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那里也不能去

她没有意识到，在做决定的时候，她都已经开始为沈郁堂考虑。

        赵婉仪低下头，看看婴儿小小的脸蛋，又看看满面哀容的落娟和老妇人。

        作为一名医生的良心还是占了上风，她安抚地对落娟笑笑，“不必太过担心，他这是温病侵体，只需发汗解表温肺、温肺止咳，我会为他开出药方。”

        落娟忧心忡忡：“奴婢多谢王妃，只不过前几次请来的大夫也是如此说，开的药灌下去，还是不见好啊……”

        赵婉仪知她心中忧虑，只笑道：“你莫担心，我这有祖传的施针之法，再配上方子，虽说不能保证定能治愈你的孩子，但是七成把握是能有的。”

        落娟听罢，忙激动地跪下来：“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随后，赵婉仪便以祖训施针之时不能让外人观看的理由，叫落娟母女二人在外等候。

        落娟忧心得很，扒着门缝往里看，却只看得见赵婉仪的背影。

        落娟的娘是府里伺候沈郁堂的老人了，见此便道：“娟儿啊，你莫要急，我听丙寅说了，王妃医术，是了不得的。王爷中了毒，都快给救回来了！”

        沈郁堂中毒的事情虽说没有传播，但是茗月轩的下人几乎都是心腹，故而也没瞒着。

        落娟这才愁眉不展地在她娘身边坐了，仰天掩面道：“我苦命的孩子，若是他就这么去了，将来我到了地下，怎么去见他周家的列祖列宗呢？”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赵婉仪便打开门走了出来，她脸上带着轻松的神情，一看见落娟，便道：“你进去瞧瞧吧，孩子高热已经退了一点，到时候按我开的方子去药房拿药，我再每日来为他施一次针，估摸着便能好了。”

        落娟正心急如焚，听得此节，连称谢也顾不上，忙奔向房内。

        那老妇人这才颤颤巍巍站起来，屈膝就是一个大礼，赵婉仪赶忙扶住。

        她怎么说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也经不起一个老人对她行大礼。

        周嬷嬷老泪纵横。

        “老奴是从前在宫里侍奉王爷的嬷嬷，老奴只有一个儿子，叫周山，他和王爷差不多年岁，从小就是王爷的伴读，长大了就跟着王爷在军营里。”

        周嬷嬷抹了一把眼泪，继续道：“后来娶了媳妇，落娟这丫头也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的，过门一年就生下了这孩子，老奴本以为就这么圆满了，谁想半年前王爷遇刺，老奴那孩子挡在前面为王爷挡了一剑，就丢下这孤儿寡母。“

        赵婉仪心酸得很，也不知如何回应，只好扶着老人的臂，安抚似的拍着老人佝偻的背。

        “王妃，您是好人！老奴看了这么多年人了，看人的眼力从来不差。王爷府里从没有女眷，平日里您多担待担待他，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和老奴说，老奴虽然是一把不中用的老骨头，却也能在王爷面前说上几句话的。”

        赵婉仪感激地道了谢，又到屋内拿了纸笔写下方子。

        落绢怀里抱着孩子，脸蛋已经褪去了一些高烧引起的红晕，正甜甜的熟睡着。

        她收了方子，对赵婉仪自是感激不尽，把孩子给了周嬷嬷抱了便又要下拜。

        赵婉仪忙扶住她，正在这时，忽然有侍女挑开帘子探头进来，一看见她，忙道：“王妃在这里，可让奴婢好找！王爷醒来了，吵着要见王妃呢！“

        茗月轩中。

        赵婉仪才走到门边，就听到里面碗碟碎裂的声音传来，她赶忙推开门，才刚迈步进去，沈郁堂就已经飞奔了出来，一看见她，就停了脚步。

        也不上前，就委委屈屈站在原地，眼眶通红。

        “娘子去哪里了……是不是不要我了……”

        赵婉仪不想他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扑上来将她抱住，见此情景，便知是委屈得紧了。

        心中一阵抽痛，忙快步上前，自然而然地仰起身子，环住他的脖子，安抚道：“我去帮人治病了，是我不好，让郁堂担心了，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沈郁堂弯下腰，把脸埋进她柔软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娘子好香，每次闻到娘子身上的味道，都会想起母妃。“

        赵婉仪比他矮了一个头，踮着脚尖才能环住他，站了一会儿，怕他弯腰劳累，便松了他，拉到一旁坐下。

        原先一直在房里守着的侍女趁着时候进来，端着的托盘上放了一个羊脂玉碗，碗里是一泊黑漆漆的药汁。

        沈郁堂一看，就皱起了鼻子：“我不要喝那个！“

        赵婉仪示意侍女将药汤放在桌上，她舀了一勺，自己先喝了一口，向他笑道：“郁堂你瞧，娘子也喝了，一点也不难喝！“

        谁知沈郁堂心智虽然退化，却也聪明的很，立马拆穿她道：“娘子骗我！从前母妃就是这样说的，就为了骗我喝苦药！“

        赵婉仪哑然失笑，“生病了就要喝药，喝了药才能好呀！你母妃也是关心你，我也是想让你的病快些好起来呀。“

        也不知道这句话又触中了沈郁堂何处，赵婉仪话音刚落，他便又皱起眉头，嘟囔道：“母妃。”

