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庆乐王府，狄玉崇坐在房内，单手托腮，对着烛火痴痴笑着，水波潋滟般澄澈的双眸透着英气，鬓角的绒发更映出俊美的脸颊，润泽微弹的双唇微微张合着，念着霁月的名字。

        “霁月……”狄玉崇对着烛火沉醉不已。

        “公子，明日月华宫夜宴的衣服您可要过目？”小厮玄贵此时托着一件白色三层浮云缎长衫走了进来，打断了狄玉崇的相思。

        狄玉崇翻看了一下，吩咐小厮下去了。

        明日月华宫夜宴，各王室亲贵和重臣世家都要到场，狄玉崇想起霁月郡主的病，想她应该不会去，不免失落起来。

        看着摇曳的烛火，心中如同剪窗外的风月，淡淡萧索。

        月，已经玄于正空，起身，狄玉崇拿起一把剑，吹了灯走向门外，月光下，行云流水般舞动起来。

        此时四房皆静，无人知晓平时文弱书生模样的狄玉崇会是这般身手。

        一记回首看月，剑刃直至明月，冷冽的剑锋映出狄玉崇俊美的倒影。

        “好剑法！”

        远处的黑幕中，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

        “师傅见笑，徒儿献丑了。”狄玉崇恭敬地对黑衣人作揖。

        “为师此次回京，见徒儿技艺更见高企，老怀欣慰，但切记为师旧言。”黑衣人拍着狄玉崇肩膀说道。

        “徒儿谨记，断不会众人面前展露武艺。”

        “这本书你留着，如有疑惑，三个月后，为师喝你的喜酒时再做解答。”

        “谢恩师！”狄玉崇作揖躬身拜谢。

        话毕，狄玉崇刚抬头，黑衣人便一跃起身，消失在房顶上。

        霁月仗着这两天身体抱恙，可以明目张胆旷功，此刻已是艳阳高照，还赖在床上。

        秦府督站在门外，大夫人派她来监督郡主挑选今晚月华宫夜宴的首饰衣衫。

        “郡主还未起身？！”秦府督听侍女回话后大声说道，直接推门而入。

        “郡主？”秦府督站在门口，朝床上的霁月郡主喊道。

        见没回应，直接走到床前，晃着被子下面的霁月。

        霁月一脸惺忪，揉着眼睛问道：“何人叨扰本郡主美梦？”

        秦府督掬着满脸横肉，笑着说道：“已日上三竿，郡主请立刻起床，奴婢奉夫人之命，特来服侍郡主挑选今晚月华宫夜宴的首饰衣衫。”

        霁月嘟着嘴，紧锁眉头说道：“我最近身体不适，母亲为何还要让我赴宴？”说完，转头又趴着睡觉。

        “好郡主，今晚阖宫夜宴，大夫人可不想郡主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满宫王子世子都等着见识郡主您的风采呢！”

        霁月将被子蒙在头上，秦府督不悦地拉下了脸。

        “去，把休若姑姑叫来。”秦府督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

        迷糊中听见秦府督的话，霁月郡主腾的一下坐了起来，“请府督拿来衣衫，不必劳烦休若姑姑。”说完，面无表情，直直站起身来，像一座生无可恋的木雕。

        秦府督撇嘴笑着，“来人，先服侍郡主净脸更衣。”

        霁月呆坐在竹凳上，面前，秦府督和侍女将衣衫一一展示。

        “这件呢？”

        郡主摇头

        “这件？”

        接着摇头

        ……

        “郡主一件都没有中意的？”秦府督问。

        霁月揉着额头，挤着眼睛，“嘿嘿，还要劳烦秦府督再为我挑选更多来看看。”

        秦府督又撇撇嘴，“好，请郡主稍后。”说完，带着侍女抱着被郡主刷掉的衣服走了出去。

        秦府督走后，侍女秋茂看看得意的霁月郡主，“何必这么刁难秦府督呢郡主？”

        “如若今日软着性子被她掂过来调过去，不给她点颜色瞧瞧，今后指不定又要如何给我出难题，让她知道伺候我不容易，今后也就没事躲着我点了。”

        秋茂点点头，此时，霁月大嫂呼云氏从院子里走了过来。

        霁月起身，走到门外迎接。

        “妹妹怎么得罪秦府督了，我看了她黑着一张老脸，样子难受的吓人。”

