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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看景


一夜宿醉,周道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起身,不是自己的房间,也不是明悟的小院,看陈设似乎是紫云观的客房。

        走出房间,迎面来了一个庄稼汉模样的男子。

        “你醒啦,你昨天喝醉了,今天要头痛很久。”

        “昨日是您送我过来的吗?”周道赶紧作揖。

        “我看我比你大上几岁,你叫我孙哥就是。你昨天喝醉走错地方,后院的姜柔姑娘请了我过去把你扶过来。”

        “有劳孙哥。”

        “客气了。你要是还头痛,就回去再睡一会。”孙哥脸上挂着庄稼人的淳朴,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周道简单的清洗了一下,便抬脚去了后院。

        明悟已经起床,昨晚姜柔把小院清理干净了,为了感谢姜柔一夜照顾,明悟晨起动手做松子糕。

        周道来的时候就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香味。

        “这是什么?”看着处方中忙碌的身影问。

        “起来了?我在做松子糕,你一会帮我尝尝味道如何。”明悟回头看了一眼,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我是来道歉的,昨日实在不该拉着你喝酒,幸而没影响到你的名节。”周道回忆起昨夜唐突的行为,就觉得后悔。即便明悟是紫云观的人,但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自己确实是越界了。

        明悟好笑地听着周道懊悔的声音。她作为一个新时代女性,自然不会在这方面想太多。况且周道是明悟比较喜欢的历史人物,她昨夜没想太多,只觉得周道实在是个不错的酒友。在这俗世外呆久了,差点忘了此处男女授受不亲的要求分外严苛。

        “周侍郎不必太过挂怀,你是个很好的酒友。”看着周道一脸歉然的表情,明悟开口安慰。

        周道静了一会:“昨日不是说了,叫我子瑾。”

        “是,子瑾你是个很好的酒友。只不过昨日的醉状还是要注意,喝成这般模样,叫旁人瞧了去,小心御史台参你一本。”

        “姑娘说的是,谨遵姑娘教诲。”

        “对了,我才想起来,你今日不早朝?”

        “今儿个休沐。”

        “行,那你去外头稍坐会儿,我给你端早膳。”

        蒸了两屉松子糕,留了一屉给姜柔。一屉拿了出去给周道尝鲜。

        “你似乎很喜欢在糕点里放牛奶。”周道想起明悟之前送到府上的点心也有一股浓郁的奶香味。

        “是羊奶,用了些方法把膻味去了,放进糕点里,能蒸得更松软些。”

        明悟一直很喜欢同好友同桌吃饭,可惜紫云观中大家忙碌的时间总是错开,导致她大多时间只能一个人一桌,偶尔同姜柔和满慧聚在一起用些点心。

        今日难得抓了个酒友一起吃早饭,她心里很是开心。

        “你一夜未归,可要早点回去。”

        “无妨,昨夜来的时候就想在山上住一晚,提前让小厮和家里说过了。”

        “如此,一会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周道看着明悟保持神秘的表情,用自己都未发现的宠溺的声音回答:“好。”

        吃完早膳,明悟给姜柔留了纸条,换了双方便爬山的鞋子,带着周道去了后山。

        明悟弯腰躲开眼前的低枝,边走边介绍:“这里的松柏都是上一任观主叫人随手撒得种子,平日也不怎么打理,没想到后来都发了芽,长成了如今这郁郁葱葱的模样。”

        “紫云观的后山上次来过,没想到再往上走,也这本生机勃勃的景象。”

        “旁人来这多是为了拜佛,来这的人自然就少。你今天起的晚了些,这个时节若是早上来,那松针处处都挂着霜露冰晶,煞是好看。”

        “悟娘。”

        “啊?”明悟虽然昨夜听过周道这个叫法,但是今日一听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颤。

        明悟知道这个时代的男子称呼性朋友,多

        以这种方式称呼,但周道这样叫她,明悟听着就是轻易红了脸。

        “你们观主可介意紫云观后山上多间小院?”

        “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若是愿意给紫云观捐笔钱,且保证不扰了女眷们,想来周家二公子要来山上住,观主定是欢迎的。”明悟戏谑地说。

        走过一条泥泞的小窄路,过了山腰,来到了后山的向阳处。

        “今日你可来着了。”

        周道跟着明悟的脚步,转过蜿蜒的小径,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周道自幼长在西北,所见之景多是塞外的大漠孤烟,高山也多是荒野山林。回到平京见到的是处处透着人工凿铸的精致繁华之美。

        眼前的山林隐在层层云雾之中,浓郁的绿色和朦胧的白色相间交错,带着些世外山间的神秘与恬淡,叫人心旷神怡。对面的山中传来了紫云观的诵经声,给眼前的盛景增添了一丝神圣的气息。

        如果说他先前只是打趣说想搭个院子来后山小住,眼下倒是真的动了心思。

        明悟看着周道神采奕奕的眼睛。

        “眼下是不是觉得心境开阔了许多。”

        “原以为是曲径通幽处,不想是豁然开朗时。”

        “昨夜瞧你心绪烦闷,就想带你来看看。大自然鬼斧神工,这世间万物的奇妙只靠想象是想不到的,要亲眼看看才能有所感悟。”

        “悟娘,多谢了。”周道同明悟说过许多次谢,有客气的,也有打趣的,而这次的谢多了郑重。

        “子瑾帮我许多,不过是同你分享个地方,不必如此客气。这般美景乃是造物主给万民的馈赠,我可当不起这声谢。”

