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静好

早上，杨青辞是被长云的声音惊醒的。杨青辞披了一件大袖，将头发用桃花簪匆匆一挽就出门。

        “李大公子，都怪长云，若不是长云睡得死，先生怎么会高烧烧晕过去！”长云跪在旁边悲痛得瑟瑟发抖，青海哭着安慰他，“没事的，先生会没事的！”

        白秋堂叹了一口气：“长云，你对大哥如何尽心，我们也知道，只是大哥天性不愿麻烦人，不怪你。”

        李大公子已经顾不上其他人，一边下针，一边抱着药名，吩咐药童马上去煎，余光瞥到门口的一抹淡青色，眼睛一亮：“青辞，快！”

        杨青辞也没有多话，念庭兰横在胸前，曲音马上从琴中流出。

        接着杨以仁和王之薇也赶到，学着杨青辞的样子，不约而同得弹奏起来。

        李大公子松了一口气，楚先生也不知道这样烧了多久，他都没有把握有没有能力将他救回，不过有杨青辞在这里，又多了几分胜算。

        “帕子！”李大公子高呼，长云青海顾不得伤感，赶紧来搭手。李大公子让人将楚先生的上衣都扒了，抹上酒精散热，“药呢？药怎么还未好？”李长松马上又催。

        青海轻功好，马上自告奋勇：“我去催！”

        一屋子人有条不紊得忙着，然而杨青辞却感受到楚先生并没有好转。李大公子也意识到，不只是恨还是愤怒得说：“这又是怎么了？一晚上就不想活了？”主治的李长松最清晰得感受到自己手底下的这个人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求生意识。“楚雪竹，你跟老子玩什么呢？要死要活也别死在我手上，平白坏了老子的名声！”李长松气得破口大骂。

        听到李长松的骂声，杨青辞心中一镇，看向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他此刻毫无求生意，杨青辞一下子不知道是恨还是悲伤。

        昨晚楚先生没有推开她，说明心中还有她。她也仅仅是凭着这一点好感可以随心所欲，自命不同。可是如今，楚雪竹竟让连心中的这点好感都放开，眨眼便可以脱离尘世，连一点思考留恋的余地都不给她。

        忽然间，杨青辞就释然了，她是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哪怕就算他并不爱她，她也无法再将他从心中剔除。

        “楚雪竹，我输了。”杨青辞喃喃道，“可是你也没有赢。”

        杨青辞单手抱琴，走到楚先生床前。长云马上后退一步，让出一个位置。

        杨青辞看着床上这张惨败毫无血气的脸，道：“楚雪竹，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的一切你都安排好了？风雨楼你安排好了，朝中政局你安排好了，连我你也远远推开，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了无牵挂，死了便是死了？”

        “楚雪竹，和刀魔大战的时候，我用云生结海救下了你，想必你也知道云生结海有什么用了，此刻——”杨青辞避开楚雪竹身上的银针，附身包住了他，青色的真气瞬间包裹住两人。

        李长松愣住，下意识得问了一句：“云生结海有什么用？”

        杨以仁错愕的目光回神：“云生结海，生死共命。”

        王之薇叹了一口气：“青辞的这一招已经练得脱胎换骨，我用云生结海不过是一秒钟的生死共命，她却是将此招演变，只作用在两个人身上，共命时间拉长，李大公子——烦你救青辞一命了。”

        楚雪竹死了，杨青辞也不会在人世了。

        李大公子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心中要怎么想，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武学可以做到这种境界，也不知道一个人愿意为另一个人做到这种境界。本以为他们俩之间是互生好感，原来却是生死相随。李大公子一时不知道是该为楚先生得了一份最真挚的感情而欣慰，还是为杨青辞的可能没有回报的痴情而感伤。

        然而李大公子手中楚先生的生命力越来越强，也不知道是杨青辞借给他的生机，还是自己有所感的在挣扎。

        容不得李大公子多想，手中动作飞快，赶紧趁着这一股生命力施针下药。

        一直忙到晌午，楚先生的高烧退去，李大公子抹了一把自己头上的汗，松了一口气。杨以仁小心得探头往里面看，楚先生虽然脸色依旧不好，但是气息已经平稳很多，杨青辞侧卧在里面，微微得挨着楚先生。