        大哥上官令海的这位妻子向来与霁月投契。

        “偏偏这老货仗着有母亲撑腰，又有着年纪，就随意压迫人，不给她点颜色是不行了。”

        “好了妹妹，看她抱着衣衫，就知道是来给你选衣服的，今晚月华宫夜宴，多少豪族都要赴宴，着实马虎不得，来，我给你挑吧。”说完，拉着霁月走向房内。

        狄玉崇叫来自己的小厮玄贵，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你去，把这个送去永安王府，交给霁月郡主。”

        “公子，这是？”

        “不该问的别问，快去。”

        “是。”

        “另外，跟她说这是母亲的心意，不然怕她不收。”

        “是，小的知道。”说完，玄贵拿着锦盒走了出去。

        永安王府距离庆乐王府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侍女通传玄贵的来意时，大嫂已经帮霁月选好了衣衫，正在试钗环。

        “知道了，东西收下，请他替我谢过大夫人和玉崇公子。”霁月听过侍女回禀后说道。

        霁月随手打开了侍女递过来的锦盒，是一只步摇。

        大嫂拿起步摇，惊叹地夸赞着。

        “庆乐王府真是有心了，这步摇我曾经进宫时在煜后那里见过一只相似的，可见多贵重。”说着，将步摇插到霁月的发髻里，“真美。”

        霁月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像秦府督一样撇了撇嘴，然而，此时的她正是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的模样。

        傍晚，霁月随着母亲的车撵来到皇宫。

        皇宫大内，月华宫已经是灯火璀璨，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忙碌着，已经有不少王室宗亲达官显贵到了殿内，三三两两聚集攀谈。

        霁月和父亲母亲在一个宫女的带领下来到月华宫，庆乐王府大夫人张氏看见母女两个，立即迎了上去。

        “永安夫人，哈哈，您可晚到了。”

        “还不是我家霁月，磨磨蹭蹭的。”

        说着两个人就拉着手走到一处闲聊起来，霁月左右看看，百无聊赖。

        狄玉崇正跟一众未成家的公子世子们在远处闲聊，扭头看见这边一个人站着的霁月郡主，喜笑颜开。

        这月华宫夜宴，明面上是煜帝为远到宫中不久的西南藩王乾德王爷的接风宴，实则也是京中各户勋贵显要们互相相看未来贵婿贵媳的联谊会，霁月的二哥上官令山因忙于练兵不得空，而三个上官令君也整日痴迷木工铁艺，也没有兴趣参加，霁月便一个人随父亲母亲过来了。

        “霁月郡主安好。”狄玉崇来到霁月面前，恭恭敬敬作揖问候。

        “奥，狄公子，狄公子安好。”霁月别别扭扭地回礼。

        “我以为郡主因为身体抱恙，今夜不会来这宴会了。”

        “身子也已大好，不妨事。”

        “那日我让玄贵送去府上的跌打损伤药郡主可有用上？”

        霁月蒙蒙的，想了一会，“已经用了，劳烦狄公子费心。”

        狄玉崇仔细打量着霁月郡主，见她头上的伤痕已经不太明显，发髻上，那只送给她的金钗在月华宫灿烂的灯火下烨烨闪光。

        “这只金钗还是皇后娘娘所赐，说将来可赠与新婚娘子，不知霁月妹妹是否喜欢？”狄玉崇满脸期待地问道。

        霁月伸手抚了抚头上的饰品，这烦人的发髻足足有三四斤重，但又不敢驳他的面子，梗着脖子僵硬地说道：“甚好，甚好……”

        “妹妹若是喜欢，我以后多留意，给妹妹多找些像样的首饰来，女子容貌最要紧。”

        听到这，霁月心里不觉想笑，自己的“毛蚶”男友无非也是因为一张小白脸才让自己憋着一肚子气，跟他不咸不淡地鬼扯了两年，这狄玉崇没想到也是个以貌取人的俗物，可偏偏他这英俊超脱的气质就是引不起自己的兴趣，哎，当真是老了，开始看中内涵了。

        “霁月妹妹？”狄玉崇看着神思漂移的霁月，“想什么呢？”

        “没什么，在想今晚有什么好吃的。”刚说出口，霁月就想打自己的脸，‘我可是霁月郡主啊，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水平的话！\''

        “哈哈哈，我知道妹妹爱吃的心思，明天我就让玄贵给你送去芙蓉堂新出的糯米糖糕来，最近京城百姓无不称道。”

