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声音冰凉如寒露，卫娇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颤着声音求饶：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卫娇此时满心懊悔，恨不得跑过去将刚才的自己给打死。

        为什么要那么重的好奇心？

        看到那摊红色的为什么不跑？

        非要上前看个清楚，现在好了，小命攥在了人家手里。

        若是能够重新选择，她一定跑得远远的，不，她要是知道自己会有此遭遇，她一定会安安分分地待在屋里睡觉。

        这样一想，卫娇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干个坏事容易吗她，牺牲大半夜的睡眠，又被扫帚绊倒摔个狗啃泥，连作案工具都被不知哪个没良心的偷走，如今小命还被人攥着。

        她怎么这么倒霉！

        卫娇越想越心酸，连哭带嚎地哀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奴婢命贱如草，英雄冰清玉润，犯不着为奴婢染上血腥，污了英雄的手……”

        “闭嘴！”容晔眉头紧皱，不耐烦地低吼道。

        前面这小宫女连哭带嚎的哀求声，像只蜜蜂似的，嗡嗡叫得他脑仁疼。

        强大的气势扑过来，卫娇心一颤，下意识地乖乖禁了声。

        屋子里安静得有些诡异，身后被抵住的地方寒意阵阵，透过身体直穿卫娇的心脏，恐惧一点点蚕食她的内心，卫娇觉得自己再不做点要被逼疯。

        她咽了咽唾沫，轻声试探道：“那个……英雄，咱们要不歇歇。您说您受了伤，一直维持这个姿势不利于伤口愈合啊！”

        这话一落，卫娇感觉到身后的利器逼近了几分，同时，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老实点，别耍什么花样！”

        “冤枉啊！英雄，奴婢这可全是为您着想啊……”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卫娇就被身后的人捂住口鼻，被迫跟着一起躲在逼仄的柜子下面。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卫娇眉头微皱，她想也没想地挣扎。

        “别动！”

        话音刚落，御音阁的梨花木窗户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声传来，声音很轻微，但是在这安静的阁楼里清晰异常。

        这是撞上两方撕杀！

        卫娇内心再一次泪流满面，深深懊恼。她今晚就该乖乖在屋里睡觉，干什么起坏心出来干坏事嘛，现在好了，一不小心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卫娇闭了闭眼，然后朝窗户那边的人影瞅去。清幽暗淡的月色把窗前的人影拖得老长，她能清楚的看到那人手中的长刃残影。

        凶残至极，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卫娇当即不敢乱动。

        脚步声越来越响，残影也离他们越来越近，卫娇闻着四周弥漫着的淡淡血腥味，眉头紧锁。

        外面那人煞气十足，手上不知道沾满了多少鲜血，这样的人对血腥味最是灵敏。

        他们在这里躲不了多久。

        意识到这一点，卫娇那双乌溜溜的杏眼转了转，准备用力挣开身后这人的禁锢。

        规规矩矩地躲在这里等着人上来杀，还不如主动跑出去。御音阁她来了那么多次，凭着对这地方的熟悉，说不定还能转危为安。

        至于身后这人，她只能说抱歉了！

        然而就在她打算用力挣扎的前一刻，嘴上捂着的手被松开，卫娇诧异的回头望去。

        卫娇看到过很多双眸子，但无疑这双眸子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又黑又亮，像是璀璨星空中的一颗星子，明亮夺目，亦像是清澈湖底的一块被湖水打磨多年的墨玉，没有半点浑浊，干净，漂亮却又带着不可靠近的寒意……

        容晔原本想让这个小宫女出去引开外面那条疯狗，没想到眼前这小宫女居然在这个时候还犯花痴，原本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当即伸手想要将这宫女砍晕。

        就在他决定坎晕卫娇的同时，对方也做了个决定。看在这双独一无二的眼睛份上，卫娇决定，她要带着这个累赘一起逃。

        她将容晔伸起的手抓住，无声地冲他道：“想要活命就听我的！”

        容晔扫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没有挣扎。

        卫娇一边打量着四周，告诉他逃跑路线，一边告诉容晔如何协助她。

        容晔听到这个宫女让他往阁楼上跑，心中嗤笑一声。他可没听说过御音阁在楼上还有出口，往楼上跑那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盯着眼前那双黑得透亮的眼睛，容晔朝窗户望了眼，思考着自己的逃生路线。

        一切都按照卫娇预定计划发展，先出其不意地借着屋子已有的物件扰乱那人心神，然后借着对地方的熟悉躲避对方的杀招……

        然而就在卫娇拉着容晔往楼上跑的时候，容晔却偏要往窗户那个方向逃，两人交握的手来不及分开，卫娇被迫转换路线。

        容晔找着机会欲翻窗而出，未料这窗户不知怎的，怎么都打不开。

        这么片刻功夫，那个杀手已经追上了他们。

        眼看就要逃脱，却被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货把机会给作没了，卫娇气得吐血。

        清幽月色下，光滑的长刃上白光片片，卫娇看着大胡子杀手，咽了咽口水：“那个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怨自己解决，我就是个过路的。”

