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第10章

        船行一日半，顺风而至安水城，比之陆路快了不是一星半点。

        安陈凭栏而立，披风被风吹得猎猎而起。

        身后忽地传来轮椅滚地的声音，安陈目光微动，却并未回头。

        那道声响在她身侧停下，安陈淡淡一瞥，姜列锋锐的目光远望而去，墨发冠起，身上的衣裳也换上了男装。

        安陈不过转瞬便收回目光，二人之间虽未言语，却也不显得尴尬。

        早在她被守卫包围，而后狼狈上船时，船长就闻言出来处理此事，毕竟是民船，若是包庇了官府缉拿的犯人，那便惹上了麻烦。

        所幸的是当时姜列早已上船，是以那些守卫连同船长并未注意到他，而后自己又径直离开，姜列也因此淡出众人视线。

        她寻了借口把船长忽悠过去了，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却也不能正大光明碰面。

        安陈忽而抬眸，远处成了一条线的边际逐渐显现出小黑点来，随着民船距离越来越近，那小黑点也渐渐清晰起来——安水城码头。

        他们终于到了。

        安陈眼睛深处似有轻松之意，等过了安水城，想必第一个任务就能结束了。

        眼见着即将靠岸，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已于性命无忧。”

        听他回答，安陈陷入沉思，似乎自从上了船……或许要更早的时候，系统的面板就没有再弹出过了。

        她再次调出面板，仔细看了看攻略目标这一页，在他的名字后，明晃晃标着“良好”二字。

        安陈眼中明悟，系统的警告应该是在姜列性命危急时才会弹出，就像游戏中角色的血条，当降低到一个阈值内时，才会变成引人警惕的红色，而当姜列处于这个阈值之内，所有的负面状态都会由系统反馈出来，哪怕是饥饿。

        只不过一想到系统升级了这么操蛋的功能，她都想暗骂几句。

        船靠岸了。

        “下船补充物资，我们即刻离开安水城。”安陈对系统的不满犹带在脸上，却不影响她发号施令。

        和姜列想的不谋而合，当即也同意了她的要求，船板放下，两人随着人流一同下了船，很快便淹没在人群中，不再显眼了。

        姜列行走不便，即使有了轮椅，可北乾与南瑨之间的距离也不是单靠双足就行的。

        马车，衣物，食水，待这些一一备全后，两人驱车离开了北乾这最后一座城。

        车轮碾在雪水同泥土掺混在一起的路上，身后的安水城逐渐遥远了起来。

        安陈端坐拉着缰绳，马匹轻嘶一声，整辆马车的速度逐渐缓慢下来，她扬起眉，目光投向安安静静的车厢内，好心情道：“走之前，要不要再看一眼？”

        久到安陈不再一位他会回答的时候，久到即便放慢了速度，安水城的影子也再也看不见的时候，姜列喑哑的嗓音才穿过厚厚的车帘，飘到她耳朵里。

        “走吧。”

        他们彻底离开了这里，姜列坐在马车中，四周被遮蔽得外头的天光都难以透进，似乎这次离开，连同过往都一并被摒弃。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一【将死之局】，开启任务二【死灰复燃】，发放奖励《四方图要（残篇）》，请查收。”

        电子音自脑海中响起，安陈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又骤然松懈下来，漂亮的瞳孔中流泻出些许笑意。

        若不是现在在驾车，她怕是迫不及待要把东西拿出来，即便是残篇，想来也是一件有用的东西。

        她按捺住迫切的心情，但周身却泛着轻松之意。

        等姜列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出来时，看见的便是她满含愉悦的背影，撩起帘子的手一顿，状似漫不经心道：“离开北乾，你似乎很开心。”

        他略微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安陈的背影上，他在过去同许君谦打交道的日子里，从未见过此人，她好像是突然之间带着某种目的出现的。

        “你别乱动。”安陈偏过头说，带着警告说：“小心掉下来。”

        余光瞥见他坐得稳，便也正过头，随意道：“摆脱追杀不值得高兴吗？”

        直觉告诉姜列她不是因为这件事而高兴，但也聪明地没有多问：“入南瑨后，我们可以去康颖王的封地。”

        姜列身上的伤虽然好转，但也不意味着痊愈，他低声咳了两下，抬眼看着前方的背影，解释道：“南瑨皇帝昏庸无能，且膝下子嗣艰难，如今仅有三子一女，四皇子和三公主尚且年幼，可不考虑，太子身侧臣子众多，且本人优柔寡断，你我即便得了他的信任，怕也是会被其他人鼓吹不可信任。”

        安陈听到这儿嘴角微勾，他们本就不怀好意啊。

        “康颖王就不同了，他非皇帝亲自，乃是当年陛下膝下无子嗣时从旁支抱养过来的，谁知不过一年，皇后便诞下太子，地位尴尬，是以皇帝为了绝了他夺位的机会，早早赐下封地。”

