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四幕

“这一管药剂，能够清除你身体里残留的术法痕迹。”

        唐央央接过试管，晃了晃里面颜色叵测的可疑液体，看上去实在难以入口。她还在犹豫，手中又被塞了一支试管。

        “这一管药剂，能够稳固你的灵魂与身体的联系。”阿贝多简单解释道，“我对璃月的方术了解不多，但古籍上说，僵尸是听从敕令而行动的，我现学了一下，只要将你的灵魂设置为最高敕令，就不用担心身体会被其他人控制了。”

        唐央央没听明白，但大受震撼。

        “阿贝多……你果然是天才啊！”她由衷感叹道。

        赞美的话语戛然而止，唐央央一抬眼，看见阿贝多转过身来，手中又多了一支新的试管。

        她不禁哀嚎：“还有啊？！”

        “最后一支。”阿贝多说，语气听起来格外像诱哄小朋友吃药，“这一支能够延迟你身体的腐败，抑制体内魔气的增长。”

        被当作小孩子令唐央央不太高兴，她豪爽地将试管一把夺过，刚要展现自己大人的风度一饮而尽，忽然顿住了。

        ——等会，他刚刚是不是透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已到唇边的试管又放了下来，她睁大了眼睛震惊地望着阿贝多：“…你刚刚说什么？！”

        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阿贝多依然表现得很平静。

        “这些天我对你的身体进行了一系列研究，”他回过身，从桌上层层叠叠的实验记录中抽出了一本，递给她，“有一些不太好的发现。”

        唐央央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伸手将记录本接过来。

        根据阿贝多的观察，在她的灵魂离体的那几天里，这具身躯就变得和寻常的尸体一样，其实是处于一个逐渐腐烂的状态的。

        只不过这个腐败的过程极其缓慢，灵魂一旦回归，她的身体又会迅速恢复如常，甚至心跳、呼吸这些生理系统都会恢复运作，变得跟普通人无异。

        但是，在空壳的状态下，她极易吸引周边的不干净的东西。这种不祥的力量，阿贝多统称为魔气，又称业障、邪祟，也叫——魔神残渣。

        魔气会加速她的身体腐败，并始终积攒在体内，不会因为灵魂回归而逸散。

        唐央央傻了。

        她将这本实验记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将阿贝多写在最后的结论每个字拆散了再重组，反复在脑中咀嚼消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发问：“那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不是早就死了吗？”阿贝多反问。

        唐央央哽住，刚刚酝酿起来的悲戚感一下被打散了。

        她琢磨了一下阿贝多这句话，与实验记录最后他的总结，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也就是说……我还能活？”

        阿贝多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又拿出另一本实验记录。

        “……你就不能一次性全拿出来吗？”唐央央有点无语。

        差点忘了，阿贝多这家伙也是老谜语人了，有什么事都说一半藏一半的。

        “循序渐进。”阿贝多歪了下头，示意她自己看。

        唐央央没辙，从他手中接过实验记录。

        这一本里专门观察的……是她的清心？

        唐央央惊奇地抬头望了阿贝多一眼。

        这回阿贝多终于不卖关子了，他探出手，取下了别在她腰间的那朵白花，举至眼前。在他青绿色眼瞳的映衬下，清心的花瓣似乎也变得更加晶莹剔透了。

        “是它，净化了你周身的魔气，才没让太多的魔气进入你的身体。”他微微笑道，“否则，你恐怕就不是僵尸，而是丧尸了。”

        ……不要用这种温柔的表情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啊！！

        阿贝多将清心还给她，叮嘱道：“好好保存吧。”

        唐央央郑重地捧过清心，轻轻戳了戳它柔嫩的花蕊，这一次，心境有了些许不同。

        其实之前她就猜测这朵清心是不是有特殊的功效，毕竟从棺材里出来，它是唯一跟在她身边的物品。不过今天真的从阿贝多口中证实了这一点，唐央央还是有些感慨。

        看来“穿越之神”也没有完全抛弃她嘛，还是有给她留下一个外挂的，她知足了。

        “没想到…”唐央央嘟囔着，“清心清心，还真能清心啊……”

        阿贝多说，一开始他发现唐央央的身体会吸引魔气，却又莫名其妙消散了大部分，还以为是她的神之眼的功效。

        他特意做了对照实验，将神之眼拿走，魔气依然会被净化，他排除了所有可能的选项，最终才将目标锁定在那朵不起眼的清心上。

        “当然，神之眼也是有发挥作用的。”阿贝多又道，“当神之眼在附近的时候，清心会更加‘容光焕发’，净化魔气的效率也会高一点。”

        他转过脸来，目光专注地盯着被她系在领间的神之眼：“以及，我很好奇，这颗神之眼，究竟是属于这具身体，还是你的灵魂呢？”

