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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笄礼(上)


岑静昭的笄礼在肃嘉大长公主府举办,一应事务都由大长公主做主。

        作为主人,理应由大长公主出面亲自迎接宾客,但她身份尊贵,怕是只有天子才能承受此礼,于是,迎宾的事便交给了郡主夫妇。

        宾客们跟着岑氏夫妇来到前院正堂的西偏厅歇息,大家不禁咋舌,没想到大长公主竟允许外孙女在这里举办笄礼。

        寻常女子的笄礼,不是在花厅便是在后花园,还从未有哪位娘子能在正堂里行笄礼,更何况是大长公主府的正堂。

        要知道,除了婚丧嫁娶之类的大事,这里向来只在接待宗室时开启。

        众人纷纷打趣夫妇俩,称自己是沾了岑静昭的光,才有幸踏足这正堂的偏厅。

        夫妇俩同众人寒暄片刻,季妈妈走进来,行礼过后朗声道:“时辰已到,请诸位随奴婢前往正堂。”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岑氏夫妇都傻了眼,仿佛没听清季妈妈的话。

        岑静昭竟是要在正堂行礼?这是大长公主的宠爱,还是她的野心勃勃?

        夫妻俩都未从对方的眼里找到答案,便各自扭过头,迅速扬起笑容陪同大家前往正堂。

        “那是自然!所以我想邀常娘子一道去看古籍,我也想为常娘子的大业贡献一份绵力。”

        众人原本兴致缺缺,他们来这里非但不是真心祝愿岑静昭长大成人,相反,他们倒是希望她一直不要长大,那样才好操控。

        台下的宾客和她们一样,看到岑静昭头上新戴上的发簪,都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那分置在发髻两侧的发簪分别是金乌和九尾狐样式的金簪。

        常枝拗不过她,便点头让她去了里间。

        先是岑家削爵,再是大长公主和苏府勾连,他的预感愈发不妙,他不得不为自己准备退路了,但他的思绪却被典仪官的唱和声打断了。

        典仪官高唱:“初加礼!”

        自从那日在静慈寺一见,她的三哥哥便时常到常府做客,他的才学好,很受常大人喜爱,但他性情洒脱风流,却不是常枝那样一板一眼的人喜欢的。

        常家自然欣慰自家的女儿能得大长公主和岑静昭的青眼,大多数人家也都是艳羡。

        经过此事,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走回正堂的时候已经互相挽起了对方的手臂。

        然而,有些人家却十分不服,尤其是曾拜在岑静昭门下的那些宫中女学的人家,常枝和他们家的女儿一同求学于岑静昭,最后却独独选了常枝,他们自然觉得不公平,认为这其中有猫腻。

        岑肆正想起身相迎,但大长公主已经站了起来,于是众人看见,大长公主竟亲自对孟夫人作揖,且身形微弓,无比郑重。

        “常娘子这般不小心,可不稳重啊!”

        可在别人眼中,这便是岑静昭不知道天高地厚,甚至是野心勃勃。

        为表对先帝的敬意,此次笄礼不设丝竹,只有典仪官高唱:“请正宾!”

        两位少女相视一笑,岑静昭却有些心不在焉,她身边的位置原本应该是楚窈思的。

        典仪官又道:“请笄者!”

        常枝一噎,挪开目光,“你来寻我做什么?”

        “殿下是这般吩咐的,娘子戴着便是。别人戴得,娘子也戴得,奴婢愿娘子如王母娘娘一般,十方高圣同拥护,顺利建成学宫,达成夙愿。”

        在东偏厅等候已久的孟夫人一身华服,翩然而至。

        岑文治笑道:“我有幸在岑祭酒的书房里看过几张你夹在古籍里的手稿,心中感佩万分。你的理解深刻,注释言简意赅,若能成书,必将造福世间学子。”

        行礼过后,岑静昭入座,典仪官高唱:“二加礼!”

