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身世

“妾身身子不好，母亲找的大夫给我查了身子，说是怀不上第二胎。夫君的官运亨通，外头给夫君送来的女子各个出挑，即便夫君从未纳过一个妾室，可是我不得不防。母家当初带我去看过一个妇科圣手，说我的胎相怀的是个女儿。妾身从不在意女孩还是男孩，可是如果我此生再也生不出儿子了呢？我知道夫君的心意，可是我怕啊，我还是怕夫君会为了子嗣纳了妾室。”简夫人随意地拭去脸上的泪水。

        “后来，娘说，让我抱养个孩子，对外只说生了龙凤胎。妾身当时糊涂了，竟同意了母亲的建议。可我从未想过，母亲会把孩子换了，我不明白母亲为何要这么做，我想把孩子找回来

        。可她说我们的孩子死了，让我把阿宴当作亲生儿子，好好照顾阿宴。阿宴周岁生辰的时候，妾身思念女儿，陷入梦魇之中，是春嬷嬷心疼我，告知了我真相。可是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这些年，我无数次想说出真相，想去看看她，可是我不敢，我不敢啊。”简夫人说完蜷缩在一处，抱着自己的身体，喃喃道。

        来不及了。

        都来不及了。

        “窈儿，来得及。”简殊叹了口气，起身抱着自己的发妻。

        “当初娶你的时候，我就同你说过，我此身只你一人，如今这般，不过是因为你不信我。现在，我再问你一次，可愿信我？”

        “夫君。”简夫人轻唤了一声，抬头看着搂着自己的丈夫，“我信夫君，可是我们应当怎么办？”

        “明悟既然是你我的孩子，那必定是要接回相府养着。”

        “何种身份。”

        “自然是嫡亲大小姐，就说是阿宴的双生妹妹。”

        “可外头的人会怎么想。”

        “窈儿，相府说她是嫡亲大小姐，外头的人在怀疑，也不能说些什么。难道你舍得我们的亲身女儿一直在外面吃苦吗？”

        “我舍不得，可我之前去看过她，我怕她不愿意回来。”

        “别怕，窈儿，有我呢，我会处理好的。”

        简殊出了院子，暗卫当即跟了上去。

        “叫管家去趟定齐侯府，把侯爷和侯夫人请来。”

        他要在把女儿接回来以前，把事情都安排好。

        十日内，听闻相府杖杀了好几个体面的婆子和丫鬟。

        听闻右相夫人当初生了双生子，可是江湖大盗潜入了后院，趁照顾的婆子不注意，偷了新生的小姐出去。

        听闻定齐侯怕女儿刚刚生产完听到消息心中郁结，所以不曾说明。

        这些年定齐侯府和右相府一直在暗中查访大小姐的去处。

        其实这个理由很容易被拆穿，一个婆子把小姐偷偷带走为何无人发现，右相府和定齐侯府为何如今才找到人，可是这两家既然给出了这些缘由，旁人再猜测更多也是无用。

        只是，听闻大小姐找回来了，就是还没说是谁。

        “悟娘，连日来相府的传闻，想来你也听过了。今日让你来，是因为想告诉你，那位不幸的大小姐正是你。”简殊脸上平静，心中却是极不安的。到底是他疏忽，让自己的嫡亲女儿在外流落了十一载。

        明悟此时的脑子是完全宕机的状态。算上她在现代活的年岁，她活了将近三十年了，居然还能有千金大小姐遗落民间的戏码在自己身上发生，更离谱的是这位亲爹还是历史上争议颇多的奸臣。

        说简殊好，他也曾推行过许多为民为国的政策，野史说他后来还散尽家财救了一城百姓，说他不好，大景末期结党营私打压异己第一人，甚至可以说是导致景朝分崩离析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人现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告诉自己，是自己的亲爹。

        饶是明悟已经成为了一个穿越者也是一时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明悟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觉得自己的语言系统跟着她的脑子一起宕机了。

