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59、梦中人

是我太不懂得依赖别人了？可是世界上真的存在我可以依赖的人吗？

        小时候我就没有从父母那里获得过安全感，父亲并不怎么搭理我，母亲又焦虑易怒，我只有很小心很听话才能获取来自家长的关爱。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开始明白世上不存在无条件的爱，连爱都得不到，我去和谁谈依赖呢？

        父母去世之后这种情况更甚，本以为我是可以依赖贺舒泽的，但他爱上了金诚研。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奢望过能去依赖谁，独自一人生活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只要不对别人有期待就不会体验到期望落空的感觉。

        至于贺舒泽所说的生活艰难，因为一直都很艰难，所以我并不觉得有什么。

        我跟他说那番话，就是怕我在他这里尝到了甜头，以后再回归那种艰难的生活会更坚持不下去。可是他似乎不理解，归根到底他不理解我目前没人可以依赖的处境。

        想到这里我觉得有些困倦，大概是饭后吃的药开始起作用了。我躺到床上裹起被子，南方的湿冷我还有些不习惯，每次躺进被子里要哆嗦很久才能入眠，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怕冷的原因，总觉得被子也不够厚，睡在里面并不能感到令人安心的温暖。

        我忽然发觉自己从没想过让贺舒泽给我一条更厚的被子，反正我可以忍。我已经忍了二十六年，隐忍早就成了我的生理本能，只要不麻烦别人，我可以谨小慎微，可以压抑自己的需求，只是为了博得他人的一点点好感。

        我蜷缩在被子里，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这么一想我还真是可怜，连自己都可怜自己，那么我就不仅仅是可怜这么简单，还很可悲。

        若是平时，我想到这个地步又该哭了，可是我的意识很快就开始游离，而后我以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跌入梦境。

        在半梦半醒之间，有一只手戳了戳我的脸颊，我迷迷糊糊地起身，才发现同学都走光了，只剩下我和他在教室里。

        中午的阳光暖洋洋地洒进教室，令他的笑容更为明媚，他趁我发懵时凑到我耳边悄声说：“咱们该去吃饭啦……”

        虽然我能感到他压低声音是怕惊扰刚睡醒的我，但他呼在我耳边的气息反而令我猛地清醒。我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他被我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我见他这么愉悦，并不觉得窘迫，反而因他的笑声而产生了一种满足感。

        那份满足感在他牵起我的手之后瞬间膨胀，填满我的内心，成为滋润全身细胞的养分，使我的心跳都变得强烈起来。

        可这于他而言似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动作，他做起来像呼吸一般自然。我打量着我们紧紧相握的手，为这司空见惯的事情而一阵欣喜。

        “中午吃什么呢？”他问道。

        “你想吃什么？”我走在他身边晕晕乎乎地问。

        “我是在问你想吃什么，不可以这么狡猾地把问题推给我哦。”他把我的手捏得紧了些，手心中的温度更清晰地传递到我心里：“咱们去吃你喜欢的。”

        我喜欢的……我喜欢的是什么呢？委曲求全的日子过了太久，好像已经不记得自己喜欢什么了。

        一旦想到这一点我就有些惶恐，为了逃避这种茫然的感觉，我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他也顺着我的动作微微弯腰，我得以在他耳边轻声告诉他：

        “我喜欢你。”

        当明确地说出这句话后，我发现这句话的每一个发音都让我安心——它们令我找寻到自己的真实想法，找寻到自己确切的存在。我没有再顺从他人，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在行动，这使我晃荡不安的内心重新坚定起来。

        他的面颊微微有些泛红，他一时没有说话，似乎在默默品味我说的话。但在他沉默的时间里，我并没感到一丝一毫的忐忑，因为我们的手逐渐交缠得更紧，转变为十指相扣。

        “唔……有点难办呢，因为我不能吃——”他对我俏皮一笑：“应该吧？”

        他唇角温柔的笑意令我有些无法招架，我垂下眼睛轻声笑道：“那是当然了……”