        紧接着,她由婢女服侍着来到中间的盥盆净手,然后坐到了东侧的蒲垫上。

        虽然岑文治不说,但她也听说了不少他的事——

        岑文治就站在门口,一派闲适地斜靠在门框边。常枝顿觉羞恼,一面掩住咳嗽,一面回击。

        “你的心意我知晓,多谢你!你好好歇息,接下来还有两道礼,一时怕是吃不上饭,你今日来得早,一定没用早膳,先在外间用些糕点,稍后我便出来。”

        岑文治双手一摊,“常娘子说得对,但我不是来找堂妹的,我是来寻你的。”

        岑静昭刚想斥责雪婵,就听常枝笑道:“雪婵说得对,从未有规定不许人戴金乌和九尾狐,为何不能戴?”

        此刻,她上身穿藕色对襟大袖半衫,下身着蓝色宝相花齐腰襦裙,绯红色宽腰带上系着香包和环佩。既有女子的稳重华贵,又不失少女的伶俐明媚。

        辰锦郡主身子微倾,小声问:“母亲为何选在这里?这于礼不合……”

        这几年常枝一直在编修古籍,但她都是私下里做这些事,这些事本是翰林学士的职责,是男子们当做的事。

        据说三哥哥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意中人了。但愿他这一次能抓住机会吧!

        常枝走上台,扫了一眼台下的众人,无视了他们各异的眼光,对着大长公主作揖,大长公主微一颔首算作回礼。

        两人心知肚明,岑静昭谢的不仅是穿衣一事,而是谢谢她愿意给岑文治一个相处的机会。

        赞者都是选择闺友或姐妹,她这十六年来唯一结交的闺友便是楚窈思,但楚窈思已是皇后,再也不可能做她的赞者了,就连她的笄礼,皇后也不便出席。

        正堂里已经布置一新,上首的东西两侧皆放置了两个蒲垫,中间的高案上则摆着行礼要用的盥盆、布巾等物;下首靠南则摆了一张张小几和蒲垫,小几上摆着精致的茶点。

        桂花糕香甜软糯,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干,她又为自己倒了杯茶,可是茶水刚灌进嘴里,她就看到一个身影从半敞开的门口走了进来。

        大长公主已经站在了南侧最前端中央的小几旁,见到大家,她微微颔首算作礼节,“多谢诸位上脸,请坐。”

        “岑公子缘何不请自来?须知男女有别,亲兄妹尚且不同席,你来寻堂妹,不知要先问询叩门吗?”

        常枝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你当真这样认为?你觉得我写得好?”

        常枝束好发,便开始了正式的笄礼。

        众人作揖回礼,这才依次坐下,岑氏夫妇则坐在大长公主的两侧。

        自从她的父母她偷偷翻阅祖父书房里的古籍,并为其著书做释,便三令五申不许她在做这些无用之功,她只能偷偷做自己喜欢的事。

        金簪做工精美,图样栩栩如生,但问题便是太生动了,能让人一眼认出。

        岑氏夫妇的脸色闪过一瞬的尴尬,他们心知肚明,自己是沾了大长公主的光,若非大长公主坐在中间,他们无论如何都受不到岑静昭这一拜。

        岑静昭款款走上台,对着宾客作揖后坐在了常枝的身边。

        她定睛一看,正是岑文治,下一瞬,她吓得呛咳起来,好在茶水在最后一刻咽了下去,万一吐到身上,那她这个赞者定会成为流传千古的笑话。

        在外间坐了一会儿,乍然闲下来,她倒是真的觉得有些饿了。

        大长公主目不斜视,看着高台,淡声道:“在我的家里,我便是礼。”

        这一次,不等岑静昭走上台,众人便已经被她换上的及地黑锦缎大袖衫吸引了目光。

        别家的女子及笄,恨不得将金玉宝器都戴在头上,相比之下,岑静昭头上这枚只有拇指大小的红玉簪便显得有些寒酸了。

        坐在厢房里等候的岑静昭自然有猫腻,她选择常枝,不仅是因为欣赏她的才学和品格,更是因为将来她的学宫要和常大人这位国子祭酒通力合作。

        孟夫人盥洗净手后,来到岑静昭面前,祝辞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孟夫人再次净手,来到岑静昭面前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岑文治虽然说得豪言壮语,但实际上他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就是这样的岑文治,让常枝愿意相信,相信他会成为支持自己的人。

        常枝要为岑静昭更衣,岑静昭笑着回绝,“常娘子不必拘泥于礼数,让雪婵陪我更衣便好,你现在外间歇息片刻。”

        雪婵刚关上厢房的门,就听岑静昭发问。

        雪婵端着木盘走到常枝面前,常枝拿起盘中的梳子为岑静昭束发。

        “祥杰楼的掌柜传话,说寻到了百年前的一套古籍,我知常娘子正在编修古籍,所以想请常娘子赏脸,同我一道前去赏鉴。”

        常枝帮岑静昭将外袍穿在放才换上的衣衫外,这一次岑静昭没有拒绝,而是笑着谢过她。

        “不去!”常枝脱口而出,随即,她猛的看向岑文治,“你怎么知道我在编修古籍?”

