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雪夜

易梓培训完一回到学校，又被叫去参加数学竞赛的冬令营。这次的冬令营在外省举办，许灯跟易梓一起去。许灯上一年没有参加过这个竞赛。跟他们同行的老师今天没能赶过来，所以就由两位自行过去。

        易梓嫌麻烦就带了一个手机和手提电脑，有什么缺的打算到那边再买。许灯提了一个行李箱过来，东西倒也轻巧，所以就直接登机。

        他们到的时候有专门的人来接，易梓上了车之后给姜义发了条消息。

        【远行的无情猫咪：到了】

        【远行的无情猫咪：[图片]】

        姜义直接打了电话过来，一开口就是连环问：“到了。给你的早餐吃了没？晕不晕机？那边冷不冷？酒店离机场多远啊？这一趟下来累不累？”

        易梓看了眼窗外，给放完行李箱的许灯让了个位子，一个一个回答道：“吃了，味道不错。不晕，今天晴天，飞机上的风景挺好的，给你拍了几张。不是很冷，但我也没待多久就上车了，车上有空调。按导航来看，坐车半个小时左右会到酒店。昨晚睡得挺好的，不算累。”

        姜义这边很快就打铃上课了，没聊几句就得挂电话：“等会儿把你门牌号发我，我给你订餐。”

        “这么好。”易梓还没说完，旁边突然有个人站在了他面前，易梓不自觉停下来。姜义却以为他说完了，说了一句：“那是，你男朋友服务周到。你好好休息就成。挂了，拜拜。”

        易梓回了一句“拜拜”，抬头跟眼前这个人对视。这个人在他面前笑，露出小小的虎牙：“易梓，什么眼神，不认识我了？”

        阳昭林并不在意易梓向来冷冰冰的眼神，直接坐在了易梓前面的座位。笑眯眯地趴在座位上打量他，然后才缓缓看向了旁边正在给许明发消息的许灯，吹了个口哨：“怎么？上次没见过这个小朋友啊，你叫什么？”

        许灯不知所措地抬头，看见了这个正看着他的虎牙少年，在对方又问了一次后，才慢吞吞地回：“我叫……许灯。”

        阳昭林笑着看了许灯一会儿，被易梓敲了敲椅子让他坐正：“要开车了。”

        阳昭林并不在意地应了一声，继续看着许灯：“长得真可爱啊，当然我还是觉得你更可爱一点。”

        “谢谢，”易梓有点礼貌，但不多，“但我胃不好，你现在恶心我，我不能确保等会儿会不会吐。”

        阳昭林显然已经习惯了易梓的刺，只是笑了一下，继续跟许灯说：“你们俩一个学校的？等会儿能不能跟我换个房间啊，我想跟易梓同学一起住。”

        许灯本来紧张得根本不敢抬头，但听了这一句之后突然抬头，用一种极为认真的态度跟阳昭林道：“很抱歉，因为我也想跟易梓同学一起住，所以我不能跟你换房间。”

        阳昭林是个好脾气，听了这一通，只觉得好像一个很计较原则的小孩子，只是笑笑耸肩：“那好吧，真遗憾。”

        他这会儿才转回去坐好，戴上耳机。等人来齐的时候，他旁边坐了一个女孩子，他很自来熟地跟女孩子聊起来，跟后面的人没了交集。

        ·

        到了酒店，易梓果然是跟许灯住在一起。由于他们来得很早，所以还有大把的时间。许灯本来要陪易梓去外面的超市买东西，但被易梓以许灯晕车需要休息为由拒绝了。易梓自己去了附近的一个大型超市。

        他戴了一个耳机，手机里跟姜义打着电话。易梓本来是想走到哪看有需要的就买到哪儿，但电话对面的男朋友显然不是他这样没安排的人。姜义跟他连着电话，这边已经写好了单子，但是没有直接发给易梓，而是一步一步告诉他要买什么。

        姜义听着易梓这几天的安排，又看了看自己的安排：“要不我下周星期六来接你吧，正好学校放假，我们可以玩一天。”

        易梓看了眼那天的天气，最近都是难得的大晴天：“好。”

        易梓又转回去把洗漱用品多拿了一份，姜义正在回那群人自己今天点了外卖，等会儿爬墙去拿。被人调侃这么守贞操，就算跟别人吃，学神也会理解的。

        姜义笑回他们滚。

        突然他就听见易梓“啧”了一声，随即推着车往旁边走：“再去拿一瓶牛奶算了。”

        姜义问：“怎么了？”

        易梓道：“没事，遇见个很烦人的熟人。”

