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赤月

益州，郊外小树林，日。

        四个道士正在赶路，为首的道士面相较老，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模样，眼窝很深，鼻下一字胡须，头上插着一根木簪。另外三个道士看起来均是二十几岁模样，均是身着灰色长袍，以木簪束发。

        突然老道士停了下来，举起右手示意三个徒弟停下。

        一弟子见老道士表情凝重，便问道：“师父，怎么突然停下了？”

        老道士闭上双眼，静静地倾听小树林的动静，猛地睁开双眼，讶道：“好厉害的妖！”

        三弟子感到困惑，面面厮觑。

        一弟子云：“师父，哪来的妖？”

        又一弟子云：“师父，为何我们没有感受到妖气？”

        老道士依旧是神色凝重，“此妖十分狡猾，隐藏了妖气，但却流露出一股十分不同寻常的寒意。”

        “寒意？”三个弟子更加疑惑了，环顾四周，只见西北方向一颗大树上坐着一个青衣女子。

        一弟子指着青衣女子的方向道：“莫不是树上那妖女？”

        老道士重重地敲打一下这弟子的头顶，大骂：“蠢货，人和妖都分不清了。”

        被打弟子紧锁着脖子求饶：“师父，我知道错了，那是人，是人。”

        另外两名弟子学着师父闭上眼睛静静倾听感受，又猛然睁开，露出与老道士同样的凝重神情，说道：“师父，北面确实有妖人走来。”

        “埋伏。”老道士一声令下，四人立即拔剑，分别躲藏于四颗树上。

        孙清韵原本在大树上休息，突然发现旁边一颗树上冒出来一个年轻的道士，感到甚是奇怪。她好奇地凝望着道士，道士小声嘱咐：“躲好，一会不论发生什么，不要下来。”

        孙清韵懵懵地点了点头，顺着道士目光的方向，好奇地望过去，啥也没有。

        不一会儿，她莫名打了一个冷颤，心想：“这大白天，阳光灿烂的，哪来的寒气。”

        接着，孙清韵远远地看见北方走来一个男人的身影，男人缓缓前行，每走一步，地上的蛇虫鼠蚁望而却步。他越走越近，孙清韵感觉寒气愈加逼人，不由地又打了一冷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孙清韵看清男人的脸庞时，她惊呆了，见男人大约二十七八岁模样，身长六尺有余，头束青玉冠，一张白玉般皎洁的脸，清秀俊逸，却长着一双锋利的眼睛，像寒星冷月，射出闪闪寒光。一身华丽金丝镶边的黑色襦衫，黑色长靴，缓缓前行，步伐稳当有力。

        这颜值这身高，令孙清韵不由地犯起花痴来，“这长得也太帅了吧，简直甩千麟君十条街啊。”她控制不住自己芳心乱颤，一脸痴相地看着帅哥经过她所在的树下，然后又渐行渐远的帅气背影。

        突然，老道士大喊一声“布阵。”，四个道士随即挥舞着宝剑从大树上跳下来，“锁妖咒”老道士又一声呐喊，四道剑光形成一个金色四方形光阵，将男人围住，一道电流在金色四方光阵上流窜，男人被迫停下脚步。

        男人镇定自若，伸出右手掌心，一个银色回旋刀兀然浮现，淡漠道：“我不屑于杀死弱小的人。各退一步，我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放我走，如何？”

        “哎呀，更帅了~”孙清韵双手抱着树干，暗暗欣赏。

        “妖孽，降妖除魔是我等本分，容不得你讨价还价，准备受死吧。”老道士大声喝道。

        说罢，四人又挥动宝剑，金色的四方形剑阵释放出强烈地电流，随即锁住男人的腰部，越勒越紧。

        树上的孙清韵不禁为男人捏一把汗。

        男人脸色却毫无波澜，依旧冷若冰霜，“这就是你们的选择么，既如此，”

        只见男人右手掌心的回旋刀兀然原地旋转，他的手臂向外一挥，回旋刀立即脱离他掌心。下一刻，四个道士纷纷倒地躺下，随着四把宝剑落地，锁妖咒也破了，回旋刀瞬间回到男人的手上，钻进掌心肉里不见了。

        大量鲜血从四个道士的身体流出来，一个回旋刀的形状渐渐浮现在四人的胸口处上。

        孙清韵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完全没看清楚男人是如何杀死四个道士的过程，第一次看见如此毒辣又干脆的杀人手法，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涌上心头，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咯吱一声，屁股下那根粗实的树枝像是被刀切似的突然断裂，孙清韵猝不及防地从大树上掉落下来，为了避免屁股重重摔坏，她迅速右手一挥动金色线拐，头顶上随即出现一把红线伞。

        她双脚缓慢落地，一抬头，惊现男人竟闪现在面前，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般压来，仿佛要将她碾成齑粉。

