“

        赵晚清这才破涕为笑道：“真的吗？“

        杨氏最疼爱这个小女儿，见她笑了，忙松了一口气，连连道：“当然是真的，只要咱们清儿开心，娘做什么不行。”

        母女二人搂作一团，一旁的赵宗彦忽然出声说：“娘，姐姐，我想着，虽然赵婉仪有睿王护着，咱们不敢拿她怎样，但这全只是因为睿王身份摆在那里，咱们不能僭越罢了。但总有比睿王大的……“

        赵晚清与杨氏对视一眼，杨氏没说话，低头沉思了一晌，沉吟着开口：“你的意思是……“

        赵晚清此时也明白过来了：“陛下和太后？“

        她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却很快又失落下去：“就算陛下与太后比睿王大，那又如何？睿王那么宝贝她赵婉仪，睿王又素来得太后娘娘喜爱，这样一来陛下和太后不是会更喜欢她了吗！”

        她想到自己想做三皇子妃的愿望遥遥无期，恨赵婉仪那么轻易就入了皇家，一时悲从中来，又忍不住掩面呜咽起来。

        杨氏责怪地瞪了一眼赵宗彦，却见赵宗彦嘴边含着一丝笑，说出的话却是阴毒无比：“你说陛下和太后那么爱睿王，要是知道了她赵婉仪把睿王害成了那么个百日痴傻的模样，又会作何感想？“

        赵晚清直接被惊得捂住了嘴，呆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

        赵宗彦看着她，肯定地点点头。

        杨氏没有说话，她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虽是续弦，但是晋国公原配早逝，当年晋国公一路走来的艰辛，她也是看在眼里。

        所以她比儿女更懂得朝堂上的风云诡异，暗流汹涌；一个不慎就会出差池，遂沉吟半晌，看着面前的一双儿女道：“此时不容小觑，必须从长计议，你们千万不可以轻举妄动，知道了么？”

        赵宗彦在军营里混了几年，自然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点头应下。

        赵晚清虽然口中称是，但是眼神却愈来愈狠辣，好似淬了毒的羽箭，随便沾一沾便能要了人的性命。

        她知道自己此时的神情肯定是很疯狂的，于是垂下眸子，掩盖住了眼底汹涌的波涛。

        在杨氏看来，还是一番娴静柔顺的模样。

        赵婉仪回房以后，再想起今日的失态，只觉得丢人的很。

        她在原来的那个世界的时候，也是有慈祥的妈妈和严厉的爸爸的，家庭虽然不是特别富裕，却也供她上了大学。

        本以为一辈子也就这么平淡的过去，可惜天不随人愿，在她毕业后没多久，父母就双双在一场车祸里去世了。

        她当时万念俱灰，才遇到了后来教给她这一手出神入化的针法的师父，于水。

        于水是个严厉的不苟言笑的女人，对赵婉仪来说，亦师亦友，亦母亦父。

        然而这一段师徒缘也没能长久，于水在遇到她前就查出了癌症，陪伴了她两年多的时间，就与世长辞了。

        从那以后，她就是一直过着一个人的独居生活，再没有一个人能够走进她的生活里。

        也许是因为，她再也承受不起失去任何一个人的那种痛苦了。

        可是沈郁堂的出现，再次把她的生活搅了个天翻地覆。

        来到这里本就是莫名其妙，白天痴傻晚上阴沉的沈郁堂，更像是上天给她安排的一个玩笑。

        可是她逐渐适应了这一个玩笑，甚至还期待过，能够这样好好地生活。

        可是沈郁堂到底把她看作一个什么？

        命运塞给他的王妃？被他误会的女人？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委屈是逐渐积累的，平时默默无言，爆发起来才足够强烈。

        也许这样的委屈，从父母去世时起就开始积攒在她的心间了。

        她低下头，无声地哭泣。从父母去世的那时起，她就学会了这样哭泣。

        因为她明白，哭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见她，不如静静蜷缩在自己的空间，舔舐伤口，也好过让人旁观自己的痛苦，消费自己的狼狈。

        突然感到什么东西，柔软地触上她的脸颊，带着一丝熟悉的香味。

        赵婉仪一愣，抬头看过去，竟是沈郁堂站在她身旁，递给她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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