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恰逢故人

青芷咬唇，想要挣扎这个有力的臂膀，她一回首，散开的黑发甩出一道墨色的锦，掩住半张脸。那丝缕发丝间露出的眼神复杂而意味难明。

        云痕目光如桥，刹那间穿越纷乱的人潮，如渡天堑、踏越忘川，直达彼岸。

        他衣袖飘扬，立于当地，一抬眼迎上青芷含义复杂的目光，嘴唇动了动。

        “阿芷，我……”

        青芷的心撞了撞，却对此人无半分印象，就是连阿芷是谁，也半分想不起来。

        “无妨。”云痕笑意淡了几分，目色里却多了几分缱绻柔和。

        言罢，一挥手，侍卫们便一拥而上，擒住岳空。云痕淡淡道：“带下去，切记不可伤这里的将士性命。”

        云痕的目光落在青芷肩上，血迹殷然。不知何时受的伤，他皱皱眉，眼底掠过一丝懊恼。

        云痕从怀中掏出个精致的玉瓶，伸手就去撕青芷肩头的衣服。

        青芷立刻恶声恶气地大喊，“你干什么？”

        云痕举着瓶子的手僵住，青芷一转眼看见他手中的东西，手一伸抢了过来，更加恶声恶气道：“东西我收了。”

        云痕有点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心底的欢喜却是满满的就要溢出来了。

        她誓死也要维护的正义，哪怕被那些道貌岸然的天界众仙祭于墟天渊。哪怕日复一日的被墟天渊的瘴气吞噬，她也素来刚强，从未见过她掉过眼泪。

        ……都过去了，阿芷这一世，任何人休想伤她分毫。

        青芷被云痕“押”着穿过一百多米长的青石甬道尽头，守在两旁的侍卫严阵以待。

        云痕专门辟出一间屋子，对外宣称，妖界的护法大人被单独关押。

        青芷就这样被丢在了里面，房间外还用结界加固，而云痕直到翌日傍晚再也没出现。

        一日三餐自有人送，只是无论青芷怎么搭话，送饭的侍卫们一概不回应。

        “你们这的菜色太寡淡了。”青芷朝今天新来饭菜的小侍卫抱怨道。

        “是吗？”

        牢门外走来了身着白裳的云痕。

        小侍卫闻言，立即单膝跪地，颔首行礼：“尊主。”

        云痕“嗯”了一声，随即转头看青芷，目光在她身上飞快地转了一圈，随即又看向她手中搅了两下一口未吃的食物，问道：“想吃肉？”

        青芷一愣，没想到堂堂尊主对阶下囚第一句，竟然是这般严肃地问这个问题。

        “是，你们这府上的菜色太寡淡无味了。”青芷倒是也不害怕，直言不讳，“没有肉，油也没有，实在吃不下。”

        “明日给她备些肉食。”云痕转头吩咐小侍卫，语气平淡。

        “是。”小侍卫回答的非常严谨。

        青芷仰头看着他，岳空嘴里凶神恶煞的尊主，好似也没那么可怕了。

        “尊主，您抓我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云痕目色夹带着柔色，嘴角倏尔勾起了笑：“为了保护你。”

        此时，有侍卫匆匆来报，由于隔的远，青芷听得并不真切，只见云痕面色凝重，转身离去，走之前还不忘将结界加固。

        “外头出了什么事？”

        屋子里，并没有人回应她的话。

        青芷便倒头睡了下去。她这一觉睡得很沉，睡得很香。

        忽听砰然一声大震，四面一阵嗡嗡作响，似是有什么沉重的物体撞到了府邸朱红色的大门上，撞得门体微微震动。

        那声音沉闷，倒像是肉体撞上实物的声音，少顷，青石门槛是微微流出鲜血来，蜿蜒扭曲如蛇，向着门内缓缓流进。

        青芷下意识地低头盯着那蔓延至脚下的鲜血，明明不是很多，却令人看了突然心生寒意，仿佛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必定是惊悚的、凛冽的、热血飞溅的，瞬间窒息了人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大响。与此同时，黑暗中传来呐喊和厮杀声，血腥气冲上云霄，在半空中腾出粉红色的血雾，有人大呼：“挡我者死！”

        有人惨叫：“啊！是落霓裳——”

        人喊声、兵戈声、惨叫声伴随着火光腾起，一阵阵黑烟杂糅着黏腻的血腥气息，自高阔的洞府越过，飘散到洞府内人的鼻中。

        人体重重撞上大门的声响不停地传来，这一刻，外间喧嚣如沸腾的粥锅般热烈，青芷这边却一片沉寂。

        一片寂静里，忽听得凌乱的脚步声，却是云痕急急赶来。

        他衣袍散飞，姿态在这般紧急时刻依旧从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青芷耳中：“别怕。”

        青芷盯着那缓缓开启的门，自己都觉得命运很奇妙，明明两个人傻兮兮地追到了绝地里，虽被尊主抓起来，却没经历严刑拷打，不想却奇峰突起，异军忽来。

        朱红色大门开启，青芷立即惊得啊了一声。

        门前一堆一堆野兽的尸体挣扎起伏着，风在互相砍杀的人们头顶嘶吼，那吼声中也带了几分血气和杀气。

        红色黄衣的道士们紧紧包围了黑衣使者们，双方犹如一红一黑两条巨蛇绞扭在一起，所经之处号叫和肉屑同飞、热血与长天一色。

        落霓裳坐在高高扬起的龙头之上，依旧是高贵骄矜的姿态，烈焰红唇轻启：“众人听令，那两人皆是天庭罪犯，私自放出妖兽，为祸人间。”尖利的指甲直指青芷与云痕二人，“来呀，给我杀！”

        咬咬唇，青芷有点郁闷，这洛霓裳好歹是高高在上的神女，污人清白，信口拈来。

        张张嘴，青芷有种想破口大骂的冲动，但想了想，此时怕是没人愿意听她解释。

        冤枉你的人，永远比所有人知道你有多冤枉。

        青芷轻轻叹息，无奈地转头，眼角忽然瞥见云痕，那一袭沉在黑暗中的素袍，衣襟飘动，悠然若飞。

        他手一挥，一道金光如蛇般从上至下将囚笼缠绕了一遍，“破。”他极轻的声音却传透了整个溶洞，那些缚仙术应声而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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