        简殊身后站着简桢宴和简夫人，几个人一脸紧张地看着明悟。

        震惊肯定是有的，明悟脸上的震惊是完全不加掩饰的。

        可是似乎没有找回亲人的喜悦，这让几个人不禁犯了难。

        简殊不怕别人怀疑，但就怕女儿不肯和自己回去。

        终于在四个人大眼瞪小眼许久以后，明悟找回了自己的一点神智。

        “所以简大人的意思是，想接我回相府吗。”

        明悟这话让简殊心中微苦，女儿不肯叫自己一声爹。

        “是，你是简家的大小姐，自然要回去的。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吃了很多苦，我们都想把你接回去好好补偿你。”

        “我并未吃什么苦，紫云观上下对我都很好。还有，这消息一时来的太突然了，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能不能你们先回去，我想静一静。”明悟两辈子都没体验过什么叫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此刻只想逃离被所谓的亲人环绕着的尴尬境地。

        “当然，你好好想想，不急。我从府中支了两个丫鬟过来照顾你。”

        “不用了，我不习惯让人家照顾我。”

        “悟娘。”简殊还想说什么，但是看见明悟的模样，只能让步，“好，我让她们呆在这，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和她们说。”

        简殊说完，简夫人泪眼婆娑地走了过来。

        “阿宁，这些年苦了你了。”

        “阿宁？”

        “娘给你取的名字，叫简桢宁，只等你回去给你上族谱了。”简桢宴在旁边解释。

        她好像还没答应回去吧，新名字都给她取好了。

        明悟从来没喊过妈也没喊过娘，她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泪如雨下的妇人。

        “我真的不苦，我在这过的挺快活的，紫云观的各位师傅人都很好。”

        谁知简夫人听明悟这么说，以为她舍不得紫云观，拒绝回家，哭得更凶了。

        “要不这样，这几日我陪母亲在紫云观住下。妹妹从没有和家人相处过，先让妹妹熟悉熟悉。”

        简桢宴提议道。

        紫云观不是明悟做主，人家要来住，明悟自然拒绝不了。何况简夫人看着她一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明悟无奈地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明悟本以为自己应该要很久才能想好要不要回相府，后来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

        简殊下朝只要有空就来紫云观住着，她只要想帮观里做点什么，简桢宴还有相府的丫鬟婆子们都会抢着帮她做。

        更别提来来往往的香客中有许多知道右相府失踪多年的大小姐竟然是紫云观中那个才名远播的明悟。

        于是明悟出现在紫云观，一群人偷瞄她，明悟不出现在紫云观，就会有好奇的年轻香客摸到后院来看看传闻中的大小姐长了什么模样。

        终于在当了五天以后，明悟不想在当被人围观的猴了，一早上盯着自己硕大的黑眼圈敲了简夫人的房门。

        “我答应了，回相府吧。”

        清晨，趁着早上来上香的人还没聚集起来，简家的仆从整理了三位主子的东西，坐着马车回了平京相府的宅院。

        回到相府，简夫人拉着明悟去了早就安排好的院落。

        明悟看完只感慨有钱真好。她从前在现代的时候，雇主家住的是一个极大的庄园，别墅的装修是西式的风格，家里院落装点有迷宫有喷泉。

        相府的院子虽然明悟走完，但是所见都是亭台楼阁，简夫人说水渠引得还是护城河流来的地下水。更夸张的是有个院内的小湖，说夏日的时候满院莲花，还在湖上铺了陆，一直延伸到湖心。

        明悟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刘姥姥误入了大观园。

        相府给她安排的院落比她在紫云观的大了五六倍，院落里凿了一个小池塘，又移了许多桃花树来，不过现在是寒季都没有开花。

        “你的这院子在东跨院，你祖母三年前去了，家里只有爹娘，你哥哥。你院子旁边就是馥儿的院子，只是她现在是太子侧妃，难得回娘家住。从这往dongle过两个月亮门是我和你爹的院子，往前过了桥是你哥哥的院子，再往前就是前院了，你父亲的书房，还有家中宴客的地方都在那里。西跨院是家里客人住的地方。你今日赶路累了，先回房歇着，这几日闲下来叫琴南和萧北带你四处看看，认认路。”