        我还没垂眸多久，他便猛地搂住我的腰把我高高举起，抬眼与我四目相对：“虽然你难为情的样子很可爱，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一直一直看着我。”

        明明都是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可我在他面前就像跳级的初中生，在这样的体格差距下我无法从他的怀抱中挣脱，但我并不讨厌这种被他牢牢掌控的感觉，因为在他把我高高抱起后，我难得能以俯视的角度去看他。哪怕我总是习惯低眉顺眼，也能把他的面容尽收眼底，这让我觉得无比舒适。

        他凝视我半晌，情不自禁地昂头吻了吻我的眼睛，温声夸赞道：“能在这么漂亮的眼睛里看到我的倒影是我的荣幸，你知道吗？”

        他的吻和他的话语像在我的眼睛上留下了一个无形的烙印，用以宣布他的所有权。我更为一心一意地将他的身影容纳进我的视线里，他的脸在我的注视下越来越红，我也觉得面颊发热。我本以为我们在路上做着这样亲密的动作，我会因为暴露在他人眼中而不自在，但被他抱在怀里时，其他人好像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我也无需担忧他们会怎么想。

        在他的怀抱里，我终于能只关注自己的感受，我的灵魂得以归位。

        这个拥抱持续了许久，直到他神色沉醉地说道：“因为你把这份殊荣给了我……所以我也要给你奖励。”

        “奖励？”我问。

        “嗯，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他颇为自信地笑道。

        我便由他拉着我走，最后他带我来到一栋平时少有人往的楼宇，我们一直向上走去，走进顶楼的器材室。

        我见他把器材室的门锁上，忽然有些发懵，便呆呆地问道：“不是要吃午饭吗？”

        我想我问这句话时的模样一定傻得很好笑，他也确实笑起来，边笑边爱惜地抚摸起我的脸颊：“要吃……不过得你给我。”

        我感受到气氛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器材室里的空气逐渐燥热起来，当他的手抚摸上我时，我下意识拦住他说：“这是在学校。”

        他并没有理会我，仍执着地进行着手下的动作：“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

        我后退着想要回避他，他却步步紧逼，直到我挨到墙，他忽然将我拥入怀中，当他用自己的身体去桎梏我时，我反抗的意志便被磨掉大半，大脑也在他的动作下有些宕机。

        但我还是有所顾虑地将双手抵挡在他胸前，支支吾吾道：“妈妈……妈妈会生气。”

        “妈妈？”他握住我的手腕，直视着我的双眼询问：“是你的妈妈在我面前吗？”

        我烧着脸摇摇头：“不，不是……”

        “我不想知道你的妈妈喜不喜欢，只想知道你喜不喜欢……”他继续抚摸着我，凑到我耳边用极具魅惑力的声音问道：“你喜欢吗？”

        在他的询问下，我脑袋里最后残存的一丝现实感也被燃烧殆尽。我和他宛如坠入五里雾中，这个小小的器材室在此刻就是世界的全貌，我和他是世上仅存的二人，我们无需顾虑其他，只满心满眼地考虑对方即可。

        “嗯……喜欢……”我的眼中不知为何泵出两行泪，我发自肺腑地说道：“好喜欢……”

        我虽然哭了出来，他却心满意足地笑道：“我说过你会喜欢这里的。”

        他轻轻擦去我的眼泪，我缓缓回抱住他，颇为珍惜地抚摸起他的后背——是他的存在让我意识到原来我有资格去喜欢自己想喜欢的东西，原来我的意识属于自己，而非任何人的附庸。

        当体会到这一点时，巨大的快感顷刻间蔓延上我的头脑。此刻我只需要做真实的自己，无需取悦他人。

        不知道是不是风的作用，门锁突然发出声响，我吓得一颤，本想推开他，可沉溺在舒适感中的大脑却发不出足以调动身体的明确指令。我担忧地看向门口，他却将我的脸重新扳向他，柔声哄道：“这里不会有其他人来的，只有你，只有你会来……”