        说完，她就利索地猫着身子避到一边。速度之快，让容晔都没忍住看了她一眼。

        大胡子杀手刀法快而有力，而容晔之前就受了伤，再加上没有兵刃，不过几个来回就处于下方。

        卫娇猫着身子逃到了楼梯口，朝容晔大吼道：“蠢货，往楼上跑！”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带着几分天然的柔媚，即使是骂人的话听着也并不刺耳。

        此时的容晔身中数刀，力气也几乎耗尽。听到她的声音，身上似乎又有了力气，这次他没再犹豫，找着机会就往楼上跑。

        两人来到三楼，容晔力气耗尽倒在地上，黑眸睨了眼被泥巴糊着看不出容貌的宫女，难得善心大发，虚弱地道：“你自己逃吧，我没力气了！他要找的是我，你去楼上藏好，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别废话了，有这空功夫还不如留点力气逃。”说罢，卫娇咬牙将他扶起来，“我说过要保你性命，姑奶奶绝不食言！”

        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满是认真，容晔看着小宫女为了扶他起来而狰狞的面孔，神情恍惚。多年前的那个山洞里，小乖也曾说过相似的话……

        “你平日都吃些什么，怎么这么重啊！”艰难的声音唤回了容晔飘远的思绪，容晔深吸口气，在小宫女的搀扶下朝琴房走去。

        杀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越来越响，容晔侧头看了眼小宫女，“你把我放在这里就可以了。你我素昧平生，犯不着为我搭上性命。”

        “你现在受了伤，我要是丢下你，你就死定了!”卫娇冷哼一声，“你得感谢自己长了双独一无二的眼睛，要不是看在它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

        又一句相似的话，这是巧合吗？容晔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眼神复杂。

        容晔被放到了一个花瓶遮挡的小角落里。

        琴房的木门被推开，杀手的脚步声如魔音般的回荡在这空荡寂静的屋子里。

        肃杀的气息笼罩这间屋子，容晔看了眼身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又看了眼着蹲在地上不知道干什么的小宫女。

        这一刻，他的心里竟意外地安宁，平静如湖水。

        没想到他容晔死里逃生了那么多次，最后却要折在这里。不过临死前有个傻乎乎的小宫女陪着，黄泉路上也不算孤单，容晔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浅笑。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容晔提起力气，像是一匹重伤的孤狼，准备最后的奋力一搏。

        这时，角落的花瓶转了几转，花瓶后面出现一个暗门。容晔微愣，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小宫女抓着扯进去。

        暗室的门关了，接着门外响起机关发射的声音。

        “这是？”

        “御音阁的防御机关，为了防止外人进入御音阁特意修建的，”卫娇从这暗室中摸出蜡烛点燃，整个屋子瞬间被烛光点亮。

        容晔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屋子正对着的那两幅画像——开国帝后。

        这礼乐司是开国帝后的定情礼物，看到他们的画像他一点都不意外。

        他看着小宫女熟练地点燃香烛祭拜，好奇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对这地方这么熟悉？”

        “这里是礼乐司，我是礼乐司的宫女，对这里熟悉不很正常吗？倒是你，”卫娇将他打量了一边，“你来这里干什么？”

        门外的机关还在继续，外面那杀手还在负隅顽抗。

        “算了，你不要说，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卫娇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危险问题，连忙打住。

        容晔不想暴露身份，因此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将屋子里打量了一圈，就听到小宫女又道：“喂，我们也算是患难之交吧，问你个问题。”

        卫娇蹲到他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犹如欣赏一块成色上好的美玉。容晔被她看得有一丝不自在，扭头清了清嗓子。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像寒潭里浸泡了几千年的玉，漂亮的想让人收藏。”

        容晔听着小宫女抑扬顿挫的惊叹，劫后余生，心情有些愉悦。他神情放松，慢悠悠地吐出一个字：“有！”

        “哎，我居然不是第一个！”卫娇有些惊讶，“原来这世上识货的不止我一个，那识货的人多吗？”

        “不多，你是第二个，”容晔被她的话逗笑了，眉眼弯弯，身上那凌厉又冷漠的气势因为这个动作而削弱，添了几分平易近人。

        黝黑的眸子星星点点，比那满天的繁星还要耀眼，卫娇歪头瞅了他一眼，然后捂着眼睛嚷道：“你别笑了，我受不了！”

        她话虽这样说，但是眼睛却从张开的五指中偷瞄。

        容晔脸上笑意逝去，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烛火的灯芯发出劈啪声，卫娇看着面色冷淡的容晔，“要不，你再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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