        孙清韵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嘴型极淡地开口，“蝴蝶······”回城二字尚未出口，一个类似冰块模样的白色透明方块从男人手中滑落在地。

        定睛一看，一只蓝色蝴蝶被困在方块里。她顿时怛然失色，四肢紧绷。

        男人在她面前静静伫立停顿了下来。孙清韵丝毫不敢动弹，感觉连咽气都很困难。真是恐怖如斯！

        半晌，男人突然开口说话：“我们是否见过？”

        孙清韵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微微抬眼认真望着男人的脸庞，果然有似曾相似之感，猛然想起古墓石棺里的尸体。

        她心中暗暗琢磨着，“看着确实是有点像石棺里的那具尸体。不会这么邪门吧，这是僵尸复活了吗，还是刚好长得像而已？双胞胎？等等，会不会是我偷了尸体胸口的那块莲花宝玉的原因？可是那块玉早在十五个月前跟开明宫宝塔里面的雷电结界同归于尽了······”

        “未曾见过。”孙清韵一脸无辜脸，弱弱回答，又想起男人曾说过不屑于杀死弱小的人，便继续说：“我······只是个路过的弱小女子，虽学了点皮毛功夫，但······”

        她话还没说完，男人突然打断，声音浑厚有磁性，却十分冷漠，“不知为何，我一眼看见你，就有一种······”银色回旋刀忽然出现，右手却微微颤抖起来。他忽然左右伸了伸下颈椎，顿时双眼射出寒光，似压抑着心中愤愤不平的气息，说出未说完的话：“想咬死你的冲动。”

        “······”

        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孙清韵懵了一下，甚是无语，但立马意识到男人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汗毛骤然竖起，脊梁骨愈发冷。她膝盖一跪，低声道：“求放过。”

        然而男人丝毫不理会她的求饶，上前移了一步。

        孙清韵双手撑地迅速弹起，身体敏捷向后飞退，与此同时右手红线轴向前猛力一挥，将麻花绳甩向男人，意欲趁男人后退瞬间以自己引以为傲的轻功逃离现场。

        唉，眼下也顾不了小蓝薇了。

        然而刹那间，白皙的脖子已经被男人露出的獠牙狠咬一口。

        男人的战斗速度快到她毫无反抗之力。一切计谋在速度面前丝毫不值一提！

        孙清韵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顽强的求生欲使她仍坚持挣扎求一线生机。她灵光一闪，心生一计，“你虽厉害，但我肯定你打不过天下第一的捉妖师，你杀我一个弱女子算得了什么······”

        霎时，孙清韵明显感觉到男人的獠牙停了下来。想来猜得没错，如此厉害又不屑于弱小的人，往往过分追求强者与强者的较量，比如，西门吹雪，独孤求败，东方不败。

        于是她继续尝试嘴炮攻击，“假若你是天下第一的妖，那天下第一的妖和天下第一的捉妖师，谁会更强？”

        她忽然察觉自己说出的几句话矛盾重重，意识开始有点混乱，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圆下去。幸运地是，脖子上的獠牙竟然松开了。她虚弱地摔倒在地上，警惕地看了一眼男人，发现男人好像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

        什么情况？

        她很想上去补一刀，但是一点气力都没有。想来还是赶紧逃命要紧。

        孙清韵捡起小蝴蝶方块塞进衣服里，没命地爬行逃离现场。孙清韵忽然感觉自己像极了惊悚片里面的正在逃命的受害者，生怕连环杀手挥舞着电锯从身后走来，然后举起转动的电锯······

        她越想越恐怖，越恐怖越害怕，越害怕越没力气爬行。面上两条泪汪汪直流。

        突然一个腰上挂着两只兔子的猎人小跑过来，慌张大喊：“这位娘子，你，你没事吧？”

        孙清韵一把抓住猎人的衣襟，泪水汪汪的眼睛却夹着几分十分刻意的凶狠，虚弱道：“送我到风不醉客栈，找老板娘索要五十金，若敢乱来，一分不给······”话音刚落，便昏死了过去。

        猎人一听，连忙抱起孙清韵往南边方向跑去。

        树林里的男人仍旧一动不动，双目呆滞，一颗晶莹透亮的泪珠从眼眶里滚下来。

        他猛然清醒，手一摸脸上的泪水，感到十分震惊，因他认为只有弱者才会落泪，又因他三百年来第一次落泪。

        他叫赤月，是西北荒漠月楼古墓里，一个孤独的守墓者。

        当赤月咬住孙清韵脖子的时候，他竟然看见了这个女人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他感到十分震惊，画面里，她身穿一袭红色华服朝他微笑，通往月神雕像的九十九级阶梯仿佛就在眼前，他还看见无数人朝他拼命呐喊，仿佛要告诉他点什么，可惜他听不清内容，只是感觉每个朝他呐喊的人是那么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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