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认亲礼

湛露轩中，侍女们端着扫洗的工具进进出出，琴南在内屋打理着明悟的衣饰。

        张嬷嬷给萧北使了个眼色。

        萧北把明悟的床帘拉了起来，柔声地唤道：“小姐，今日认亲礼，可不能再睡了。”

        “嗯，起来了起来了。”

        明悟闷在被子里呢喃。

        明悟这些日子快被折腾死了，以前上山捡柴摘花，在紫云观洒扫做饭，明悟都不曾觉得这么累过。

        回到相府的当天，她还感慨着有钱人真好。第二天张嬷嬷过来开始叫她规矩，起立坐卧，接递物品，甚至还被绑着膝盖顶着碗走路。

        因为她从前干过一些粗活，肌肤有些粗糙，手上还长了些老茧。于是，每天学完规矩又被摁着涂抹许多瓶瓶罐罐，张嬷嬷又不知从拿寻了个婆子，说是手段了得，明悟每天看着对方拿着工具硬生生地将自己手上的老茧刮去，然后整个湛露轩都是明悟惨绝人寰的鬼叫声。

        明悟被琴南和萧北从被子里拖了出来，伺候着洗漱净面，总算是清醒起来。

        套上早就准备好的华服，明悟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琴南给她梳头。

        萧北将脂粉在明悟脸上涂开，夸道：“姑娘平日里总爱穿素衣，奴婢从前觉得那些浅淡的颜色称得姑娘宛若出尘仙子，今日穿了身红色，倒是比平日多了份艳丽。奴婢给姑娘画个明艳的妆面，今天定是要叫旁人惊叹于咱们小姐的美貌。”

        琴南挽起明悟的一丛头发，调笑道：“咱们小姐可真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了。”

        听着自己两个贴身侍女的一番吹捧，明悟只觉得头疼又无奈。或许是因为一直做孤儿的缘故，她一向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明悟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手里有点小钱能快快乐乐过小康。眼下钱倒是有了，只是这舒坦的小日子是别想了。

        更何况今天的认亲礼，她还是主角。

        琴南刚刚给她插上最后一支簪子，简夫人进来了。

        “阿宁这可都准备好了，观礼的人都来了，吉时就要到了，祭祖的时间耽误不得。”

        “都好了夫人，小姐套了外袍就能出门了。”

        明悟僵着脖子站了起来，头上顶了一整套的头面，她都感觉自己被压矮了几分。简夫人亲自拿了外袍给她套上，又拉着她的手细看了一圈。

        “娘的阿宁真好看，走吧，随娘一起去祠堂。你父亲和哥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仰承祖宗庇佑，今尔归家，礼告合族，淮阳简氏，记名桢宁。”

        简氏现在的族长念完最后一句话，一个简氏子弟托着书，一个递上笔，族长把她的名字记了上去。

        明悟举了三柱香插入香坛，又三跪九叩。

        “礼成。”族长拉了好长一声结束了她今日认亲礼的祭祖记名的环节。

        出了祠堂，简夫人和简桢宴带着明悟认亲。

        今日能来的，除了简氏在平京的族人，其余的都是淮阳简氏的嫡支，即便如此，明悟都在心中暗叹这古代大家族果然是人丁兴旺。便是嫡支的表兄弟姐妹就有十余人，这还没算上庶出子女呢。

        简家的亲戚认完了，出去吃酒的时候明悟才看见自己名义上的外祖家。

        明悟回到简家的日子，一直很奇怪她外祖家居然没来一个人。按理说定齐侯府只有简夫人一个嫡女，应当很是宠爱才是。

        简夫人只说侯府事忙，又拿了许多奇珍古玩，说是定齐侯府送来贺她归家的。明悟想着古代贵族的生活她不算了解，也就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认亲礼当日，明悟见到了定齐侯府的人。

        “见过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

        定齐侯夫人过来拉着明悟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年家里人一直惦记你，现下终于能回家好好弥补你了。”

        定齐侯夫人一抬手，从身边嬷嬷那拿来一个嵌了宝石的檀香木盒子。

        “这只镯子是当今太后之前做皇后的时候赐给我的，今日给你，也希望这皇家的厚泽，能庇佑你往后的日子，顺心顺意。”

        “多谢外祖母。”明悟福了福身。

        接着定齐侯对明悟招了招手。

        “听你母亲说你爱看书，我搜罗了些游记杂书，打开看看你可喜欢？”

        明悟打开装书的盒子，心下一惊。

        最上面的一本正是后世丢了半本的《广厦舆图》，眼前这本正好是全本。往下翻了翻，有好些个珍本图册。要不是时机不对，明悟真想转头回房看书。

        “多谢外祖父，我很是喜欢。”

        收完定齐侯和侯夫人的礼，又见过了定齐侯世子和世子夫人。

        流程还是一样，叫了人，收完礼。平辈之中，互相送些能表心意的物品，这一天的认亲礼也就算是接近尾声了。

        晚上吃席的时候，宫里来了人。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简侧妃。”

        “简大人快请起，今日一来是贺简大人找回来女儿，也陪侧妃回来见见自己的妹妹；二来，是为了替父皇来传到圣旨。”

        听闻要传圣旨，刚刚站起来的简家人和一众客人又急忙跪了下来。

        “奉圣上口谕。简相乃两朝重臣，对上恭敬守节，对下一心为民，朕欣闻简相寻回幼女，特赐简家幼女玉如意两副，良田百亩，绫罗绸缎百匹，蜀锦五匹，黄金百两，钦此。”

        “谢圣上隆恩。”

        众人重新入了席，简夫人把明悟喊了过去。

        “阿宁过来，见过太子和侧妃娘娘。”