        哎，霁月心想，我可真会给自己挖坑，明明想尽办法躲着他，偏偏又给他找理由来烦自己，罢了罢了……

        此时，一位身着绛紫蟒袍的宦官从大殿左上角的门里走了出来，众人知道煜帝和煜后马上就到到场，纷纷归位，静待开宴。

        “尊-上-驾-到！”宦官扯着嗓子高亢一声，众人纷纷下跪。

        “吾皇千秋万岁……”众人叩头。

        霁月跪在地上，微微抬眼看着进来的煜帝和煜后，身后还有太子和何阳公主，这何阳公主，自从知道狄玉崇这段时间频繁来永安王府找她以后，只要有碰面的机会，便百般为难霁月，不知道今晚又憋着什么主意来让自己出丑。

        正当霁月忐忑思忖的时候，她瞥见斜对面不远处的狄玉崇也正微微抬头，看着自己痴笑，霁月赶紧低下了头，叹着气。

        “众爱卿，众亲眷都平身吧。”煜帝甩着朱红辑丝龙袍宽大的衣袖。

        “谢尊上。”

        照样歌舞开场，舞女们千篇一律的动作，不知看了多少次。

        在场所有人开始举着酒杯跟周围的人互相敬酒，霁月也端着酒杯自酌自饮，这时，何阳公主从上座走了下来，朝狄玉崇走去。

        “玉崇哥哥。”一声酥的不行的称呼，让狄玉崇这样爱好诗书的人都不禁轻轻抖了起来。

        “公主殿下康健。”

        “玉崇哥哥许久不来宫中，我们都生疏了呢。”何阳公主说着，端着自己的酒杯跟狄玉崇碰着。

        “近日诗书课程繁重，实在不得空，还望公主见谅。”

        “哪里的话，玉崇哥哥可不要嫌我啰嗦才好，我看玉崇哥哥都瘦了，可要仔细自己的身子啊。”何阳公主伸手摸了摸狄玉崇的肩膀，“哎呀，这骨头都蹦出来了，可不是瘦的厉害，来人。”何阳公主扭头叫道。

        “奴婢在。”

        “去，把我母后赏赐的西域进贡的雪莲蜜浆拿一些给玉崇公子。”

        “公主不必如此客气，如今夏日，轻减些也是正常。”

        “玉崇哥哥你就收下吧，只要你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何阳公主说完，扭头看向霁月这边。

        “那我就不打扰玉崇哥哥了，请坐。”

        说完，何阳公主端着酒杯来到霁月的矮几前，霁月也端着酒杯起身。

        “好久不见霁月郡主。”何阳公主伸出酒杯，眼神犀利。

        “公主康健。”霁月看着何阳公主看向自己的眼神，盘算着这死丫头，真是难缠，哪像公主，分明就是个交际花，走来走去没完没了。

        “我听说霁月郡主和玉崇公子最近时常来往，以前两位一年也见不了几次的，属实累着了吧，我看郡主本来就暗淡的脸蛋儿又憔悴了呢。”

        “回公主殿下，不过是家中长辈带着，互相往来多了些，不过霁月不敢逾越规矩，每日不过是做做女红打发时间，还有，”霁月憋着笑，“还有就是头疼如何回礼，玉崇公子经常会给我送些钗环首饰什么的。”霁月说完，故意摸了摸头上狄玉崇送来的金钗。

        好啊，既然你非要借着自己公主的地位前来挑衅，那我就让你看看，属仙人掌的人是什么样的，不对，仙人掌是明朝才从南美引进中原的，跟之罗国隔着几百年呢，不管了，先扎回去再说。

        何阳公主脸上仍带着笑靥，只是嘴唇开始轻轻颤抖着，霁月知道，倘若自己再说下去，一定会被她当场责骂，不过也没什么怕的。

        “这只金钗是我母后在玉崇哥哥小时候赏赐给他的，玉崇哥哥竟然给了你？！”

        “是啊，我记得皇后娘娘说是让他给未来妻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玉崇公子拿错了。”霁月越发来劲，心想这刀子插得好。

        何阳公主气得满脸通红，猛地转身，拖着裙摆走回上座，霁月刚憋着的笑慢慢释放出来，不过也不好太放肆，水葱似的手指轻轻捂着樱桃小嘴，笑脸因为憋笑红扑扑的。

        霁月坐下后心想，何阳公主话里话外仍旧对狄玉崇不死心，哎，可奈何狄玉崇对自己来说，却像个甩不掉的包袱一样，真叫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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