        唐央央又被问住了。

        她仔细回想，神之眼第一次出现的时机。

        是在晨曦酒庄晕倒的那个时候吗？她回了一次现实世界，再醒来的时候，神之眼就凭空冒了出来。

        不……好像在那之前，她就有一瞬感受过元素的力量。

        是坠湖的那一次，她急于追赶原主的灵魂，对骤然出现在手边的那股力量视而不见，任那点荧光沉入了湖底。

        难道那才是她得到神之眼的时机吗？

        灵魂更替，她目送无辜少女的灵魂远去，真正掌控了新的身躯。又因为神之眼无法丢弃，在她第二次醒来之时，它便自动回到了她身边。

        唐央央越想越觉得合理，她看向阿贝多，又问：“所以，只要我一直将神之眼和清心带在身边，那些什么魔气什么腐败的，就不会发生？”

        “是的。”阿贝多点点头，又催促道，“好了，不用担心，快把药喝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唐央央彻底放下心来。

        这一回举起试管的动作，就可谓是心甘情愿了。

        黏糊糊的，火辣辣的，滑腻腻的。

        三管药剂接连下肚，唐央央着实有点想吐。

        阿贝多抚了抚她的后背，动作很轻柔，话语很无情：“不准吐，吐了还得再喝。”

        她可不想再尝一遍那诡异的滋味了！！

        唐央央有被威胁到，赶紧咽下去，阿贝多及时递来一杯水，让她漱漱口。

        “有什么异样吗？”阿贝多关心道。

        唐央央嘴里还残留着三种药剂混合在一起的难以形容的味道，实话实说：“……有点恶心。”

        “那就行。”阿贝多满意地一点头。

        他将试管回收，去洗漱池边清洗干净了，擦干水珠收进柜子里。

        唐央央看着他开始收拾房间里的实验器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要走了吗？”

        “是的。”阿贝多肯定道。

        “什么时候走啊？”唐央央有点不舍。阿贝多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他呢，至少也得请他喝杯蒲公英酒吧。

        “马上。”阿贝多斩钉截铁道，连多一个字都不愿说。

        ——也太冷淡了白垩老师！！

        唐央央想说点什么，可她本就不是善于言辞的人，更不知道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别离。

        那边唐央央还在自我纠结，这边阿贝多动作一顿，突然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

        “还有一件事，”他难得皱了皱眉头，抬手托住下巴，“按理来说，你的灵魂对于这具身体来说，也是一道敕令，不应该那么轻易被其他人得手。”

        唐央央不明所以：“你的意思是…？”

        望着她不解的神色，阿贝多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璃月古籍上说，血缘亲近之人，更容易操控。”

        “……啊？？？”

        丢下这个重磅炸弹，阿贝多不再言语，将实验器材收纳完毕，留她一个人，在被清空的房间里凌乱。

        “有机会的话，还是查查吧。”他打开房门，走廊上，师父和艾莉丝已经在等他了。

        见他真的马上要走，唐央央顾不得细想，连忙追出去。

        “能不能喝杯蒲公英酒再走啊！”她终于提出了这个邀请，如释重负一般，舒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也很顺畅地说了出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莱茵多特招手将阿贝多唤至身边，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不了，谢谢。”

        而阿贝多，自然是遵从师父的意见，没有说话。

        只有艾莉丝热情地朝她挥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旅行啊？”

        唐央央微微一愣。

        不得不说，她有点心动：“…你们会去璃月吗？”

        “接下来我就不跟他们师徒俩一起了，也不去璃月。”艾莉丝回答道，亲昵地揽过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你不是说我会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儿吗？我决定顺应天意，去找我亲爱的~”

        ……那她还是不去打扰了吧。

        唐央央揉了揉自己有点发烫的脸，默默退出了她的怀抱：“…我还是把那个债务人揪出来再走吧。”

        艾莉丝哈哈大笑，豪迈地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再次将她的头发搓成了鸟窝。

        “那么央央，有缘再见啦~”

        说着，她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了，唐央央怅然若失，望着她挥着手的背影越走越远。

        “再见，央央。”阿贝多也向她道别，唇边的笑意转瞬即逝，“这几日与你的相处，很愉快。”

        那可不愉快吗。唐央央心里吐槽。难得遇到这么特殊的实验对象吧。

        但当他跟着莱茵多特真的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她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阿贝多——”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追了上去，趴在楼梯的栏杆上，这个角度望下去，阿贝多那颗浅金色的脑袋显得毛茸茸的，格外可爱。

        她来不及多想，大喊道：“我们肯定会再见的！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呀！”

        歌德酒店的大厅装饰得富丽堂皇，明亮的灯光将人笼罩其中，竟有一种梦幻感。少年仰起头，俊秀的脸上光影斑驳，显得不太真实。

        但他微微一笑，整个人又变得鲜活起来。

        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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