        ·

        阳昭林也是上学期来参加过数学竞赛冬令营的，那个时候济欢只有易梓一名参赛者，所以赛方将一个外校的阳昭林安排跟他一起住。

        阳昭林也是那种十分热情的人，第一天就大肆表示了对于易梓外貌的赞美，但用的都是易梓不太喜欢的形容词，比如说“可爱”“漂亮”什么的，易梓觉得自己跟这两个词搭不上边，所以自动忽略了他。

        但阳昭林并不在意帅哥的冷淡，依然我行我素般对易梓实施骚扰一般的赞美。

        由于他的过于热情，易梓连微信都懒得跟他加，期间除了怼他也没说过什么话。

        要说唯一的比较深的交集，就是阳昭林也有胃病，而且还比易梓严重得多，一天的药都不能的断的程度。考试一共有两天，他的行李里只带了三天的药量，但阳昭林本人并不知道，以为自己把新的药包带过来了。

        所以第三天晚上他突然犯病找不到药，易梓晚上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蜷缩在被子里，按理来说应该是睡着了，但由于疼痛，阳昭林睡得并不安分，眉头紧皱着，房间的空调温度很高。

        易梓看见了他旁边桌子上已经空了的药盒，拿着药盒打车去了附近的药房。阳昭林醒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回来的易梓。那个地方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他进来时裹了一身的冷气，头发上的雪成了水滴悬挂，做了好事还没什么好态度，直接把药扔给了阳昭林，脱了外套进浴室：“你自己看看是不是这个药。”

        易梓是直接拿药盒过去的，没什么遗漏。阳昭林吃了药之后好多了，也顺利参加了第二天的考试。只是让易梓烦恼的是，他更加不依不挠，不折不扣了。

        ·

        易梓本来在超市看见阳昭林结账打算绕路走，但怎奈阳昭林的视力很好，他直接扔了放货的车，脱离出正在排队的队伍走向易梓：“嗨喽我的小甜心，那个跟你同校的小可爱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易梓眉头预感不太好地跳了跳，直接了当道：“我的男朋友在跟我打电话，请你注意对我的称呼。”

        阳昭林惊讶地扬眉，随后耸耸肩：“好吧，易梓同学。”他一字一句地称呼着，刻意到有点贱。

        阳昭林跟着易梓：“你们济欢是私立高中吧，可以招转校生吗？像我这样的，你们学校会要吗？”

        易梓很诚实：“学校会很欢迎，但我本人不是很欢迎。”

        阳昭林又起死回生地找话题：“你男朋友怎么样，帅吗？能给我看看吗？”

        易梓顿了顿，冷着脸道：“他叫你滚。”

        阳昭林：“……”

        姜义当然没有让人滚，只是在耳边酸而已：“学神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啊。”

        易梓转过一个柜架，轻笑着哄：“也最喜欢讨你喜欢罢了。”

        姜义无聊转笔的手突然一顿，笔立刻撒丫子飞了，掉进了前面顾辞同学的帽子里。姜义手忙脚乱地从顾辞同学的帽子里把笔拿出来，姜义一阵面红耳赤招架不住，听见了这一切的易梓只是笑，还要问：“怎么了？小义同学。”

        姜义强装镇静：“买你的东西，小梓同学。”

        ·

        考试的时间比较宽松，从他们来报道的第三天才开始考试，而且只在上午考，下午可以自行活动，这边并不做过多的管束。

        而阳昭林自从那一天知道他有男朋友后也安分了不少，但易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在一个房间不方便。但易梓对这种轻松喜闻乐见，故没有深究。

        除了两个上午的考试，冬令营的其他活动都相对轻松惬意，联赛的人拉了一个群，有时候在群里讨论东西，易梓偶尔会看见几个有意思的题目，但从来不在群里发言。他在六班的班群也向来这样，只要不他，他就不会说话。

        今天又看见了阳昭林的好友申请，因为阳昭林人缘还挺好的，也经常在群里活跃，所以易梓认识他的号。易梓本来一直点拒绝，到后来干脆懒得理。易梓不是自来熟的人，他也不喜欢没有边界感，所以尽管阳昭林没做什么，但易梓仍然不太想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就连上次买的胃药，转账都是走的收款码，十分无情。

        ·

        上午开了专家研讨会，回酒店的路上，阳昭林突然拿着手机凑过来，问道：“这个id，‘handout的猫’是你吧？”

        这个鬼id是姜义非得给他改的，他还特不要脸地把自己的备注改成了“帅气的男朋友”，虽然后来易梓就当着他的面给改成了一个海王一样的“姜义（高二六班，有腹肌）”，气得姜义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易梓稍微瞥了一眼：“是。”