        赵婉仪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便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

        沈郁堂鼓着腮帮子，眼神躲躲闪闪，竟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我娘子，我母妃就是你母妃，你再说‘你母妃‘，我就要生气了！“

        说完竟是背过身子去，赵婉仪有点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见他耳尖竟是悄悄地红了。

        赵婉仪柳眉杏眼，笑起来十分温婉。她从前不喜欢笑，故见着人总是淡淡地难以靠近的样子。

        却不知为何，碰上沈郁堂，每日里这么喜欢笑。

        当下便伸手，将他身子拉过来，又趁他不备直接喂了一勺药汁到他嘴里。

        她伸出食指抵住沈郁堂的唇：“不许吐出来，不然我便生气了。“

        沈郁堂身子一下僵住，他垂下又长又密的睫毛，看着抵在他嘴唇上的白嫩手指，喉结不自觉地一滚，“咕咚“一声，就把含在口里的药汁咽了下去。

        赵婉仪在做完动作后才意识到这个举动的亲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等他咽下去只后忙一把收了手。

        却不想沈郁堂一把握住她想要抽离的手，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看进她的眼睛里。

        赵婉仪一下子愣住了，拿着勺子的手突然就抖得厉害，她呆呆地看着沈郁堂好看的眼睛，那样深邃，好像含着一片汪洋，直把她埋进那一片温柔之中。

        沈郁堂握着她的手，缓缓地拉着它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赵婉仪指尖一阵战栗，就听见沈郁堂痴痴问她：“娘子，你摸摸，我的心脏为什么突然跳得好快？“

        赵婉仪掌下是他的一下一下沉沉跳动的心脏，她突然就有点喘不上气的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重重击打胸膛。

        她怔怔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看见沈郁堂微微垂下眼，目光在她的脸颊上梭巡，最后定在她的唇上。

        赵婉仪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沈郁堂的温柔是一剂致命的毒药，甜美却摄人心魄。

        她看着他的唇渐渐贴过来，按在他胸膛上的五指紧张地收拢，眼睛眨了眨，微微合上。

        却突然被一道人声打断：“王妃！“

        赵婉仪猛地清醒过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沈郁堂，掩饰着别过头去，就见丙寅大步走了进来。

        丙寅惯常是粗枝大叶的，也没发现屋内二人之前的暗流涌动，只一眼看见赵婉仪，便怪道：“王妃怎得脸如此红？可是屋里太热了？”

        赵婉仪赶忙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你来有什么事吗？”

        丙寅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再追问，挠了挠头，想起自己的来意，开口道：“属下就是想向王妃讨个示下，您上午买的那些衣裳首饰，属下就叫人放在王爷房中了？”

        赵婉仪听他提沈郁堂，也没好意思回头敲他一眼，飞快地摆摆手：“我知道了，你放着就是。“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反正你家王爷好了之后我就得离开了，不过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也许就能好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沈郁堂，见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叹了口气，抬头见丙寅仍然站在那里，便问道：“可还有什么事情吗？“

        丙寅踌躇一下，道：“是冬月要我来问王妃的，说王妃在府里，身边也该有几个伺候的小厮丫鬟，想问王妃可要哪日选个日子，挑几个顺眼的丫鬟带在身边？“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您是知道的，胡管家平日里不管下人们，我和冬月也就挑小厮在行，丫鬟什么的，就只好麻烦王妃您亲自挑了。“

        赵婉仪想了想，道：“不用了，就让那个在外房做事的，叫落绢的侍女服侍我便好了。“

        丙寅恍然道：“是她么？“

        赵婉仪疑惑：“你也认得她？”

        丙寅点点头，解释道：“她的男人曾经也是和我们一样，是王爷的护卫，只不过后来，不幸被刺杀了。”

        丙寅脸上的痛苦神色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掩饰了。

        “属下失言了，王妃别怪罪。”

        赵婉仪知道他担心她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便摇摇头道，“我怪罪你做什么，这几日在王府，才知道你家王爷也不容易，你们也不容易，到时候我要是走了，你们一定要照顾好你家王爷。”

        丙寅呵呵笑着，挠了挠头，道：“王妃说笑了，我们这条命都是王爷的，只要王爷能够好好的，有什么要紧呢？”

        说罢便又一拱手，出去了，赵婉仪还沉浸在丙寅说的话里，忽然感到身旁的人一下子欺身上来，一手挟住她的下颚，语气沉沉：

        “你是本王的王妃，没有本王的允许，你那里也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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