        “是你发现后同我分享的,如何当不起。”

        两人对视一笑,男子的广袖随风扬动,意气风发,少女只穿着粗布麻衣,然气质出尘,平静安泰,多了些不符合年龄的超脱之感。

        “这山路瞧着平时没有人走过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两人在山上如履平地一般,现在走到哪里去了。“

        “做了这么久的暗卫,我第一次怀疑自己,居然能把人跟丢。”

        “也不至于,只不过是因为周家那人在,不好用武功,免得被发现了,不然也不会跟丢。霜姐,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去。”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两个人饿着肚子回到紫云观,只觉得

        明悟简单的做了两道素食,让周道简单填了肚子再回平京。

        送走了周道,明悟简单休整了一番,听说之前简家送了去了珍贵的藏本,她准备去借阅一下。这可都是古籍,有许多她当初在藏书馆都没见到过。

        “相爷,之前陈家稳婆的邻居搬去了江南,现在已经把人接回来了,安排在了外面宅子。相爷可要今日去看看。”

        “夫人和少爷呢?”

        “夫人在自己房中,少爷出门去了诗会。”

        “走吧。”

        “是。”

        简殊的私人宅邸中,跪了一位瑟瑟发抖的妇人,旁边还有两个懵懂无知的小童。

        “大人,民妇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什么都不知道,你当初为何匆匆要逃啊。”简殊并没有问话,由着暗卫站在身边发话。

        “民妇没逃,当时是家中有了急事,所以才带着孩子回家访亲。”

        “你和你先夫祖籍都是北地的人,访亲一路访去了江南。还不说实话,你这孩子可还小呢。”

        “大人,大人,民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孩子还小,大人您有什么尽管问,千万不要对孩子做什么。”妇人说完又磕继续头,地面被撞击出了沉闷的响声,身后的孩子仿佛受了惊吓开始大哭。

        “把孩子带下去,你好好回话,自然不会有事。”

        “是,大人,大人尽管问。”妇人看着被带走的孩子,又看向简殊身边的暗卫。

        “当初为什么搬走。”

        “民妇当时的邻居,陈婆是平京最好的稳婆,当时接了给大户人家接生的活。虽说生孩子是好事,但是因为她老是给大户做接生婆,大人你也知道,这门户越大的宅院里头,阴私的事情越多,陈婆平日里给谁家做活都是不和邻居说的。我搬家前两天,听见陈婆的院子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虽说一会儿就没了,但我保证,绝对是婴儿的哭声。我先头的男人就是撞破了别人的事情被要了性命。我想陈婆别是偷了别人的孩子不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就卖了平京的房子和田地,带着孩子走了。”

        “没了?”

        “大人,我真的都不知道,我连那户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对了,搬家那天早上,我看着陈婆提了个菜篮出门,上面拿布盖着,但是那菜篮子看起来很重,民妇想,里头许是装着孩子呢。后来我在江南遇到了平京的旧人,说是我搬走后没几天,陈婆全家就被人杀了。大人,别的,我,民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大人。”

        “你还记得你离开平京的具体日子吗?”

        “记得,记得,是六月初六。”暗卫没说话,悄悄看了简殊一眼,六月初六,是少爷的生辰。

        “带下去,看起来。”

        “是,相爷。”

        简殊手里没有绝对的证据去证明明悟和简桢宴的身份,然而这个世界上如果巧合太多,就不会是巧合。

        简殊和简夫人少年夫妻,他作为当朝右相,后院空置,一生只有简夫人一个。虽说两人也因为为人处世的方式常常拌嘴,但十年如一的感情到底是真实存在的。哪知到了现在的年纪,竟然还牵扯出自己子嗣的问题。

        简殊在宅院坐了很久,他是当朝右相,平日里打压政敌的手段也可称得上狠毒,但对自己的发妻和家人总是格外柔软一些。

        在房中作了一下午,把暗卫喊了进去。

        “相爷,那个妇人和她的孩子如何处置?”

        “杀了。”

        “是。”

        “叫管家套了车,从后门走,回府。”

        “是。”

        回到相府,简桢宴还没回来,简殊带着人径直去了简夫人房中。

        让手下的人把简夫人院中的女婢都控制了,把所有人赶出了房间,他沉默着看了简夫人良久。简殊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但他这样的人偏偏对自己所爱的女子从一而终,他可以放纵对方,却不能接受欺骗。

        “夫人可还记得十一年前,给夫人接生的稳婆,一个姓陈,一个姓王。”

        简夫人心中咯噔一声,她仿佛预见了简殊要说些什么。

        “妾身记得,当时生了阿宴,每人还赏了百两银子。”

        “我这一生子嗣单薄,亲生的里头,只得了阿宴一个孩子。当初听着夫人在房中生子,岳母死死的拦着我,不让我进去。窈儿,你可知当时我恨不得以身替你。”

        “相公。”简夫人轻唤了一声,又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当初给夫人接生的两个稳婆,陈氏一家惨死家中,王氏一家不知所踪。夫人觉得这是何人所为?”

        “死,死了?”

        “我前几日看到了紫云观的一个孤女,名叫明悟,眉眼间倒是和我有些相似。”

        简夫人没有说话,悲痛地看着简殊。

        “窈儿,还不愿意告诉我真话吗?”

        “夫君想知道真相,我便告诉你吧。此事压抑在我心中太久,说出来也好。”简夫人看着简殊,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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