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江南七

简桢宴来驿站，本是因为收到书院的回信，叫他尽快回去，他来回信，看见萧北和澜东，察觉出不对劲，就一起留下等明悟。本来想不日启程回京，结果明悟说还要去湖州府，冷着脸说要一起。

        明悟赶紧劝说：“哥哥此时正是该读书的时候，周大人可是状元，以后阿宁嫁人，怎么可以没有哥哥在文章上与他为难。”

        “住口，你才多大，一口一个嫁人的。爹都没同意你们的亲事呢，你就想这么远了。”

        “即便不是周大人，那还有旁人，哥哥难道要让人轻易将阿宁娶走。”

        “自然不许。”

        “那就对了，哥哥该趁现在，抓紧时间好好读书才是。”

        等明悟把简桢宴送出城门，才松了口气，他家哥哥才是这个年纪的正确打开方式。

        琴南担忧地问：“少爷真的不会跟相爷和夫人说吗？”

        “哥哥虽然偶尔有些迂腐，没有主见，但是个赤诚重诺之人，再说了，他也不忍心我被爹打啊。”

        明悟跟着周道一起到了湖州，周道要回官府处理事情，就对着身边的长随吩咐：“十二，你先送简姑娘回府。”

        “不用，劳烦送我去隐月寺。”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你不回府歇息一下？”

        “苏湖是最具有江南韵味的地方，来了其中一处，自然要出去看看，听说隐月寺的晚霞配上黄色的墙头最是好看，我此刻赶去正好。”

        “不是说要呆上四五日，何必急于一时？”

        “今日天好，谁知后几日会不会下雨。再说你又不回府，我一个人在府里也无趣。”

        “也罢，十二，你看顾好简姑娘，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是，公子。”

        一行人到了隐月寺，已经接近黄昏。远处的晚霞若火烧一般像寺庙上头的天空蔓延。明悟伸出手触摸寺中的围墙，耳边传来敲钟的声音，宁静悠远。

        明悟闭上眼睛，踱步走过寺庙的门口，小沙弥诵经的声音此起彼伏。与紫云观不同，隐月寺的林子设计多了一些小桥流水的美景，晚霞的红光从高遮的树叶缝中透进来，打在佛墙上，更添几分神秘与肃穆。

        十二看向琴南等人：“简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姑娘幼时长于寺观，想来对于佛道颇有感悟。”

        几人随着明悟的脚步将隐月寺逛了大半，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萧北借了灯笼给明悟在前面引路。

        “姑娘很喜欢隐月寺？”

        “大景有的寺观，大大小小约莫过千，有的在山林之中，有的在黄沙滩头。所供奉的佛祖就那么些个，但是所处的景色各不相同。景异则心境异，你们从前也随我去过紫云观，想来也和爹娘一起去过相国寺，今日又来了隐月寺，觉得有什么不同。”

        萧北想了想，福身道：“奴婢愚钝。相国寺乃是国寺，皇族中人祭拜多去此处，其庙宇偏恢宏华丽，紫云观或许女尼主持的缘故，庙宇更偏雅致，而隐月寺亦有江南第一寺的美称，其景更多了江南婉约之质。”

        明悟笑着点头，她今日如此急着赶来看隐月寺，不只是因为江南第一寺所传言的美景，更是因为这片山林将会毁于百年后，后世对它的印象只剩下画作与诗词文曲的描写。

        明悟刚刚下山，就见周道的马车停在山脚。

        “你怎么来了？”

        “官家的事情处理完，就来就你回府。我怕上去找你时正好错过，就在此等着了。”

        周道伸手将明悟扶上马车，又从一旁拿出一个食盒：“回去还有些时间，你先吃些垫垫肚子。”

        明悟笑弯了眉眼：“周大人。”

        “嗯？”

        “怎能如此贴心。”

        周道伸手把玩明悟随意绑于脑后的青丝：“小丫头没良心，再不贴心些，一年后将我忘了可如何是好。”

        “那周大人可得对我更好一些。”

        周道揉了揉明悟的脑袋：“得寸进尺，知道了。”

        回到周道在湖州的府邸，是一处三进院的屋子。周道把明悟的房间安排在自己的隔壁，美其名曰有事可以直接知会他。

        翌日，明悟还没睡醒，就听到门外传来女子和十二的争吵声。

        “柳姑娘，我说了，内屋子您不好进来。”

        “十二，我是来给周大人送我爹的公文的，你快让开。”

        “您有东西，直接给我就好，我会帮您传达的。”

        “你就是不肯让开是吧？”

        “还请柳姑娘不要为难于我。”

        “周大人，周大人。”

        “柳姑娘，我们大人在休息。”