        阳昭林可能天生就不知道尴尬怎么写：“id这么可爱，你怎么不同意我的好友申请。”

        易梓把锅全甩给了反正不在这的姜义：“男朋友改的，男朋友不让加。”

        阳昭林感觉很有趣一样笑笑：“这样啊，你男朋友也挺可爱的嘛。”

        易梓一句话把人堵死了：“谢谢。”

        阳昭林自顾自地念叨了一句“太可惜啦”，然后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

        姜义在周五下午放假后就定了机票，他刚下飞机，没多久就遇上了这个城市的大雪。姜义的航班被迫停降，机场的灯光格外亮，播报着飞机延迟的通知。不过好在已经不远，所以又转了高铁，到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

        他打了车去酒店，下雪了不好走，他很迟才到达。姜义早就预约了一间双人房，然后就等在大厅。听易梓说他们有人出去在城市里逛一圈，因为下雪了，易梓这个很少见到雪的南方人也按捺不住地出去了。

        姜义在手机上翻看易梓给他发的图片。

        【要回来的猫咪：好像明天就停了】

        【要回来的猫咪：隔根网线一起看吧】

        姜义抬头看了外面柳絮般的大雪，有情侣牵着手在雪地上走，暖黄的灯光给寒冷镀上了一层不那么凌冽的边，给人造成一种，就算倒在雪地里也不会冷的错觉。

        【哥：你想跟我一起看雪吗？】

        【要回来的猫咪：嗯】

        【要回来的猫咪：我要回酒店了，太冷了】

        姜义让他注意路道安全，两个人挂起电话，过了约二十分钟，易梓从广场上散步回来，还买了一杯咖啡拿在手上暖手，终于回了酒店。

        他听见姜义问他：“冷的话为什么不戴手套？”

        易梓下意识解释：“我一般都不出去，没想着买。”

        几乎是顿了三秒，易梓才如梦方醒般，甚至有点难以置信：“你为什么知道我没戴手套？”

        接着他就在大厅的休息区看见了自己的男朋友。姜义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羽绒服，拉链全部拉上去，看起来不羁，却又有种奇异的乖。他三两步走过来，一把就握住了易梓的手，发现是暖的，放下心来。但是咖啡已经不热了，所以姜义接过来喝了一口。

        易梓任凭他拿走，还是有点不可思议：“你怎么过来了，不是下雪了吗？”

        姜义笑：“就是因为下雪了我才要陪你看雪啊，走吗，还出去吗？”

        姜义上下打量了一下易梓的衣服，只有一件针织衫和内衬，整个人跟周边一圈球比起来十分单薄。姜义稍微用手丈量了一下厚度，皱起眉：“这什么，要风度不要温度？”

        易梓又被这位说要出去的拉回酒店里面，解释道：“这不是回来换了吗，我上次见下雪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知道这么冷。”

        姜义瞥了他一眼，他找到易梓房间的速度比易梓本人还快，从易梓行李箱里翻出一件暖和衣服的速度同样秒杀易梓本人，易梓就这样被强行换了衣服，然后又坐电梯下楼。

        这边有一个大型商场，易梓问他：“吃了晚饭过来吗？”

        姜义就在路上吃了两口，来了之后也一直没吃什么，这会儿已经饿了。易梓找了一家烤鱼店，两个人没点过多的配菜，鱼的分量很足，就算是两个人吃也足足吃了一个半小时。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街上的人明显已经少了很多，雪也小了。易梓抬头去看天空，正巧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眼睫上，那片雪花晶莹剔透，在灯光下闪着银光，像是蝴蝶在亲吻花蕊。

        紧接着，姜义就吻在了这片雪花上，触到了一丝冰凉，很淡的味道。

        但手是滚烫的，唇齿间是甜的可乐味。

        ·

        许灯今天也在外面玩了很久，回来的时候看了眼消息，是易梓跟他说，姜义进了房间，但没弄脏地板。以及他今晚可能要搬出去住。

        许灯刚看完这个消息就来到了自己的房间，此时此刻已经看见了房间的所有景象——姜义在收拾衣柜里的东西，而易梓刚从卫生间里把洗漱用品拿出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许灯还有点懵：“姜义同学……你为什么会过来啊。”

        姜义跟易梓对视一眼，就开始了他的信口开河：“哎，这酒店吧，有一点我家的股份，听说这里面要住你们这群高材生，经理说怕招待不好，所以就让我过来看一下，招待招待你们。”