        家里的人口之前简夫人已经给明悟介绍过了，明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既然回来了，后日就召集族老们过来，去祠堂把你的名字写上去。还有你外祖母外祖父，以及叔叔婶婶们，这些日子也会过来看你。衣服首饰我之前就让人给你去做了，已经拿到你房里了。”说到这，简夫人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阿宁，我知道你不习惯用了十一载的名字突然换掉，只是外人在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些。你是相府的大小姐，有些东西从前不知道，现在也要学会习惯。琴南和萧北是你的两个贴身丫鬟，另外院子里拨了四个洒扫丫头，你没有奶嬷嬷，我与你爹商量过了，就让从前照顾你祖母的张嬷嬷过来，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只管问她，或者过来问娘也行。还有些世家大族的规矩也是要学起来的，张嬷嬷从前是皇宫里放出来的，你要好好跟着她学。当然，你是相府的大小姐，旁人若是敢因着你从前受的许多委屈欺辱你，你只管狠狠打回去，总之有爹娘给你撑腰呢。”

        简夫人说了许多，她与明悟相处了些日子，知道明悟是个极聪明的姑娘。不论是读书识字还是学东西都很快，简夫人只怕她因为从前的事情，被人当作乡下丫头吃亏。

        “我省得的，娘。”明悟自从在紫云观中叫过一次娘以后已经习惯了用这个称呼。

        母女俩说了许久的话，简夫人又在明悟房里用了饭，瞧着明悟颇有些劳累的样子，才依依不舍得离开，临走时还千叮万嘱让她好好休息。

        简殊和简桢宴一个下了朝，一个从学堂里放学以后，听说明悟回了相府，都丢了自家的马车，改成骑马回家。

        简家大小姐回相府的消息就这样在平京传了开来。千金大小姐流落民间又被找回去，这种话本子里的故事，自然人人关心，消息传得也是十分迅速。

        “二哥你知道吗，明悟姐姐回了相府。”周遥听闻自己二哥下朝回家，就赶紧去了周道的书房。

        “她是相府小姐，自然是要回去的。”周道倒是不怎么惊讶，他在回家的路上已经听到消息了。

        “只是以后就没机会吃明悟姐姐做的点心了。”周遥一脸遗憾地说。

        “怎么没机会，你同她下个帖子，以她的脾气，不会和你摆大小姐的架子的。”

        “明悟姐姐当然不会，只是哥哥不是说右□□猾嘛，明悟姐姐是他的女儿，我怕大哥和爹爹不高兴。”周遥一脸我很懂事的表情

        “怎会，爹和哥哥同右相朝政意见相左，那是朝中的事情。你们女儿家要如何相处，那是你们的事情，你难得有聊的来的朋友，不要因为朝中的事情扰了你们的友谊。”

        周道宽慰完妹妹将人送走，兀自笑了笑。他先前的话不仅是对周遥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简殊和简桢宴回了府中，却是被告知明悟忙完搬家累了，已经睡下了。

        一腔热血被突然浇了一盆冷水，总不能把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小姑娘从床上扒拉起来听他们俩有多关心她吧。被挡在院落外的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又一同去找简夫人，明悟回来有许多事情要安排。虽然之前就已经吩咐过了，但是还是有许多细节需要他们商量。

        “对了，圣上听说我找回来失踪多年的女儿，今儿个赐了好些绫罗绸缎，还有一斛东珠。这两日差人差了没问题，就给阿宁制成衣裳，再做两套头面。”

        “阿宁的衣衫我之前已差人做了许多，我一会去看看，若是合适就做成冬装，眼下天一日比一日冷了，前几日做的许多衣服都是秋季的，她刚刚回来，却是该多做几身衣服。”

        “今年春猎得的兔子皮毛还在我库里，我那的布料妹妹用不了，不过那兔绒做给围脖倒是极好。”

        于是当明悟醒来的时候又被拉去量了一番尺寸，琴南乐滋滋地开了明悟的小库房，把许多东西放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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