        杨以仁小声道：“先生？”

        李大公子以为杨以仁喊得是楚先生，于是道：“不用担心，已经没有大碍了。”

        王之薇轻笑一声，替杨以仁解释：“他唤得是青辞，青辞是徽山书院的先生，书院弟子也都唤一声先生。”

        “这样啊。”李大公子看了一眼旁边闭着眼睛的杨青辞，想了想，也给她把了一下脉，“气血伤得厉害，我再给青辞也煎一副药，和楚雪竹一起养着吧。”

        杨以仁点头：“那让先生多休息一会儿吧。”

        几人小声得推门出去，默契得都没有提里头两个人同床共枕的事。客栈里的饭菜已经凉了，众人饿得不想等师傅再炒一遍，于是就找了一个大锅子，放了热水酱料，全部围在一起热乎乎得烫菜吃火锅。

        几人刚刚经过一场大战，这会儿楚先生杨青辞都无碍了，众人放松得吃起来，一顿火锅竟然吃了快两个时辰，直接吃到傍晚，外面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下雪了！”王之薇率先看见外头的雪花，兴奋得提裙跑出去，“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北方的雪！”

        李大公子因为楚先生的身体不仅无碍，还有大的好转，心情特别好，要了点小酒，快乐得喝了一口，支起下巴：“以仁，你怎么不去一起玩？”

        江南四大世家都是世代交好，杨以仁也曾经拜访过李大公子，所以和李大公子也比较熟识。“我还是不了吧。”杨以仁一边向往得看向外面，一边又装着世家少爷的矜持。

        李大公子嗤笑一声：“想去就去呗，你家长辈又不在，还怕我们笑话？”

        杨以仁想想，还是抵不住心中的欣喜，害羞得跟着王之薇去庭院。

        白秋堂看着他们两，想了什么，吩咐道：“你们喊青海和长云出来玩吧，换两个人守着，大哥如今无碍，他们两个小孩也无需这么紧张。”

        平日里滴酒不沾的李大公子也凑热闹得抿了一口酒，有了一些醉意：“楚雪竹还是有福之人啊，每次都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却都是起死回生。也不知道怎么就他走了狗屎运啊，你看着，你大哥的福气长着呢！”

        白秋堂听明白李大公子的暗示，开心得和他碰了一杯：“得杨姑娘垂帘，也不妄我大哥前半生为天下操劳了，有杨姑娘在，白某可以放心得回长安了！”

        “还叫杨姑娘呢？”李大公子装作不悦得样子道。

        白秋堂哈哈哈大笑：“白某的错，如今应当唤一声大嫂了！”

        杨青辞是被外面热闹的声音吵醒的，缓缓地睁开眼睛，感觉身体有些沉重，也不是很想动，忽然一声低沉的男声：“你醒了？”

        杨青辞愣住了，缓缓偏过头，对上楚先生温柔的眼神，瞬间脑海中兵荒马乱。

        楚先生看着杨青辞微微透着点苍白的脸色，也看着她深藏在眼底，轻易不会露出来的情绪，他想，他之前做的所有的努力和建设都一败涂地，他推不开她，也无法像他原先想的那样保护她。能得到这个女孩的喜欢就是他的荣幸，他已经被她俘虏，余生只能听从她的话。既然再也逃不过，那便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她，爱护她，让她不要有任何的遗憾。

        “青辞。”

        “嗯？”杨青辞感受到强烈的男性气息，努力装作毫不在意，一本正经。

        “那时候我听到你的话了。”

        “什么话？”杨青辞得关注都在旁边的温热上，丝毫没有听到楚先生说什么。

        “你说我赢了，但你没有输。”楚先生缓缓撑起自己，将自己完完全全得映入杨青辞的眼中，“我真的赢了，可是你也赢了……”

        最后一句赢了消失在两人的唇间。

        杨青辞感觉着唇间的柔软和缠绵，带有一丝丝的歉意和讨好撒娇，让她觉得这样就好了，她再也不奢求其他了，只要他活着，便好了。

        迷迷糊糊中杨青辞听见楚先生问：“青辞，能陪我去杭州么？”

        杨青辞恍恍惚惚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只听到楚先生继续道。

        “等我养好身体，你能再陪我去长安么？”

        “等我安定好长安，你能陪我到江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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