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箭惊心

魔妖两界的将士们，先是在囚笼里踌躇不前，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先动了，争先恐后地朝外涌去。

        落霓裳眼神扫向后方的青芷，眼神慢慢森冷，忽然缓缓道：“妖界护法青芷与妖兽云痕勾结，杀无赦！”

        嚓的一声，道士们原本高举向天的刀枪齐齐落地，刀尖枪尖斜斜一偏，刀尖如网，指向云痕与青芷。四周森冷如死，风里有铁锈般的气息。

        “三百年前的老套路还要再来一遍？”云痕笑意里带着讥诮，“此生，决不允许任何人伤阿芷分毫！”

        “是吗？”话音刚落，落霓裳如浮云飞卷般一翻身，手中已经多了张弓。

        朱红弓弦，深黑箭翎，铁质箭头幽幽闪光。她高贵骄矜的脸上漾起森冷的笑意，手指翻飞，轻轻巧巧搭箭拉弓，弓成满月，在满面惊色的目光中、在岳空惊诧中、在一片黑压压魔妖两界将士的目光中，直指青芷。

        众人皆静，无一人反抗。

        箭矢森寒，从未如此刻般森寒。

        青芷抬头，怔怔地看着那如鹰隼之眼紧盯着她的箭矢，以及，弯弓搭箭的落霓裳。

        这一刻，空气突然沉静下来，静得听见溶洞里火把燃烧的声音，和因为紧张而显得压抑的呼吸声。

        青芷面容平常，目光却清亮干净如远山之上不化的雪。

        那目光中一点点浮现的，是惊讶、疑惑、震撼、不解……

        执弓的手稳定如山，弓弦拉得过满，在他掌下吱吱低吟，听起来像是意蕴深长的叹息。

        她手指一寸寸后挪，箭在弦上，必发！

        往日的姐妹之情，早在三百年之前，消磨殆尽。

        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就因为她假仁假义，就因为她心中有大义，有天下苍生？

        所以天上地下唯一的神女之位，就该由她来坐？

        就连江寒亦是如此，为了她甚至逆天而行，不顾遭受反噬……

        我不甘心……

        咻——

        利箭割破空气的声音听起来从未如此令人绝望过，那一支箭，分光掠影，蹑影追风，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直射青芷！

        箭至半空，呼啸飞驰，却在将要接近青芷的半空突然拐了个方向，箭头啪嗒一声诡异掉落。

        一丝传音传入耳内，是属于云痕的声音，“小心。”

        对面，落霓裳注视着眼前的一对男女，那么清瘦的一对人，在长而阔的溶洞之中看来只是微薄的一小点，原本称尊主的黑衣使者死的死，伤的伤。

        而自己身后的人马，似乎只是轻轻一挥手就可以将他们碾压而死。

        落霓裳轻蔑地笑着，却依旧不肯疏忽放纵，猛然挥手！

        嗡！

        箭矢如暴雨，从远处爆射，化为黑压压的乌云，在半空呼啸若鬼泣，刹那间跨越长空，直射溶洞甬道中孤零零的男女。

        黑衣使者惨嘶，刹那间被射成蜂窝，齐齐倒毙。

        一声清叱，云痕跃起，身姿在空中跃出飞鱼般的半弧。掌心一凝，凝成浑圆的结界，牢牢将青芷护在当中。

        他御风而行，将自己舞成一团飞旋的风，那风不掠不卷，始终围绕着身侧那一人，无处不在，无处不挡。

        落霓裳目力极好，一眼便看出云痕临危拼命，竟将精元祭出使的是最高法术，化剑成似，坚若金铁。

        可，这精元却被整整齐齐的切掉了一半。

        不禁露出惊异之色，随即，一丝冷冷的笑意浮现在嘴角。

        谁都知道，长期以精元驭法，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轻则功力大退，重则毁精元丧命。

        落霓裳眼底露出一丝讥诮——这么拼命护着她，找死！她冷冷地笑着，漫不经心地扭过头去。

        云痕此刻却已什么都不再想，只剩下一个念头：保护她！不能任她再一次受到伤害！

        悲风怒吼，那些嗖嗖飞射而来的黑色箭矢，被再次嗖嗖飞拨而去，四面八方迸射向苍青的天空，将浮云炸得四处飞散，将苍穹炸出无数疼痛的缺口，再在那些缺口中绽射出无数星光来。

        星光下，少年容色如雪，白齿咬唇，唇色艳得像一滴血。

        他挥剑、舞剑、御剑……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意识，那只手臂已经酸痛得失去了知觉，一切都剩下了本能和机械。

        他全身心都在青芷身上，无法再分心看顾自己，一支冷箭歪歪扭扭地射了来，被劲气逼得一斜再斜，擦过他的罡气，咻的一声射入他肩上，插在骨缝中，轻轻一动，便是钻心的痛。

        青芷一直被他的气息压制，此时霍然抬头。这一抬头，她的脸色比云痕更白几分，素来清亮刚强的眼神，微光晶莹。

        那晶莹如破云而开的月色闪亮，刹那间仿佛绽开了漫天的光辉。

        云痕一低头，便看见那素来刚强无畏的女子眼底晶莹带泪的光芒，心微微一颤又一痛，仿佛那里也被冷箭射中。

        他咬牙，不看青芷，霍然回剑一砍，将箭头砍去，满肩鲜血飞溅，他却好像完全没有知觉。

        那飞旋的风刹那间便带了几分血色，似一幅移动的淡红色的幕，欲将一切杀机和伤害牢牢地挡在幕外。

        然而，他拼尽全力，也只能护得青芷穿越前方的箭雨，百忙之中回身一瞟，眼角瞟见几个妖界军士在岳空的带领下靠近，相距不过几步距离。

        云痕心中一沉，下意识地扑过去，挡在青芷身前。

        当事不可为，唯有以血肉当之。

        云痕头一仰，便觉得头顶一黑，一团乌云从溶洞顶如暴风雨般突降，雷鸣般的隆隆声响里，一声喝声比雷更响，“我来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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