        “请赞者!”

        婢女引着孟夫人走上台,坐在西侧的蒲垫上。

        “你我相识一场,我何时信过这些?”

        <div  class="contentadv">        岑静昭笑容更甚,拉起常枝的手,轻轻握住。

        人人都想支配权力,却往往先被权力支配,莫说是皇后,就是皇帝也有诸多的身不由己,否则也不至于和她联手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一大早她便沐浴焚香、梳洗装扮,因为她是赞者,早早便过来熟悉仪程,生怕出现错漏,根本没有时间用膳。

        然而,当他们看到岑静昭发髻中间的簪子,都不禁疑惑——大长公主舍得声势浩大地办这场笄礼,怎地不舍得为孙女置办些像样的首饰?

        只见国子祭酒常家的长女常枝走了出来,虽然大家早已知晓她是今日的赞者,但看到她还是难掩心绪。

        常枝反应迅捷,侧身为岑静昭整理发簪,然后抚着岑静昭回到想法加衣。

        可即便如此,世人还是对权力趋之若鹜,前赴后继。

        常枝板着脸,一脸不赞同,“岑先生,还是按照礼制来吧!否则不吉。”

        但大长公主和岑静昭皆是一派泰然,大家又忍不住猜想,或许这枚红玉簪有什么特别的来历。

        孟夫人愣了片刻,这一招可没人同她说过,她哪敢受大长公主的礼?但她毕竟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只犹豫一瞬便立刻恭敬地回礼。

        众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都在猜想,大长公主府何时同苏府这般亲密了?人群之中,卓远侯沈未坚的脸色则是无法掩饰的阴沉。

        岑静昭换好衣裳,和常枝回到了正堂,她换下了雪婵和石妈妈做的海棠红华服。

        雪婵奉上发钗,孟夫人分别簪在了岑静昭发髻的两侧,只是在此之前,岑静昭和孟夫人见到发簪的样式都有片刻的怔愣。

        随即,她拿起雪婵手中木盘里的簪子,簪在了发髻的中间。常枝则轻轻调整簪子,使其不偏不移。

        “怎么准备了这样的发簪?”

        当然,除此之外,她还有自己的私心。

        她以为自己瞒过了所有人,却不知道岑文治从何得知?

        岑静昭想说什么,最后突然笑了起来,“是啊!我怕什么?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人!”

        万一出错,丢常家的脸也就罢了,总归时间久了大家就会忘了,但如果搞砸了岑静昭一生一次的笄礼,她这一辈子都会心怀愧疚。

        常枝扶岑静昭起身,岑静昭对着宾客作揖,两人相携去了厢房更衣。

        相传,金乌和九尾狐常作为瑞鸟瑞兽相伴在西王母左右,大长公主准备这样的金簪,显然是在刻意抬高岑静昭。

        想着想着,她的嘴里不知不觉已经咽下了半块桂花糕。

        在此之前,雪婵已经为岑静昭束起了双环望仙髻,只留了后脑的几缕头发让常枝象征性地梳上去。

        ———

        她站在台上,对着南向的外祖母和父母行拜礼,以示诚孝。

        锦缎本就熠熠生辉,却还是被满袍的祥云绣纹比了下去。衣上的祥云以银线为主体,金线为阴影,一朵朵祥云栩栩如生,随着岑静昭的步伐飘逸灵动。

        大长公主今日也穿着黑色大袖衫,但没人会天真地以为这是巧合。

        祖孙两人遥遥对望,仿佛穿越了时空,有人看到了曾经的大长公主,有人看到了将来的岑静昭。

        笄礼的流程查阅了一些资料,多少都有些不同,我融合了一下,又做了些改动,大家意会即可,不能把这个当做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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