        “见过太子，见过侧妃娘娘。“

        “快免礼，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太子抬了抬手。

        简馥亲热地拉着简桢宁的手：“娘早早送了信过来，说是找到了小妹，可惜我在东宫不方便，今天听说殿下要过来传口谕，才求了过来一同看看你。”

        明悟知道简馥是家中养女，心中一直很忐忑。特别是刚刚的口谕中明里暗里提醒自己是家中幼女而不是独女。明悟回来之前简馥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她回来之后父母有了亲生女儿，不知道简馥心中作何感想。今天听到这位姐姐称呼自己时没用本宫用得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我也一直听娘说起姐姐，很是挂念，如今见到姐姐，果真是风姿绰约，温婉大方。”

        “礼是早早备好了的，之前送回府的是贺你归家，这个是见面礼。”

        简馥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玉盒，塞到了明悟手中。

        “多谢姐姐，阿宁很喜欢。”

        “爱妃当真是心疼妹妹，孤在城外有个温泉山庄，送给小妹权当见面礼吧。”

        “殿下，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简大人算是孤的半个师傅，更是孤的岳丈，阿宁也算得上是孤的家人，手下便是。”

        “阿宁，还不谢过殿下。”

        “谢过太子殿下。”

        客人们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之后，太子带着简馥回了东宫，剩下的人也很有眼色的告辞了。

        简殊和简夫人知道明悟折腾一天肯定是劳累坏了，送完所有的客人，就赶她回去沐浴休息。

        回了湛露轩，琴南在给明悟今日收到的礼物登记造册。

        “对了，姑娘之前不是说和周将军府上的周遥姑娘关系好么。今日，周姑娘递了帖子，说是过几日来府上看望姑娘。还送了两份礼物过来。”

        “她送了什么？”明悟坐在绣墩上任由萧北给自己卸妆，此事听见琴南的话来了兴趣。

        “一份用黄花木的盒子装着，是个夜明珠，您瞧，眼下房中点着灯，都隐隐泛着光呢。”琴南递过来一个盒子，接着又去翻另外一个。

        “这个东西奴婢没看明白。”

        琴南又递过来一个盒子，用紫檀木做的机括，明悟摸索了一下按动暗格，里面放着一个木偶，还有一封信。

        木偶刻得是明悟的模样，服饰是明悟在紫云观时穿的衣服。头发没有扎成复杂的发髻，而是她从前随意挽起的发髻，发间刻了一只木簪。

        信封的明悟亲启是周道的笔记，小心地拿小刀划开了封口，信纸上只有一句诗。

        “新桃酒香犹生津，旧木拙刻讨欢颜。”

        “德行。”明悟笑道。

        “周家小姐的帖子上说具体何时过来。”

        “三日后。”

        周遥一早就听自己的侍女说，她给明悟送礼的时候周道也给了一个盒子叫其一并送去，只说都是她送的。一听见周道回了府，就赶紧带着侍女过去发散自己的八卦心：“二哥今日给明悟送了什么。”

        “没什么，一些谢礼罢了。”

        “我才不信没什么，要不二哥和我说说，下次你送礼的时候我给你参考参考。”

        周道拿手中的扇子敲了敲周遥的头：“你哥哥我何时还需要你作参考。今日爹去了大营不回来，大哥呢？”

        “这个点大哥不在家，你说在哪。”周遥摸了摸自己被敲的额头，叹了口气。

        “娘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左右大哥心里有分寸，也就懒得多嘴讨他不快。”

        “那就随大哥去吧。”

        周道打开房门，看着周遥：“你该回去了。”

        “二哥这是在赶我？”

        “你哥哥还要忙公务呢。”

        “这个点了忙公务？你唬我呢。”

        “就是这个点还要忙公务，还有好几份文书要写呢。你再与我聊旁的事情，我休息的时间又要往后挪挪了。”

        周遥虽然心下怀疑她二哥忽悠自己，不过还是出了门。

        “那二哥忙吧，早些休息。”

        “谢妹妹关心，妹妹也早些休息。”

        琴南看明悟还在玩木偶，开口问道：“姑娘，这些东西都登记完了，全部收入库里了，这木偶可要一并收起来？”

        “不必收起来，也不必登记，就放我床头吧。还有，虽说你们是爹娘派过来照顾我的，但我的私事，并不喜欢母亲事事过问，你们可懂？”

        琴南和萧北福了福声：“奴婢知道了。”

        明悟不确定她们俩只是知道了，还是会照做。不过她还是要把自己的态度说出来。

        历史上的周家和简家可是水火不容，她虽然不避讳和周遥相处，但是也不喜欢被人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事事报给长辈知晓。

        明悟放下木偶，披着衣服，去了小书房。琴南给她伺候了笔墨，明悟写完信封上口，拿给了萧北。

        “萧北，明日你去紫云观一趟，帮我将信带给姜柔姑娘。”

        “是，姑娘。”

        明悟又从衣袖中拿了两个荷包。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明日你们在从库里拿些碎银子，给外头的丫鬟，明日让她们轮流休息半日，算是奖励她们这几头辛劳。”

        “谢姑娘。”

        “谢姑娘。”

        伺候明悟歇下，琴南和萧北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萧北，姑娘好大方。”

        “姑娘宽厚，我们更应该好好当差。”

        “这是自然，只是往后若是夫人问起姑娘的事来，我们应当如何说？”

        “夫人左不过是关心姑娘罢了，只捡些起居饮食上的小事说了叫夫人宽心便是。我们现在既然是姑娘的丫鬟，自然要以姑娘的心意为先。”

        “你说的对，我省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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