        许灯对这些并不了解，所以姜义稍微说的有道理一点他就信了。姜义见糊弄住了他，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易梓的东西，许灯只是在阳台打了个电话，一出来发现两个人都走了。

        许明听见他不说话了，问他：“怎么了？”

        许灯有些恍惚：“哥，学神还是被拐走了。”

        ·

        姜义提着易梓的箱子，易梓好像在翻群消息，他们为今天的一个理论吵了起来，易梓看了那个问题，然后慢慢地翻看他们辩论的依据。

        姜义拉着他的袖子给他引路，瞥了他一眼：“看路。”

        易梓很无赖：“你看不就行了。”

        姜义威胁他：“我等会儿把你卖了。”

        易梓跟着姜义等电梯，抬头眉眼带笑地看他：“可以啊，听说姜氏总集团的姜少爷今天会来这个酒店，你把我卖给他，咱俩五五开。”

        姜义挑眉：“好主意，他应该会很乐意出一个高价。”

        易梓本来还要说什么，但电梯门已经开了，而且好死不死，里面就是阳昭林。

        阳昭林第一眼是看见了易梓，第二眼看见的就是姜义拉着的袖子。他往后面站了站让出位置，等电梯门一关，直截了当地开口：“易梓，这是你男朋友？”

        易梓稍微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后伸出手抓住了姜义的手：“是。”

        阳昭林的表情很精彩，随后还是转变为了失望：“我以为你为了躲我骗我呢。”

        易梓正要呛他，就听见阳昭林笑着道：“兄弟，我听易梓说，你不让他加我，是吗？”

        姜义的眉头明显挑了挑，带着一脸的笑意看向易梓。而易梓对视一瞬后就低下头把半张脸埋进了自己的高领里，开始装聋作哑起来。

        姜义收回了目光，眼里的笑意还没等阳昭林看清就转瞬即逝，带上了一点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一种理所当然般：“当然。易梓既然是我的男朋友，那他的通讯录里就只能有我一个，这是做我男朋友的基本要求。”

        阳昭林瞬间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啥？”

        姜义对他这种反应表示困惑：“这有什么异议吗？如果这点都不能做到，那我找他的时候他不能第一时间回我，不能把所有的时间给我，还要花时间来应付你们，这样我谈恋爱会不高兴的。”

        阳昭林简直有点忍无可忍了：“那他谈恋爱会不高兴的，你这太极端了。”

        易梓听他扯得越来越过分，已经在底下摁他的手心了。尽管姜义手心吃痛，但表面上依然云淡风轻，还去问易梓：“你跟我谈恋爱不高兴吗？”

        易梓咬着牙：“高兴，特别高兴，怎么会不高兴。我今天发现我爸特别烦，我都把我爸删了。”

        姜义勉强挣脱了被摁得发红的手心，奖励一般摸了摸易梓的头发：“真乖。”

        阳昭林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个人，觉得自己的三观崩塌一地。他很想劝导，但这似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怜的阳同学脑子里翻江倒海地过了一通万字论文一样的劝导词，但最终还是憋屈地闭了嘴。

        他的楼层很快就到了，阳昭林精神有些恍惚地出了电梯。他没想到易梓在数学上天分这么高，居然是一个恋爱脑晚期的抖m。但出于对易梓的欣赏，他还是坚持说了最后一句话：“易梓，这样的恋爱关系，是不健康的。”

        易梓一脸木然地没有说话，任凭阳同学一脸痛心疾首地离去。

        姜义电梯一关上就正常了，他把手放在易梓肩上，有些难以置信道：“你同学这都信了？”

        易梓等电梯开门，出去：“别说他了，我都信了。”

        姜义趴在易梓肩上一直笑，易梓拿了房卡把房刷开，姜义突然把卡抢回来，放进了旁边的开关里，关上了门。

        姜义将易梓压在门板上，用嘴唇碰了碰易梓还有些发烫的耳尖，轻笑时有热气萦绕在易梓最敏感的地方：“其实那样确实很不错，我还挺期待。”

        易梓的眸子在黑暗中有些淡，像是没有情感的琉璃。但是他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神专注，歪着头，像是最天真涉世未深的猫：“如果我这样做，哥会夸我乖吗？”

        姜义的呼吸几乎都停滞，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危险，利齿咬住了易梓的耳尖，像是狩猎的狼，笑着：“当然。”

        ·

        第二天只需要参加一个会议就可以了，易梓留了姜义一个人在酒店里休息，勒令他不许出现。

        但阳昭林不是那种会将人特殊的性癖到处乱说的人，所以今天易梓除了迎接了阳昭林同学目光的洗礼，其他人都挺正常。

        易梓好歹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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