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8、

        你坐在警局办公室里，沈翊陪在你旁边，笔录刚做完，你有点懵，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

        来时你提到了门口那双鞋，出警的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女警，她脸色直接垮了，骂了句“死变态”。

        “可能是那个嫌疑犯的体//液。”你跟沈翊解释。

        他眼神很震惊，不知道是惊讶你大胆，还是惊讶那个嫌犯猥琐至极。

        不过他还是夸赞道：“做得很好，侦查意识很强。”

        你蔫蔫地点头，不知道回他什么好。

        警察姐姐给你们拿了两杯咖啡过来，顺道提了一嘴：“你男朋友是不是看见那个人的脸了？我们局里画像师下班了，明天吧，明天来描述一下嫌犯长相。”

        沈翊呛了一口咖啡。

        你当他是被“男朋友”这个称谓吓的，赶紧解释：“姐姐，他不是我男朋友。”

        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刚刚跑岔气了？”你小声给他台阶下。毕竟沈翊看起来不像身体强壮的样子，之前他跑出去追那个人，你都怕他会受伤，真受伤你的罪过就大了……

        “不是……”他神色十分踌躇，好像在纠结。

        沉默了几秒钟，沈翊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眼熟的皮革证件夹。

        警察姐姐惊异地看他：“呀，小伙子你也是警察啊！”

        你放在他背上的手慢慢蜷了起来，心情有股说不明白的错愕。

        “你是个警察？”

        沈翊看了你一眼，转头对女警说：“我是北江分局的画像师，能借你们的画室用一下吗？”

        女警接过他的警官证看清名字，忽然就笑了：“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之前你办那个案子我听菲姐炫耀好几次了。”

        沈翊起身，低声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

        你茫然地点头，看着他跟女警去了另一间办公室。

        沈翊竟然是个警察，你脑子懵懵的，盯着地板发呆。

        许久不曾记起的回忆浮现在脑海里。

        一大颗水珠掉到地上，没砸出任何动静，你悄悄蒙住眼睛，拿衣袖堵住眼泪的泄洪口。

        不哭不哭，小鱼不哭。你心里默念着咒语。

        不知过了多久，衣袖的湿度都够洗脸了，你才冷静下来。

        沈翊小跑着回来，还喘着气：“我画出来——你哭了？”

        你瘪嘴，摇了摇头。

        “……你看看，认识这个人吗？”他没多问，递给你一张素描纸。

        你不敢直视他，怕眼睛太红被看见，沈翊索性坐下来，把画纸递到你手边。

        “小鱼，看看这个人你是不是见过。”

        你揉揉眼睛，把纸拿过来。

        画上是个相貌普通的年轻男人，扁平的眼睛，山根平坦，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记忆点的一张脸，若不是跟他熟识，仅仅擦肩而过，恐怕很难再认出这张脸。

        但你记得这张脸。

        沈翊以一种几乎是拥抱的姿势扶住你的肩，他轻声安抚：“别怕。”

        你看向沈翊的眼睛，他努力用眼神向你传递安全感。

        你咽了咽口水，声音难得慌乱了起来，“他爸是我哥的员工。”

        “我、我跟他不熟的。”生怕他误会，你抓住他卫衣袖子，语速极快解释道：“只有逢年过节才见面，去年！去年他考到我们学校，我就迎新会跟他见面打了招呼。”

        你和这个男人没有任何私下交集，因为和室友作息不符，今年索性搬出宿舍，自己一个人住，没想到给了他可趁之机。

        沈翊脑子转得极快，很快把事情联想起来，他问：“你在这边住的房子有人来修缮过吗？”

        你想到了新旧交替的防水胶。

        你张了张嘴，伸手去拿手机：“我问问我哥……”

        沈翊声音沉沉的，他说：“别害怕，小鱼，没事的。”

        9、

        “别害怕，小鱼，没事的。”

        那个男人受伤的时候，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一头扎进了面粉袋子，你背着书包，傻愣愣地站在床边。

        好半晌，你才觉察到难过，眼泪哗哗往下掉。

        “爸爸……”明明他性命无忧地在你面前，但你还是难过得哭不停，好像那些刀子划在了你心上。

        “爸爸。”你依偎过去，徒劳地摸着他的手，想给他一点安慰。

        这个时候，他说：“没事，别害怕，爸爸好好的呢。”

        “小鱼……”

        有人摇动你的肩膀，把你摇醒，你揉着眼抬起头，脖子生疼。

        沈翊将手机递给你，屏幕上闪动着“刘柯”这个名字。

        你睡意飞散，赶紧清了清嗓子，边告诉沈翊“是我哥”边接起。

        “咳咳，喂？哥？”

        等了这么久，他才回电话，你差点以为他睡了。

        “裴俞？我刚洗澡没接到，这么晚打电话什么事？”

        你想了想刘柯膀大腰圆的身材，和说一不二的暴脾气，决定先试探着问一下。

        “哦，就是咱家这老房子下水管老是漏水，原来是谁来修的呀，你给我个电话，我联系下。”你随便编了个借口。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他在翻通讯录。

        “我看看……是孙奇峰，电话xxxxx…”