        话到此处，安陈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总的来说，就是人有上进心，而且资源不足，这个资源，也可以是人。

        “我知道你的意思。”安陈一甩缰绳，马车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她对此没有表明太多自己的想法，反而问道：“饿了吗？”

        他们从安水城下了船，再到离开北乾期间都没有怎么吃饭，如今天色也暗了下来，她逐渐将马车停下来，就此当作过夜的地方了。

        姜列愕然，他没想到安陈这时候还有心情问自己饿不饿，他不赞同地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说：“尚可。”

        曾经身居高位时，需要他处理的事一茬多过一茬，忙的时候不吃饭也是常事，如今安陈猛然问起，除了一时无措，也觉得腹中没什么感觉。

        “那就是饿了。”安陈跳下马车，活动了一下筋骨，赶往南瑨的路途遥远，少说也要行两月，若是只吃干粮，光是想想安陈就觉得胃里泛酸，当时虽然走得急，但她也准备了各式各样的吃食。

        姜列就坐在马车上，看着安陈先是升起一堆火，随后便忙忙碌碌地从马车中取出一大堆东西，包括且不限于瓦罐、米粮等，看得姜列眉头一皱，他们不是在游玩。

        安陈瞥一眼就知道姜列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也只是目光扫过就罢，并没有特地解释。

        她熟练地淘米，向瓦罐中倒入水，最后把米放进去，末了，又不知从哪弄了一把切碎的野菜，一起放了进去，最后便是盖上盖子，架在火上。

        看她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便是姜列也愣了一下，目光逐渐古怪。

        趁着做饭的这个时间，安陈寻了借口避开姜列，她掌心向上，顿时白色的光点自掌心浮旋而上，慢慢地形成一本书的样子，成形的一瞬间，白色的光点顷刻散去，四周柔和的光明也逐渐暗下来，安陈感觉手上一重，四方图要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她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将书一翻，偌大的一本书顿时消失不见，系统出品的东西，自然也能放在系统那里保存。

        等她回到火堆边时，便听见瓦罐里咕嘟咕嘟的声音，废了一些功夫将它从火上取下，安陈又掏出两只碗，盛了一碗递给他。

        “我们是在逃亡。”

        “不是逃亡。”安陈不咸不淡地反驳了一句，她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姜列：“我们已经离开北乾了。”

        姜列藏在袖中的手猛地一紧，不自在地偏头。

        安陈手里的碗又往前一递：“吃吧，养好身体。”

        姜列心中一动，这粥，是特意为他煮的？

        粥确实是安陈为姜列煮的，她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毕竟他是任务目标，外伤迟早有一日会痊愈，但安陈也记得在她来之前，姜列已经饿了许久，再吃些冷硬的食物对胃不好，前几日正在逃亡的关键，她对此也没有太上心，如今摆脱了困境，倒是有闲心了。

        树枝在火中噼啪作响，等粥放凉了一些，安陈把它送入口中，温热的白粥沿喉咙下滑，直至胃中，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眼睛。

        吃饱之后，惫懒之意就上来了，她撑着下巴，出神地望着火堆，一动也不想动。火光在她发丝间跳跃，就像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暖纱。

        姜列吃得慢，丝毫不见在破庙里撕扯兔肉的样子，安陈多看了几眼，等火光慢慢减弱了，她才用手中的木棍挑了挑火堆。

        姜列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说：“你先休息，上半夜我来守。”他转着轮椅，让开一条路。

        安陈驾驶了一天马车，这会儿松懈下来，也想好好睡一觉，没多想便同意了，“记得叫我。”

        她没听见姜列回答，只一头扎进马车，没多时便沉沉睡过去了。

        姜列缓缓收回目光，盯着火堆目不转睛，圆月逐渐攀上高空，又渐渐落下，天空呈现一种深蓝色，越往东方，颜色便越浅淡，几颗星子缀在上面，稍一抬头，入眼的便如同一幅画一样。

        火光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烬。

        马车帘猛然被掀开，姜列在同一时刻睁开眼睛，两双眼睛猝不及防对上视线，二人反应均是迟钝了片刻。

        还是安陈先反应过来，径直跳下马车，皱眉道：“你怎么没叫我？”

        姜列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地面，淡淡道：“路途遥远，你白日驾驶马车，夜间便交给我即可。”

        安陈没想到姜列会这么说，好一会儿才说：“也行。”

        她毕竟是人，即便身体素质再强，一两月的时间怕也是难以坚持，如今姜列主动提出，她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走了！”收了轮椅，姜列重新上了马车，她坐在马车夫的位置上，手执缰绳，不知是对马儿说的，还是对姜列说的。

        马匹嘶鸣，带着马车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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