        “昨日周大人和我爹谈完公务早早就走了，怎么会到现在还在休息。”

        “这似乎不必和柳姑娘说吧。”

        周道的声音接着传来：“十二，不得无礼。”

        “周大人。”是女孩家的娇俏声音。

        “柳姑娘把东西给我吧。”

        “周道，你拿了东西转身就走，是否太没礼数了。”

        “柳姑娘，身为闺阁女子，一早强闯男子房门，于门外大喊大叫，难道这就是柳府的家教吗。我早与你说过，我们绝无可能，我与你父亲同在湖州为官，还请姑娘莫让我难做。以后这送公文的事情，还劳烦让贵府的小厮来做。十二，送客。”

        柳茹气急败坏，明悟准备起身。刚刚套上鞋子，周道敲门走进来。

        “一早上这吵闹听得可还高兴。”

        明悟笑道：“我可不是有意要听，实在是这动静太大，又是在门口。捂住耳朵都拦不住声音往里钻。”

        周道放下手中的早膳：“早上让人从外头买的特产，你当尝个鲜。”

        明悟打开食盒，里面是几个青色的糯米团状的物体。

        明悟拿起一个细看：“这是青团。”

        “是啊，虽说屿楼有售，可味道没有江南正宗，你尝尝看，可还喜欢。”

        明悟咬下一口咀嚼：“里面的红豆沙比屿楼的磨得更细腻。”

        周道拿起一个青团笑道：“可以啊，只一口就尝出来了，可还有别的？”

        “似乎还有荷叶的馨香？”

        “是，早夏开了一部分荷叶，叫店家用来蒸青团了。”

        “平日里吃得青团多带些腻味，融了这荷叶香气，倒是解腻。”

        “你喜欢我便放心了，湖州有许多小吃，你若呆在府中没劲，就让十二带你出去转转。”

        “十二可是你的长随，一直跟着我你多不方便。”

        “跟着你是他这阵子最重要的任务。”

        明悟摇头：“子瑾，我不想因为自己给你带来不便，我本就无甚大事，日日叫十二跟着，我心有愧疚。“

        周道皱眉：“你这是在与我客气？”

        “不是客气，而是我也想着你。”

        这话成功取悦了周道，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周道走后，几个女使围到明悟身边。

        “若是让柳姑娘知道周大人对姑娘的态度，怕是会气死。”

        “女子追求心仪的男子本无错，只是那位柳姑娘，语气我听着总觉得难受。”

        “姑娘这是吃醋了？”

        “不是吃醋，不过我说不上来为何难受。”随她去吧，今日被子瑾这般数落，想来最近都能安静些了。”

        回到书房，十二从袖中拿出信递给周道：“公子，关中来信。”

        周道拆开信件，十二看自家公子皱起的眉头，担忧地问：“是关中出事了。”

        “派出去的暗卫全死了。”

        “怎么会，是查简姑娘说得那个人死的。”

        周道点头：“这其中果然是有问题，你去叫吕先生过来一趟。”

        吕慎是被十二拉着跑来的：“何事啊这么急。”

        周道正色道：“我记得文和的祖籍是在关中吧。”

        “是啊，关中的川府，怎么了。”

        “可知那里是否有什么姓路的家族？”

        “哪个陆？”

        “长路漫漫的路。”

        “路家？这我还真没什么印象，你很容我像关中的好友去信一封，才能给你答复。”

        “那就劳烦文和了，务必谨慎。”

        “客气。”

        吕慎离开后，十二凑到周道跟前：“吕先生倒是一句都没多问。”

        周道笑道：“文和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人。”

        “关中的事情，可要和简姑娘说一声。”

        周道摇头：“不必，眼下什么都没查到，说了只是让她一同跟着担心。你莫在她跟前多嘴。”

        十二点头道：“小的明白。”

        澜东凑到明悟耳边：“奴婢刚刚看见周大人刚刚神色严肃地从书房离开，之前十二还神色匆匆的带人去过书房。”

        明悟托腮：“估计是官府的事，既然他不说，我也不多问。”

        “是。”

        “去叫浣西套马车，我们去闹市走走。”

        “现在？”

        “怎么了？”

        “姑娘不是说不想让人瞧见周大人府上有女子出入，现在是白日，即便周府附近往来的人不多，还是会叫人瞧见。”

        “我现在改主意了不行？”

        澜东捂嘴笑道：“姑娘还说没醋呢。”

        “我带个帷帽，旁人又不知我是谁，只是帮周大人解决些烂桃花而已。他来这是为了政绩，是要为百姓做事的，日日被烂桃花围着，如何认真做事。”

        澜东配合着一本正经地答道：“是，还是姑娘思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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