        他说着撒娇般地在我颈窝里蹭了蹭，轻嗅着我的气息加重了手上的动作。我不住打颤，意识模糊之际抓住他的手说：“够了，够了……”他却不再听话，自顾自地继续着，揽住我的臂弯还更为用力，大有要将我吞吃干净的态势，我加重语气道：“停下！”

        “干嘛反应这么大？你想叫来老师吗？”他观赏撒气的小猫一样，唇角勾起宠溺的笑意，但那之中又不失顽皮，明明是矛盾的情绪，却被他诠释得极好，我看着那抹悦目的笑甚至微微有些失神。

        他见我不说话，坏笑着俯下身，在我面前以一种无辜到有些狡黠的姿态问道：“对了，你就是老师啊……那你打算怎么惩罚我这个不听话的学生呢？”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中蓦然升起一股诡异的羞耻感，神经也顿时敏感了数倍，他的每一次动作都让我一阵迷离，但又被胁迫着不断向那个最终目标走去。

        意识很快有片刻的恍惚，我险些无法站住，他立刻把我整个抱进怀里，极为温柔地在我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待我颤抖的身体在他的安抚下逐渐恢复平静，他便在我面前挥挥手炫耀道：“你看，都在这里哦。”

        我有些过意不去，正想帮他擦手，他却忽然舔了舔指尖，而后在我震惊的目光下评价道：“好吃，饱了。”

        “啊……你……”原本已经不那么发热的脸颊又火烧火燎起来，我慌忙给他把手擦干净，结结巴巴地说：“不……以后不可以再这样……”

        他像是极其喜欢我这副窘迫的样子，又重新搂住我，吻着我的额头亲昵道：“好乖好可爱……”

        “不对，我不该说你可爱的……”他在我耳边轻笑几声，说什么秘密一样压低声音道：“应该是哥说我可爱，对吧？”

        我愣愣地抬眼，才发现向屿温柔的眼眸中盛满我的身影：“我和哥一起做坏事了呢，好开心。”

        我几乎是被一股惊诧感从梦里生拉硬拽出来，等我醒来后想明白自己正躺在贺舒泽家的卧室里，而不是作为高中生和向屿在器材室里做奇怪的事，才得以松一口气。

        但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梦里的人竟然是向屿？我还以为是贺舒泽……虽然梦到和贺舒泽那样也不应该，但比梦到向屿还让我好受一些。

        毕竟向屿比我小了那么多……怎么可以幻想和弟弟做奇怪的事？一想到向屿在梦中拥抱我亲吻我，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还对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愧疚感。

        一定是因为我精神有问题才会这样……我萎靡地揉揉自己的脑袋，侧目看向窗户，窗帘被拉起来了，我迷迷糊糊地起身把窗帘拉开，而后就被窗外耀眼的阳光彻底刺醒。

        这是几点了？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久了……看来那个药药效很强。

        我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听到客厅里贺舒泽的声音：“他还在睡呢，难得睡得很熟，你什么时候过来？”

        有人要来家里做客吗？还是认识我的人？我有些困惑地走出卧室，贺舒泽见我出来，微微一愣：“现在？哦，他醒了……”

        挂断电话后，他笑眯眯地向我打招呼：“早上好啊，睡得怎么样？”

        “嗯，昨晚很快就睡着了……”我有所顾虑地问：“家里要来人吗？需要我出去吗？”

        他摇摇头说：“不需要，是向屿要来看你。”

        “向屿？”因为才做了过分的梦，我听到向屿的名字难免诧异。贺舒泽见我反应这么大，面露不解道：“……怎么了？”

        对了，我昨天跟向屿说他可以来看我……但是他怎么今天就来了？而且今天不是休息日吧？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是星期三。他不需要上课吗？

        “没，没什么……”

        我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仓促地打开和向屿的聊天界面，才发现他一大早就告诉我今天他会来，大概是我一直不回消息他才跟贺舒泽打电话。我刚想打字回复他，他便又给我发来一条消息：哥醒了吗？我就在小区门口等你，你下来找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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