        听到这个名字，你一颗心跳得快要蹦出来，沈翊抓着笔抄下号码。

        “孙奇峰？他儿子好像跟我上一个学校，孙鹏海对吧。”你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对，老孙上回还问我你什么时候搬进去住呢，他打算给路口那个路灯也修了，那片物业不管事，麻烦。”

        你忍着恶心，尽量平缓地说：“你知道孙鹏海最近在干嘛吗？”

        “我哪知道，我跟老孙都不怎么联系，就上回你说要出来住，我让他去检查下老房有没有漏水什么的。”

        “哥，孙奇峰有那屋钥匙吗？”

        “有，他装修肯定有钥匙。”

        你手指揪紧沈翊的衣袖，过了会，沈翊手掌轻轻拍着你的手背。

        你看向他，他鼓励的眼神给了你一丝勇气。

        你吐了口气，坦白道：“哥，孙鹏海好像趁我不在，进到家里……”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刘柯的声音在意识到情况后猛然拔高：“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你抚着胸口，顺平作呕的冲动。

        沈翊接过电话：“刘先生你好，这里是凤池区派出所，在xxx街道……对……”

        你低着头，手背盖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你自以为是个大胆泼辣的女孩，你性格外向，自力更生惯了，你以为遇上这种事你不会如此惊慌失措。

        可事实告诉你，你不是胆大，只是天真地觉得这种事永远不会落到你头上。真遇上了，你还是会傻眼的。

        你就这样呆呆地愣了很久。

        沈翊递过来一叠纸巾，你揉了揉眼睛，辩解：“我没哭。”

        “我只是……”倾诉欲忽然高涨，你踌躇着，思绪混乱，话到嘴边又被其他散碎的念头打乱。

        只是什么？只是不喜欢警局，因为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还是怕这种熟人作案扯出一大堆人情世故，你光是设想那样的情况都烦得没力气说话。

        沈翊冷不丁开口：“入室盗窃将判处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啊？”你被他突如其来的普法整得一愣。

        他面色认真，不像是在逗你，又道：“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强制猥亵他人或者侮辱妇女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

        你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

        沈翊笑着打开自己的警官证。

        “虽然看着不像，但我确实是个拿了证、有持枪资格的刑警。”

        “除了警察的身份外，我还是你的邻居，”他说，“我亲眼看见他从你家里跑出来，看清了他的脸，画出了精确的画像供你辨认，甚至，他还留下了dna……”

        “证据和证人都很充分。”你总结道，心情瞬时宽松了很多，他说得对，这事没什么可担心的。

        沈翊点头，“你认识他，他也认识你，他有足够的动机对一个年轻漂亮的独居女性图谋不轨——他对熟人下手，就是看准了你可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立刻反驳：“我不会，我不是善罢甘休的人！”

        沈翊失笑，“那不就结了，证据确凿，你也有底气，还有什么可忧郁的？”

        你神思小小飘忽了一下：他刚是不是说你是年轻漂亮小姑娘来着——

        警察姐姐正好领着人过来，是刘柯，你赶紧起身。

        刘柯气喘吁吁的，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问：“怎么不早给我打电话？怎么回事，孙鹏海那傻叉干什么了？你受伤没有？这男的谁？”

        你给了他一肘，“这我邻居，要不是他在，我肯定要被咱家大门拍一脸血。”

        警察姐姐乐呵呵地：“可不止，这位是我们北江刑警支队的天才画像师，办了好几个大案子了，厉害的很！”

        然后又夸你：“小姑娘心态不错，就该这样，不能让那些猥琐男人得逞。”

        你“嗯嗯嗯”地点头，给刘柯解释：“我真没事，皮都没擦破，刚刚打电话那会还在做心理准备——我没想到真是他，所以语气有点emo啦……”

        刘柯左右看了看，终于舒了口气，朝沈翊伸手，抓着他的手狠狠一摇：“太感谢了兄弟，刚就是你跟我说的地址吧？哎哟我真的一路上开车油门都没敢撒，生怕她出事。”

        沈翊被他拉着手，晃得人都跟着打摆，大概是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除了你），笑意眼看要挂不住了。

        你扒开刘柯的手，想让他冷静点，别跟个哈士奇一样虎了吧唧，余光恰好瞥见沈翊腕部的红色。

        你瞬间花容失色，一把抓住沈翊的手：“沈老师！！！你的手受伤了！！”

        这可是画画的手啊！这可是画画的手啊！这可是画画的手啊！这可是画画的手啊！

        “这可是画画的手！”你惊叫，拉着刘柯，“哥，你开车了？快！去医院！沈翊是画像师他手不能受伤——”

        沈翊无奈道：“没事，擦伤问题不大……”

        刘柯也如临大敌，一把拽住沈翊，另只手拉着你。

        “看着是擦伤怎么知道骨头有没有问题！走！拍个片子去！”

        你被拉了一个趔趄，回头问警察姐姐：“姐姐我们笔录做完了能走了吗沈翊他手受伤了！”

        “……去吧。”

        她表情有点懵，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这边出去两公里就有医院。”

        刘柯已经把你拉出了门，你只好朝后面挥手：“谢谢警察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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